張婉鑫沒想到劉壞突然問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問題,搭在後腰的手突然一鬆,兩雙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失神。
劉壞雙臂擺放在桌子上,鏗鏘有力的說道: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一個單純而又簡單的童話,沒有一個邪惡無比的大魔王需要人們打倒,更沒有一個正義凌然的大英雄來拯救蒼生,爲什麼會有黑社會呢?因爲他們沒有辦法像普通人一樣衣食無憂,所以只能攢足了力氣,去拼,和自己死磕,和這個世界去搏鬥,讓自己能夠活的不那麼平凡。
所謂正義,是什麼呢?王安東位居高官,魚肉百姓禍國殃民卻仍然有大量你這樣天真的人去信任他是正義的化身,這叫正義嗎?!什麼是邪惡呢?我劉壞雖然在販毒,但是即使我不販毒,別人也會去販毒,會有比我更恐怖、比我更兇殘的人繼續以此爲生,但是最起碼,我可以保證我手下的毒品不去危害幼苗學生,不去禍害幸福家庭,這叫邪惡嗎?!正義和邪惡這兩個詞永遠是狹義的,所謂正義無非是存在利益,所謂邪惡無非是損害到了利益,這兩個詞的誕生就代表着醜陋,這種腔調就讓我反感。
世人只知道黑道的黑,有幾人看到了黑道的道?!這個雜亂無章的地下社會需要一個道,這個道就由我來制定,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劉壞,壞蛋的壞!”
劉壞說話的語調一波比一波高,聲音一波比一撥大,說道動情處,從座位上站直了身子,右手食指筆直的隨着語句的重點而擺動,尤其最後一句自報家門,中氣十足,震懾全場!
整個不大的咖啡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呆若木雞的看着一臉激昂的劉壞,只感覺到了一種自我的渺小,而引發這個話題的張婉鑫也驚呆了看着劉壞,她從來不知道劉壞這樣的男人也有如此激動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劉壞這樣的男人內心有這麼多話想說,她更不知道,劉壞有那樣一個偉大的夢想。
制定整個地下社會的道!
何等霸氣的言論?!
現場沉靜了足足三分多鐘,劉壞才深吸口氣,平息了一下心情,最近這幾天的壓抑讓他心裡鬱結難開,剛纔說完這通話突然心裡舒服得多,坐下喝了口溫暖的咖啡,看着張婉鑫,“你手銬掉了。”
張婉鑫這纔回過神,連忙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銬掛好,捋了捋臉上的頭髮,低聲說道,“你……你這麼兇幹什麼……”
劉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很抱歉,最近遇到一些煩心事,不是有意吼你,我知道你不幸,從小被入室搶劫犯殺害了父母,那麼小的年紀目睹父母被殺,痛恨壞人也正常,但是你也是幸運的,你看到了國家好的那一面,得到了資助,平安健康的成長爲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但是你又是不完整的,你變得天真簡單的相信着所謂正義,所謂邪惡,但是你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必須明白,正義不等於正義,邪惡不等於邪惡,懂嗎?”
劉壞講的話,每個字都在要點上,像是一波又一波的凌厲攻勢擊穿了張婉鑫那個對於世界簡單的認知,殘酷的把張婉鑫放在了複雜的世界中,那個穿着正義外衣而又禍國殃民的王安東,還有身爲黑社會老大卻不忘國計民生的劉壞,就像是兩個極端,告訴了張婉鑫,世界不是過家家,好與壞,並無絕對。
張婉鑫輕輕的說了一句,“你知道嗎……我突然好開心。”
“什麼?”張婉鑫說的聲音很小,劉壞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張婉鑫一笑,陽光的就好像人間的四月天一樣燦爛,“我說,你不是一個惡人,我好開心!”
“啊……”劉壞一陣語塞,張婉鑫還是這樣子的簡單,雖然,不再單純。
“說說吧,你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張婉鑫再次轉了個話題,她很在意,一向無所不能的劉壞,會有什麼事壓抑成這個樣子?
劉壞咕噥了一下嘴,“算了,和你說也是給你平添憂愁,喝完了嗎?我要回去了,又單獨在外面遊蕩了一番,弟兄們可能都急了。”
張婉鑫興趣索然的哦了一聲,站起身子跟着劉壞出了咖啡廳,低着頭說道,“我覺得一直都看不透你,不過我很希望你能夠達到你的目標,給整個黑社會設定一個讓大家都遵循的道,肯定很厲害……”
劉壞笑了笑就打算就此和張婉鑫分開回家,突然一股寒意從後方直逼過來,劉壞下意識的把張婉鑫往旁邊一推,然後迅猛的回頭,映入視線中的卻是一個打扮普通的金髮女郎,女郎面容姣好,直挺的鼻樑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再搭配上一頭金色波浪捲髮,讓人眼前一亮,此人毫無疑問就是四翼妖姬艾貝兒,然而艾貝兒此時穿着一件普通的大衣,下身一條牛仔褲,腳上一雙雪地靴,怎麼看都無法聯想到那個妖豔的殺人惡魔。
可惜,劉壞並不認識艾貝兒,張婉鑫則揉了揉痠疼的肩頭埋怨劉壞,“你推我幹什麼?”
劉壞愕然的看着面前毫無傷殺力的艾貝兒,剛纔那股徹骨的寒意來自於她?
艾貝兒此時就像一個求助的女孩,搓着手用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說道,“打擾一下,我迷路了,你們可以幫助我嗎?(英)”
劉壞一愣,劉壞從小就被收養在貧窮落後的劉家村,雖然劉壞有意識的多涉獵一些知識,可是英語水平不是隻看書就能會的,所以面對一個美國人,劉壞根本無法和她交流。
慶幸的是,張婉鑫從小到大都是聰明絕頂的優等生,英語水平甚至比一些知名大學的英語專業生還要高,張口就來,“當然可以,請問你需要到哪裡去?(英)”
艾貝兒看着張婉鑫像是遇到了救星,繼續說道,“我需要去S市的天行閣大酒店,請問你可以帶我去嗎?(英)”
劉壞雖然不太清楚艾貝兒在說什麼,但是那個用華夏語說出來的天行閣三個字劉壞很是敏感,一伸手就把張婉鑫攔在身後,看着艾貝兒,“你是什麼人?!”
艾貝兒僞裝出一個被嚇得可憐兮兮的模樣,視線跳過劉壞看向身後的張婉鑫,“我很抱歉,這位先生在說什麼呢?(英)”
張婉鑫也是奇怪劉壞幹嘛對一個迷了路的外國女人這麼大火氣,連忙說道,“劉壞,你別鬧了,這是一個迷路的外國遊客,她要去你名下的天行閣大酒店,我們幫幫忙帶她去吧。”
劉壞警惕的眯了眯眼,一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要看穿艾貝兒的所有心事一般的說道,“迷路?一個外國人會單獨自己在華夏的大街上轉悠嗎?沒有人陪着你,你是如何到華夏的?你真的一點都不會華夏語?”
張婉鑫有些不滿的說道,“劉壞,你幹嘛啊,一個外國女人而已,這麼嚴厲幹什麼?搞的咱們華夏人一點國際形象都沒有了。”不過張婉鑫也不是白癡,還是把劉壞的疑問委婉的向着艾貝兒提了出來,“很抱歉,你是一個外國遊客,爲什麼會獨自一個人呢?(英)”
艾貝兒是何等人物?這些片段她早就想到過,立刻說道,“很不幸的是,我本來是跟着旅行團來的,你知道,那樣根本玩不到好東西,所以我偷偷的溜走了,卻迷了路。(英)”說完,艾貝兒從隨身揹着的挎包裡拿出了兩個證件,“請看,這是我的入境簽證以及美國護照。(英)”
張婉鑫接過來一看,扣着鋼印的華夏入境簽證以及美國的出國護照那般真實,於是也就放了心,衝着劉壞擺了擺,“吶,你看,沒問題吧?”
劉壞看着毫無問題的兩個證件也輕鬆了一下,再看看演技毫無破綻的艾貝兒,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安慰自己是因爲最近和外國人打交道所以過於敏感了,於是擺了擺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和張婉鑫、艾貝兒一起趕赴天行閣大酒店。
現在的S市,以天行閣命名的已經不僅僅起初的那一家娛樂會所了,還有天行閣大酒店、天行閣量販式KTV、天行閣豪華酒吧等等一系列實名個體,這全都是周濤和王天龍兩個商業奇才的功勞,所以劉壞輕車熟路的帶領艾貝兒來到了天行閣大酒店,艾貝兒一下車就奔赴前臺,用英語熟練的和前臺接待交談了起來,她早已經在這裡訂下了房間,所以根本看起來毫無破綻。
劉壞看着艾貝兒和前臺交談一番就上了電梯,心裡也是鬆了口氣,心想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剛要和張婉鑫離開酒店,突然張婉鑫說道,“呀,剛剛那個女人的護照和簽證還在我這裡!”
劉壞無奈的嘆了口氣,接過兩個至關重要的證件進了門,然後對張婉鑫說道,“等我幾分鐘,馬上下來。”劉壞快步進了前臺,和接待問了艾貝兒的房間號,立刻就上了電梯直奔艾貝兒的房間。
艾貝兒在這裡訂的是一間豪華的總統套房,劉壞站在電梯裡看着數字跳躍,突然一想,“一個跟團旅遊的外國人爲什麼會獨自一人訂總統套房?”想到這裡,劉壞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電梯門已經打開了,劉壞看了看手裡兩個完全沒有問題的證件,自我安慰或許真的是最近對外國人太敏感了吧,於是出了電梯,正好看到艾貝兒打開一間房門,連忙高喊,“Wait a minute!(等一下!)”
雖然劉壞的英語水平無法做到流暢交談,不過一些簡單的詞組他還是會的,艾貝兒進了房門又探出頭來看着劉壞,大呼,“哦……謝謝你專程給我送上來!(英)”
劉壞是沒有怎麼聽懂艾貝兒說什麼,乾脆直接把手裡的兩個證件遞給艾貝兒,轉身就要走,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劉壞突然嗅到了一種怪異的香水味,味道很是奇特,一下子鑽進了劉壞的五臟六腑。
艾貝兒輕輕一伸手拽住了劉壞的衣角,用輕佻的華夏語說道,“別那麼着急走嘛帥哥,我一個人睡覺,很孤單的……”
劉壞呆若木雞的被艾貝兒拉進了屋,屋門咔噠一聲,自動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