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夏侯聽到了粗重的鼻息。眼前有各種顏色的星星在閃動,似乎還能聽到隱約的人聲。
猛然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匹奇怪的四腳獸。大體上像是馬的樣子,雙耳後有直角,背後生有鱗片,腹下有拇指大小的一片片捲毛彷佛雲彩花紋,通體漆黑,只有蹄上三寸殷紅如血。這種奇怪的‘馬’,高一丈五,長兩丈許,雙目中神光熠熠,通體肌肉彷佛鋼筋一般,顯得極其神駿。
馬背上有做工精緻的馬鞍子,一名渾身緊湊的黑色金屬鎧甲,手持兩丈長矟的騎士正盯着夏侯上下打量。
看得夏侯醒了過來,那騎士嘿嘿的笑了幾聲:“有趣,這小子果然沒摔死。給錢,給錢。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賭博就和打仗一樣,壓偏門才能贏得多。你們都說他肯定摔死了,我就說他沒摔死,這不活了過來?”
旁邊還有數十名同樣打扮,騎着同樣坐騎的騎士同時冷哼了一聲,不甘心的從馬鞍後的皮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錢袋丟給了那騎士。這黑甲騎士仰天長笑,隨手把那長矟掛在馬鞍一側的鉤子上,自己一偏腿跳了下來。大步到了夏侯身邊,這騎士低頭問道:“蠻人小子,清醒了麼?借你的命大,我刑天大風贏了一大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告訴我。”
夏侯心中大怒,這些黑甲騎士裝備精良,而且所有的坐騎、鎧甲、兵器顯然都是制式一套,分明就是某個大勢力的正規軍隊。只是他們一個個長得人模人樣卻不作人事,有這樣拿重傷快要斃命的人來打賭的麼?
一個仰臥起坐直起了上半身,夏侯微微晃動了一下身體,右手猛的往地上一砸,把脫臼的關節給接了上去。隨後回覆了功能的右臂,又把左手臂的關節一一復原。眉心處一道黃光衝了出來,開始吸收四周的土性元力來回復自己的傷勢。其實卻也沒有什麼大傷,就是內腑受到了一點震盪,在蘊涵強大生機的土性元力的滋潤下,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好了個差不離。至於腿上的箭傷,也被土性元力封了個結實。
刑天大風愣了一下,朝着夏侯拱手行禮道:“不知兄弟你是巫武,冒昧了。”殷勤的扶着夏侯起身,刑天大風滿臉笑容的說道:“這位兄弟怎麼稱呼?土性巫力可是不多見啊,火性、風性的倒是一抓一大把。”說完,刑天大風眉心一道紅光微微一閃,手上突然多了一個赤紅的火球。
夏侯心頭一凜,他感受到了那火球中蘊涵的強大能量,而且,憑藉經驗,他毫不懷疑這個火球的核心已經有上萬度高溫。這個刑天大風稍微顯露了一手,顯然他的實力比夏侯起碼深了百倍以上。
再看看四周,昏迷前所見到的那渾身鱗甲的怪異霸王龍已經全部伏屍地上,身上鱗甲被扒了下來,腦袋也被劈開,不知道從裡面取走了什麼東西,一個大大的血窟窿還在那裡往外流血。幾個騎士的馬鞍後,就放着一卷卷帶着鱗甲的厚皮以及一圈圈閃亮彷佛獸筋的物事。
心中暗自驚詫於這羣騎士的實力,夏侯也不願表露出心中不滿,當下只是還了一禮:“我,成年禮還沒過,無名。”
刑天大風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愣了一下。刑天大風眼裡神光閃動,臉上露出了很難看的笑容:“似乎,南方蠻荒一帶,是十二歲成年?這位兄弟,看你這個子,你真的還沒有成年麼?”
說着說着,刑天大風自己動手把夏侯上半身的獸皮褂子給揭了起來,發現他的胸口的確還沒有紋身,這才滿臉驚詫的說道:“果然還沒有成年。那,你應該。”看了看夏侯比自己僅僅矮了一個拳頭的身高,刑天大風滿臉笑容的問他:“娃娃,今年多大了?”說着說着,還很親熱的用戴着厚厚金屬手套的手掌拍打了一下夏侯的腦袋。
夏侯苦笑,只能再次行禮:“還有半年,就可以進行成年禮了。”
眼睛飛快的眨巴了幾下,刑天大風仔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夏侯,彷佛白在村子裡挑選豬一樣用手指掐了掐夏侯身上暴突的肌肉,朝着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鰲龍,過來看看這位兄弟的實力怎麼樣。沒成年的娃娃啊,居然有這麼強的巫力,嘖嘖。”刑天大風臉上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陰險、奸詐或者奸商一類的詞。
一個塊頭比刑天大風高了足足一頭,但是卻瘦削無比,沒有穿鎧甲,反而披了一件黑色披風的男子從馬背上飄了下來。他眼裡閃動着詭秘的藍色幽光,兩道朦朧的藍光在夏侯身上上下掃了一陣,有點吃驚的說道:“這娃娃,巫力有五等上品的水準,可是他的身體,卻居然已經到了六等以上的強度。”
帶着一點看怪物的樣子,鰲龍嘀咕道:“大哥,就算我們本家年輕人中,比他強的也挑不出幾個。這種蠻荒地帶,想要出一個五等巫士或者巫武都百年難得一見,卻出了這麼一個人才。”
刑天大風眼珠子亂轉,無比親熱的拍打起夏侯的肩膀:“娃娃,你是哪個部族的人?哈哈哈,你阿爸是誰?帶我去見見他,怎麼樣?”
夏侯心裡好笑,心頭卻是一熱,他彷佛又看到了當年楊頭去學校挑選預備人選,發現自己和玄武精核匹配度達到九成五後那種欣喜若狂的樣子。莫非刑天大風還以爲自己不知道他的小算盤麼?不就是發現了一個還沒有成年就擁有了五等水準的巫武,所以想要把自己拉攏成他的屬下麼?這種橋斷,上輩子已經見得多了。
當下夏侯很認真的說道:“我是篪虎族的族人,我阿爸是篪虎貅。你要見我阿爸,怕是要等幾天。”
刑天大風皺起了眉頭:“等幾天?平時卻也無妨,可是這次我們出來,卻是。”他扭頭看了看自己馬鞍後的那一卷厚皮,用下巴指了指夏侯摔下來的懸崖,問道:“篪虎家的娃娃,你怎麼摔下來的?腿上還有這麼大一個窟窿?”
夏侯剛要回答,突然一側的山谷入口處,衝進來了數十名夷狼人。他們大聲吼叫着:“那個篪虎族的娃娃還活着,殺了他,殺了。”這些夷狼族人突然閉上了嘴巴,因爲他們看到山谷中居然還有近百名渾身黑甲的騎士,正用充滿了殺氣不善的打量自己。
夏侯微笑起來:“刑天大哥,我們篪虎族和夷狼族開戰,我是被他們一路追下來的。幸好我命大,沒摔死啊。”
刑天大風臉上露出了一絲冷酷的殺機,他低沉的吼到:“你們蠻族之間的戰爭,和我們無關,夷狼人,識趣的滾,否則,滅族。”
夷狼族人聽到刑天大風這等不客氣的話,氣憤的吼叫起來,他們認爲刑天大風他們,就是篪虎族人約來的幫手了。當下污言穢語一陣陣的吐了出來,也不知道有多難聽。
刑天大風面色陰森,輕輕的揮動了一下手。一名黑甲騎士厲嘯一聲,催動坐下坐騎,彷佛一團黑雲朝着那羣夷狼人衝了過去。手中兩丈長矟揮動,滿天都是刺耳的破空聲,數百道黑色寒光籠罩了所有的夷狼人。這黑甲騎士去勢極快,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包括數名四等巫武在內的夷狼族人,盡數被他刺殺,每人都是喉嚨上一個血窟窿,心口上一個血窟窿,沒有例外。
夏侯驚呆了,這是什麼實力?如此輕鬆的搏殺數十名夷狼人,甚至沒有讓他們放出一箭,難道這名騎士已經是九等巫武了麼?九等巫武,這是什麼概念呢?按照巫公的說法,那就是一個人可以摧毀蠻荒大地上一個小部族的高手啊。
“九等巫武麼?”夏侯喃喃的問出了聲。
刑天大風面色得意,悠然說道:“九等巫武?篪虎家的娃娃,以後等你的眼界更寬廣一些了,你會知道,九等巫武不過是一個入門的水準啊。在真正強大的巫面前,九等巫武,不過是。”他低頭看了看地上,正好一隻小甲蟲爬過,當下就一靴子踩在了上面,把那甲蟲踩成了肉醬。“九等巫武?嘿,嘿,嘿,就和這甲蟲一樣。”
“可能麼?”夏侯驚疑不定的看着刑天。按照他的計算,如果自己的玄武真解能夠達到最高的第九轉,實力應該穩穩的勝過所謂的九等巫武。可是刑天大風說九等巫武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存在,這可能麼?但是對照巫公以前的一些言語,似乎,這也是可能的啊?
刑天大風笑了笑,手指頭指了指自己鎧甲上的一個標誌,巴掌大的一塊金屬牌子上,是一座青銅三腳圓鼎。而那圓鼎的模樣,卻和夏侯記憶中的某件物事無比的相似。
夏侯驚疑問道:“一隻鼎?什麼意思?”
刑天大風微笑,臉上滿是奸詐的得意,他悠然說道:“篪虎家的娃娃,想要知道這鼎的意思麼?想要學到真正的巫的修煉的辦法麼?等你成年了,有了自保的能力,來安邑找黑厴騎的刑天大風。”他雙手緊緊的握在了夏侯的肩膀上,語氣有力的說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才,篪虎家的娃娃,難道你想要把自己的天賦浪費在這個只有鳥下蛋的蠻荒麼?”
“來安邑,我不能保證你能得到榮華富貴,可是最少,我能讓你獲得你在蠻荒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力量。”刑天大風身上有一點猖狂的氣息涌了出來,兩隻手又緊了緊:“你不覺得,你擁有了可以隨意摧毀一個部族的實力,是很讓人心動的事情麼?”
夏侯吸氣,看着刑天大風說道:“力量?”
刑天大風點頭:“你有那個天賦,篪虎家的娃娃。我會很高興我的軍隊裡又多了一個精銳的戰士,而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力量。”
夏侯問他:“最強的力量,會多強?”
旁邊的鰲龍翻了個白眼,陰氣森森的低聲說道:“最強的力量?不用想了,篪虎家的娃娃,最強的傳說中的巫,舉手可以劈開星星。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這麼強的巫了。”頓了頓,鰲龍的語氣一轉,陰惻惻的笑道:“不過,驅山趕月,移山倒海,這樣的巫還是很常見的。”
常見麼?夏侯心頭微微一動,雖然對於刑天大風他們用一個垂死的人的生命打賭還是很不滿,可是獲取更強力量念頭還是控制了他的整個心。也許,擁有了足夠強的實力,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最少,更強的力量,可以讓自己更好的保護自己以及這世的家族親人,那麼,爲什麼不呢?爲什麼不去安邑呢?
安邑,彷佛靈魂深處有人在吟唱這個名字,夏侯心頭一抖,大聲說道:“那麼,我會去安邑的。等我有了足夠的實力,我會去的。”
刑天大風和一衆黑甲騎士都笑了起來。刑天大風取過了自己的佩劍丟給了夏侯,大笑道:“好,篪虎家的娃娃,我在安邑等你。你的劍折斷了吧?那種貨色配不上你,給你我的‘大風劍’,你好好的對待他。”
另外一騎士則是從馬鞍後的弓箭袋裡抽出了一柄奇形長弓以及一口袋的鋼製箭頭遞給了夏侯:“篪虎家的娃娃,這把龍筋弓送給你。”
刑天大風上了坐騎,看着夏侯說道:“記住,安邑?”
夏侯點頭,很認真的說道:“安邑,黑厴軍的刑天大風,我記住了。”
刑天大風等人長笑,策馬狂奔而去。夏侯站在山谷入口,靜靜的看着這近百名騎士遠去,突然看到刑天大風一拍馬,又轉了回來。策馬到了夏侯面前,刑天大風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個錢袋遞給了夏侯:“去安邑的時候,和你們蠻荒不同,很多地方用貨物是沒辦法交換的,你必須用到錢。這兩袋銅熊大錢,足夠你去安邑的花費了。”
長矟輕輕的在夏侯肩膀上一碰,刑天大風微笑着看着他:“篪虎家的娃娃,本來想今天就帶你走,可是你沒有舉行成年禮,按照你們蠻荒部族的規矩,是不能離開家鄉的。所以,你成年後,等你覺得有實力去安邑了,就去找我。”他仰天看了看天空漸漸爬高的太陽,指着北方說道:“往北方走,安邑距離這裡有十萬裡,往北方,你會問到去安邑的路的。”
十萬裡?夏侯嚇了一大跳,該死,他知道這個世界的人說距離都是說直線的距離,直線距離十萬裡,若是前世的地球,都可以繞地球一圈多了,這裡的一里路,可比前世的一里還要長一點。難怪從來沒有聽說過安邑這個名字,十萬裡,有幾個商隊能從那裡跑到蠻荒來?
“北方,十萬裡麼?”夏侯乾澀的吞了口吐沫:“刑天大哥,你們來的時候,走了幾天?”
刑天大風愣了一陣,大笑,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坐騎的脖子,笑道:“沒錯,距離是有點遠,若是商隊來回,沒有幾年的功夫根本到不了安邑。可是我們騎着的是黑厴啊,日行萬里的黑厴,一路休息遊玩,也就一個月的功夫到了這裡。”
尋思了一陣,刑天大風依然下馬,把那黑厴的繮繩交給了夏侯:“去的時候,騎我的坐騎,否則你想要到安邑,還真是一個大麻煩。它自己認識路,就不用你多費心思了。”
夏侯很大方的接過了繮繩,沒有推辭,這是必須的,否則要一個人騎着那種慢悠悠的角馬跑十萬裡去安邑,夏侯真會瘋掉。
刑天大風提起了自己的長矟和馬鞍後的皮袋,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篪虎家的娃娃,不要怪我們用你打賭。剛開始,也不知道你是巫武。如果知道你巫武的身份,我們也就來救治你了。可是我們以爲你是普通的蠻荒人。”頓了頓,刑天大風笑道:“蠻荒人,或者說平民,在我們巫看來,死一個兩個,不算什麼。以後你會知道的。”
夏侯臉色有點發冷,他指了指那些被殺死的夷狼人,冷聲道:“他們之中,也有巫武。”
刑天大風微笑:“可是他們沒有你的天賦。而且,我先遇到你,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不是麼?”
夏侯默然。刑天大風微笑,朝着夏侯點點頭,笑道:“安邑,我在那裡等你。”說完,轉身大步走去。
夏侯沉默了一陣,突然大聲叫道:“安邑,那是什麼地方?”
刑天大風頭也不回的說道:“大夏的都城,大王的居所。我刑天大風,乃大王直屬一令三司九尉之黑厴尉!”
大夏,安邑!兩個熟悉的名稱,夏侯差點沒暈了過去。
掏出了那錢袋中的銅熊大錢仔細端詳,青銅材質的銅錢,直徑五公分左右,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頭大熊在狠狠拍擊一座大山的圖案。背後則是幾個夏侯不認識的古怪蝌蚪文。整個銅錢雕琢精美精緻,表面上更是彷佛鍍上了一層防腐層,在陽光下有溫潤的光芒反射出來。
“大夏?見鬼,怎麼可能是我知道的那個大夏?還出於近乎原始社會的大夏朝,能夠有這種工藝作出這樣的銅錢來?前輩子中國發行的壹圓硬幣,都還沒有這樣的工藝水準,你要我相信,這個大夏就是那個大夏麼?”
夏侯渾身冰冷,擡頭看着天空的太陽,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安邑?等着我,刑天大風,我會去的。一定。”
註釋:情人節的禮物“約定”。豬頭沒談過戀愛,也沒被戀愛談過,廢話不多說。反正祝願兄弟們,有男朋友的找男朋友,有女朋友的找女朋友,開開心心過節,爽爽利利看書。
收藏的人真少,哎,受打擊了。七大姑八大姨,能拉的都拉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