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的安排下,洛陽縣的差役很順利地逮到了殺人兇也就此嘎然而止,沒有再往下牽連。這事情李賢沒有瞞着馮子房,關係輕重對他說得清清楚楚,當然,他這說話的技巧大有文章。
“要說長孫延奉恩赦回京,又到了進官的時候,原本應該輕輕鬆鬆就能得官的。李義府當初那着實是有意勒索,至於這個張道人則更是不自量力了,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出家人,居然也敢勒索昔日名門子弟!長孫家舊僕爲此心懷怨恨而殺人,自然是情有可原,於法難恕。但看在長孫延交出了人的份上,事情最好到此爲止算了,也不要牽連到他。”
“殿下放心,下官省得。”
馮子房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作爲洛陽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恨不得這件案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了結了。這是李賢早就料到的,馮子房已經快四十了,這官場上呆了十幾年,就算有鋒刃也差不多沒了。如果這番話對狄仁傑所說,指不定會有什麼糟糕的效果。
“老馮,以你之見,這事情該如何對老狄說?”
見李賢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過來,馮子房頓時苦了個臉,可李賢自個也沒辦法。早知道這件案子不是區區殺人的小案,他何苦把狄仁傑拉過來破案,如今還要爲如何矇混過關而大動腦筋,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泄露了。好在狄仁傑馬馬虎虎算被他拉下了水,否則這虧就着實大了。
說到底,那個政治客張道人確實該死!郭行真……要不是看在袁天罡那番話,還有這傢伙還算識相的份上,他真想對這傢伙不客氣!
於是。倒黴的洛陽令馮子房就接過了應付狄仁傑的重任,自個回縣衙動腦筋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招法,三日後整件案子正式塵埃落定報大理寺的時候,狄仁傑竟是沒有表現出半點異議。很快。狄仁傑地行期漸近,良辰吉日也到了,李賢自是到場主持了那還算隆重的嫁娶之儀。又親自把人送了上路。
直到遠望這一行人消失在視野中,李賢這才放下了一肚子心思——蓉孃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畢竟他老爹如今那一時心血來潮還未過去。至於狄仁傑……他當然可以使個小花招把人留在京城。但是,名臣沒有磨練未必能當上名臣,沒有當過幷州都督府法曹,首先狄仁傑這個神探地功夫就不全面,否則這一回也不會被馮子房三兩下糊弄過去了。
總而言之,日子還長着呢!
盛夏日很快就過去了,初秋剛至的時候,從長安城終於傳來了好消息。武后平安生產。誕下了一個女嬰!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賢親眼看見自己地老爹興奮地從御座上蹦了起來——一點沒錯,那確實是蹦,全然沒有皇帝的派頭。而緊接着,正好在旁邊的他就被再次抓了壯丁。
“你……賢兒。快幫朕好好想想,該給你妹妹什麼封號!”李治一手指着李賢。那聲音又急又快,“我和你母后已經有四個兒子,唯一地女兒安定卻早年夭折。如今天可憐見,居然又賜給了我們一個女兒!”
當年武后早夭的那個女兒一直是宮中的忌諱,鮮少有人提起,即使是這位小公主年前剛剛用盛大的儀式追封其爲安定公主,諡曰思,鹵簿鼓吹及供葬所須並如親王之制,於德業寺遷於崇敬寺。李賢當然明白武后心中的歉疚,但是,他很難料到,自己的老爹對此居然也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過,既然問到了他的頭上,他自然是不會敗了皇帝老子地興致,因此趕緊笑吟吟地道:“如今父皇治下國泰民安,這個封號自然得體現出這一點,不如就是太平兩個字如何?”
“太平……太平公主,不錯!”
因爲女兒的誕生,李治的心情原本就不錯。愛屋及烏,他雖然如今有八個兒子兩個女兒,但除了武后所生四子,其他皇子皇女基本上都沒有見到他的機會,所以對這個新降生的女兒自然感到莫大地歡喜。讚賞地衝李賢點了點頭,他很是欣慰地捋了捋下頜的鬍鬚,頗有一種爲人父地自豪。
就是因爲這區區太平兩個字,李賢又撈到了大筆好處,計有駿馬十匹,白璧一雙,外加新書十部和十個宮女——對於這些尋常賞賜,他已經是收到手發軟,算得上習以爲常。駿馬往馬廄一塞,白璧往庫房一送,新書往書架一擺,至於宮女則是直接送給小丫頭和大姊頭去調教,他是什麼事沒有。
敕封的詔令從洛陽送到長安,李賢很快得到了自個
迴文。這一次是阿蘿代筆寫來地信,字裡行間透露出喜悅,顯然,武后對於太平公主這個封號也頗爲稱心,與此同時還對他在洛陽這段時間的表現給與了充分肯定,另外還鼓舞他再接再厲,爭取看死了李治,做好一個稱職的耳報神——通體大意就是如此了。
看完了信,李賢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卻見阿芊正在拿眼睛瞪他,他便回了一個無所謂的笑臉。這一次,他卻沒有把信遞給阿芊看,而是湊着燈火直接把信燒了——這上頭頗有些母子的私話,戲謔之意不少,阿籮代筆就算了,若是給別人瞧自然是大沒意思。
阿芊見李賢竟是直接燒了那信,面上不禁微微色變,但旋即便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模樣。她微微張口想問些什麼,話要出口的時候卻還是吞了回去。
“信上沒說什麼,都是些閒話,總而言之,母后下個月就要過來了!”
對於老媽的心急,李賢自個也頗有些咂舌。才做完月子就準備上路,他這老媽還真是急性子,這半年不在身邊看着,大約已經是武后忍耐的極限了。不過,武后雖然來了,太子李弘卻還得在長安待着——長安畢竟是帝都,監國太子若不在那裡待着,總歸還是不像話的。
書房裡頭的油燈輕輕爆開了一下,打破了房間中的寂靜。李賢瞧了那油燈一眼,右手本能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認真地考慮起了試製蠟燭的可能性——這年頭的蠟燭都是蜜蠟,大多是南方進貢來的好東西,皇家都不是日常用,就不用說官宦和普通百姓了。要是能夠做出那種便宜的白蠟燭……咳咳,他怎麼忽然又去想賺錢的事了,他難道還嫌錢少麼?
“殿下?”
阿芊看到李賢在那裡發怔,便出聲叫了一句,見李賢目光沒有焦距似的轉了過來,她不覺噗嗤一笑,知道這一位肯定又走神了。這位主兒什麼都好,就是很容易走神,看那雲遊天外的架勢,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沒事,只是想到了一個主意罷了。”
“一個主意?”阿芊滿臉的不信,最後甚至笑語道,“殿下知道不知道,外頭以賢德兩個字打頭的店鋪有多少家?您這一個主意,指不定明兒個外頭又要多一樣新鮮玩意了!”
對於這種說法,李賢只得無奈地聳了聳肩。每每看見那輕薄易碎的琉璃杯,他就很想設法把玻璃搗騰出來,只可惜他不是化學狂人,就這蠟燭還沒什麼轍呢!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在老媽駕到之前,先把長孫延的事情徹底擺平了。
就目前而言,除了握着王家那些密信和信物,他的手裡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物證人證——這年頭髮發牢騷也是大罪,想當初裴行儉要不是爲了發牢騷,會被髮配到西域那種地方去觀光?關鍵時刻,長孫延還能夠用來牽制某些人,真可謂是一舉數得。
“對了……”阿芊忽然欲言又止,見李賢投來詫異的目光,她這才咬咬牙道,“上官相公如今在洛陽,太子太傅之職未免有些顧不上,娘娘前一次來信的時候……”
這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李賢哪裡會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無非就是她老媽看着上官儀天天跟在皇帝身邊,有些不放心。武后對上官儀這個人的才學還是很賞識的,問題是,這樣一個危機感濃重的女人,對於皇帝丈夫的親信而不是自己的親信,總有些顧忌——儘管上官儀至今爲止在明裡還是安安分分,緊跟皇帝步伐,與時俱進,絲毫沒有和武后起過正面衝突。
“母后是不是想讓上官儀回長安輔佐太子五哥?”
見阿芊在那裡連連點頭,李賢立刻認真考慮起了這樣做的可能性——說老實話,老上官這個人雖然有些固執,在某些方面不太聰明,但人品嘛……如果不算他算計武后的勾當,勉強還是靠得住的。如此說來,他應該去找老上官談談心,順便再去瞧瞧上官婉兒了!
“殿下今晚可是留宿宮中?”
正在沉思的李賢忽然聽到這句話,不禁轉頭去看阿芊,那一絲掩不住的媚態立刻落入了他的眼中——算起來,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和阿芊便都是公事上的往來,再也沒有相應的身體交流了。看看書房中熟悉的環境,他忽然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你去吩咐她們準備熱水,今晚我就住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