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對於時間的觀念可謂是淡薄,諾曼被塞入灰白粉末後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再次醒來時周圍還是一樣的景色,只是烏賊人魚帕帕縮在珍珠貝牀另一側正在休息。諾曼從氣泡球裡坐起,他並沒有接觸到珍珠貝牀的實感,這讓諾曼差點在氣泡球裡翻了個跟頭。在氣泡球裡是無法接觸到海水和沙地的,所以並不好控制自己的身體,這讓休息着的帕帕被驚醒,它四處查看自己的工作間,確定沒有巫師和海怪後瞳孔才縮回正常大小。
“人類?你起來了啊,你已經睡了差不多一天,我看看你肩膀傷勢怎麼樣了?”
諾曼將肩膀展示給伸入氣泡球的烏賊觸鬚,柔軟滑膩的觸感讓諾曼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一天,被囚禁的莎儂,在帕帕房間門口路過的卡文迪都不知所終,那麼自己真的有必要回到黑鴉號上嗎?乾脆跟着在水晶街道的巫師一起離開去往君士底比城尋找麗奇會不會好一點。
就在這樣的念頭誕生時,另一個念頭開始侵佔諾曼頭腦,那是這一個月來自己在黑鴉號上的生活,是和莎儂一起打掃雜物,被佐佐欺負,被艾比和伊珊曼達嘲笑,被卡文迪使喚,但隨之而來的還有在遇到海災時大家的團結,一首由破木吉他奏響的沙啞船歌。想着想着,諾曼猛拍自己腦袋:“烏賊先生,能不能帶我去找昨天經過門口的那個人?”
帕帕確認諾曼肩膀被卡彭吼裂的傷口無礙後,在海水裡遊動到工作臺前:“如果那是你同伴的話,我勸你不要去找他們了,你的兩個同伴在水晶街道被卡彭和禁衛軍擊斃了,理由是襲擊居民。”
諾曼頭腦中緊繃的一根弦徹底繃斷,兩個同伴...是佐佐和卡文迪,他們已經葬身於海底了嗎。雖說沒有太多的感情,但諾曼還是多少有些唏噓,南斯特拉城是卡文迪帶自己來的,現在卡文迪已經不在了,自己接下來還有必要待在南斯特拉城嗎?不行,莎儂還被關着,我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帶他一起走。諾曼握緊小小的拳頭,對着帕帕說道:“烏賊先生,那我有沒有辦法去監獄,我想見見我的朋友。就是被審判的那個...”
帕帕將身體扭轉180度看向諾曼:“現在你的同伴引起的慌亂可不小,你的朋友肯定會受到影響,我不能冒着風險帶你去監獄。”隨後不再管諾曼,而是埋頭用各種裹着氣泡球的粉末和植物調試着什麼。諾曼只好重新躺在氣泡球裡,思考今後自己的去向,是回到黑鴉號還是去尋找那兩個巫師。如果是自己的父親,他會怎麼做...一定會選擇留下吧,畢竟莎儂是自己認可的朋友。那麼,自己的目標不是成爲父親那樣的英雄嗎,自己也要留下,諾曼下定決心,他不只要見到莎儂,還要帶着莎儂回到黑鴉號上。
一個小時過後,門外有着異常響動,隨後房門被打開,一位個子比諾曼高不了的多少的人類麻花辮女子一臉焦急的推着氣泡球闖了進來,諾曼被嚇得激靈,滾倒在沙地上,隨後便與女子對上了眼。女子五官是南大陸少有的立體,鼻樑較高,嘴角有一道明顯的傷疤,兩根褐色的麻花辮隨着氣泡球滾動而跳動。
女子手裡握着傳聲巖,猶豫着是否要遞給諾曼一塊,帕帕擁有感觸能力並不需要傳聲巖便可以正常交流。她返身將門關上,門外是癱倒在地的錘頭鯊。“嗯?帕帕。這個人是誰?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一個受傷的孩子,你怎麼來了,我有兩三年沒看到你了?從東大陸回來了?”帕帕手中動作不停,八條觸鬚忙碌着調配新的藥劑,對突然闖入的女子也沒有絲毫情緒變化,看來兩人是舊識。
女子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抱怨着:“出了點事情,我們侍神者裡有叛徒,似乎和暗夜行者那些傢伙勾搭在了一起,我們兩個巫師被開膛破肚,製成了改造人。昨天在水晶街那邊鬧事的就是他們,有人認出了我之前和他們在一起,計劃都被打亂了,只能先來找你躲躲。”
帕帕發出類似人類吹口哨的聲音,說道:“沒想到那兩個巫師和你們侍神者有關,你們不是說去年開始就在着手復活海洋之神的事情嗎,這次來也是爲了這個?”
諾曼耳朵都豎起來了,聽卡茲諾曼的老師教授說過,亞瑟曾經最強大的對手便是復活的舊神,生命之神伊西斯,那是由多種生物縫合的構造體,恢復力驚人,就算自己父親拼死進攻還是讓伊西斯逃掉消失不見,血腥運動的這十年都未曾聽到伊西斯的傳聞。現在在海底人魚城市南斯特拉聽到海洋之神的名諱,諾曼難免會有些吃驚。
女子絲毫不在意諾曼是否在聽,只是繼續說道:“這次回來就是爲了尋找蘊含海洋之神力量的物件,只是不知道暗夜行者何時將改造人安插在我們教派裡,爺爺不在之後我們侍神者漏洞百出啊...帕帕,你在做什麼啊?”
房間內的溫度逐漸升高,就連氣泡球內的諾曼和女子都感覺到帕帕在製作什麼不得了的藥劑,就在房間內的海水大有沸騰之勢時,帕帕的工作桌前發生了一起微型爆炸,女子擡手擋住氣浪,注意到諾曼被爆炸氣浪掀翻後推着氣泡球飄到諾曼身邊,右手化作長長的藤曼捲住諾曼,協助諾曼維持平衡。海水中飄散着莫名的粉末和液體,而帕帕兩條護住臉的觸鬚更是焦黑的蜷縮在一起。
諾曼心有餘悸,腰間的藤曼救了他,剛剛的爆炸氣浪讓諾曼險些撞在珍珠貝殼切面上,那裡的鋒利度足以將諾曼刺穿。但...藤曼?諾曼眼珠瞪大,看着女子慢慢收回的藤曼手臂,她是巫師,而且是掌握了巫術的覺醒巫師。
女子仍然淡然,就連諾曼一直盯着她也不在乎。氣泡球的抗壓程度比得上鐵皮,她推着氣泡球來到帕帕身後,隔着氣泡球拍打帕帕軟糯的腦袋:”你瘋了!在這麼大的地方用鍊金術研製東西,你想害死我不成?“
帕帕用完好的觸手卷起工作臺上被氣泡球包裹的鵝頸試劑管,隔着玻璃察看內部仍在沸騰的藥劑,許久纔開口:“人類小孩,如果你真的想去找你的朋友,把這個喝下去,這是我二十多年前研發的,可以讓你在半個小時內化作液體,在大海里無異於隱身,也不需要空氣,你可以和我們人魚一樣在水中汲取氧氣。我不管你是想救他出來還是想做什麼其他的,我都不管,你做完了想做的就走吧,別再回來了。還有你,妮絲,你打算待在我這裡多久?“
被稱作妮絲的麻花辮女子沒有迴應帕帕,而是盯着諾曼思索着什麼:”你要去找朋友?他在哪裡?“
諾曼沒想到妮絲會和自己搭話,支支吾吾不知道回什麼,還是帕帕解圍,將之前的事情和妮絲說了一遍,妮絲託着下巴,表情不斷變化,在帕帕說完它的兩個同伴死在水晶街時,妮絲纔開口道:”帕帕,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麼,水晶街道鬧事的巫師是我的人,我可不認識這個孩子,或者說,沒那麼熟悉。我是感覺不到他的元素力,或許是有什麼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我打算幫幫他,讓一個孩子喝你的藥水可不合適,我來喝吧。告訴我那個監獄在哪裡?“
......
虎鯊的監獄與當年莫茲可夫建造的地下監獄全然不同,在南斯特拉旁海溝的一處空心岩石裡,莎儂被單獨關押在此,岩石外是一條燈籠魚人魚穿着禁衛軍的鎧甲守護在外。莎儂流着眼淚蹲在氣泡球內,這裡沒有能夠發光的阿爾貝斯巖,周圍都是一片黑暗,只有監獄門口值守的燈籠魚人魚頭上發光的部位能夠讓莎儂看清周圍。這裡什麼都沒有,虛無一片,就連微型海洋生物都不會經過此處。
莎儂眼睛紅腫,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打心底期望卡文迪和佐佐出現,可隨着時間經過,這裡還是一片黑暗。
”諾曼,你還好吧...“想起在審判庭見到的諾曼,莎儂眼淚就止不住,當時在被錘頭鯊帶走前他看到諾曼在卡彭的聲波攻擊下肩膀再度撕裂,還沒來得及擔心他就被錘頭鯊用三叉戟架着帶到此處。是自己害的諾曼受傷的,如果不是諾曼,自己在波爾街就會死在虎鯊的利齒下。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莎儂將不久前燈籠魚人魚遞給自己的烤魚掰扯開,慢慢撕着碎肉吃,沒想到在人魚的地盤還能吃到烤魚。
人魚族雖然大多熱愛和平,但虎鯊人魚就是其中的另類,想到審判庭自己見到的那條居高臨下的虎鯊,莎儂內心就一陣顫抖。忽然,自己的氣泡球一陣顫抖,隨後一塊小小的傳聲巖從頂端砸在莎儂頭頂,莎儂揉着頭拾起傳聲巖翻看着,又擡頭看着黑暗的海水,這附近沒有人啊。
”莎儂!莎儂!是我!我是諾曼。“傳聲巖裡傳來熟悉的聲音,莎儂驚大於喜,這麼久以來他從沒見到除了給自己食物的燈籠魚人魚以外的生物,他下意識認爲這裡是無法接近的深海。此刻諾曼的聲音傳來,他眼淚控制不住再度流下。
”諾曼!你沒事吧!啊啊啊,我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