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報了名,李賢固然是激動得眼睛大亮,就連李敬業和程伯虎也雙雙驚呼了一聲。原本這兩位全都是武將世家子弟,並不怎麼在意別的將領,但是,薛仁貴是什麼人?
李賢自從拜在李績門下之後,一直在關注大唐的那一堆名將,更是悄悄打聽薛仁貴的各種戰績,沒事就拿出來和李敬業程伯虎吹噓。所以,程李二人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得知了老薛三箭定天山的光輝事蹟,自然也變成了差不離的追星族。
李賢一早就把名字報出來,順帶着揭開了李敬業和程伯虎的身份,就是爲了削弱剛剛激將的影響。此時,看到對面這一位很有些拘束,他哪裡不知道人家在顧慮什麼,但仍然順勢在旁邊坐了下來。一向和他沒規矩慣了的李敬業和程伯虎則更不客氣,一屁股佔據了對面的兩個位子。一時間,六道目光全都往薛訥的臉上掃去。
薛訥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看過,鼻尖上已經冒出了汗。若是尋常人敢這樣看他,他早就氣急敗壞走人了,可是,對面那位剛剛已經把名字報了,那是沛王,可不是普通尋釁的百姓!一時間,他分外後悔今天自己的逞能,若是讓老爹知道了,恐怕逃脫不了一頓家法!
“薛將軍神射天下聞名,想不到薛大哥也有這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李賢端詳了一會,心裡頭着實慶幸自己今天眼光高明,然後便把一頂高帽子送了過去。果然,薛訥立刻紅了臉,連連謙遜不止,而李敬業和程伯虎早就看多了李賢的這種把戲,各自在心中暗歎不止。
又是一個即將被騙上賊船的!
“對了,薛大哥如今在洛陽城常住麼?”
“是……啊,不是。”頭一次面對李賢這樣身份的人物,薛訥不是尋常的緊張,說了一半便連忙改口,“聽說大軍大敗鐵勒,大軍要班師回朝了,爹爹也可能回來,所以我和娘就到洛陽來住一陣子。”
李績那老狐狸這回總算沒有騙他,薛仁貴確實是要回來了!
李賢心中舒暢之餘,看到對面的薛訥拘束得不成樣子,不禁撓了撓腦袋。剛剛只想着一下子鎮住對方問出來歷,誰知道這個自信滿滿的神箭少年這麼不經嚇。奇怪了,當初李敬業和程伯虎跟他認識沒多久就全都放開了,現在又不是在宮裡,用得着這麼戰戰兢兢?
“薛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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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殿下勿要如此客氣,我萬萬當不起!”薛訥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深深一揖道,“今日幾乎因故冒犯殿下,殿下不怪罪已經是我之大幸,不敢再叨擾殿下!家中還有要事,請恕我先告退了!”
在李賢愕然的目光中,薛訥竟如避瘟神一般匆匆離去。他前腳剛走沒多久,李敬業和程伯虎就雙雙捧腹大笑了起來,李敬業更是誇張得把桌子敲得砰砰響。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六郎你居然有吃鱉的時候,看看那個薛訥,居然被你這幅作派嚇跑了!”
李賢原本就鬱悶,聽到李敬業這種嘲笑更是氣急敗壞,剛拿起一個杯子想砸過去,隨即靈機一動,連忙掀簾出去叫來一個隨從,低聲囑咐了一陣。迴轉來之後,見到程李二人還在那裡笑個不停,他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還笑!要不是你們兩個不配合,會把人家嚇走!告訴你們,要是到時候這個薛訥找不到了,我就把你們送過去給太子五哥當伴讀!”
一句不是恐嚇的恐嚇卻立刻讓李敬業和程伯虎停住了笑聲,臉上同時露出了驚懼的神色。上回李賢開玩笑地把他們送過去給李弘當了一天伴讀,結果在於志寧關於爲臣之道的長篇大論狂轟濫炸下,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們天不怕地不怕不假,但是,這種事情領教一次就夠了!
“六郎……沛王殿下,我們這不是和你鬧着玩麼?”李敬業咳嗽一聲,一把將還愣在那裡的程伯虎拖了過來,“殿下你說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這下成了吧?”
李賢哼了一聲,隨即狠狠瞪了兩人一眼,便率先出門。才走到一樓,他就看見胡天野領着一個漢子過來,仔細一看,赫然是剛剛那個箭術不錯的大漢,心中立刻有了計較。
“六公子……”
李賢瞥了剛剛下場的哈蜜兒一眼,微微一笑後便擺了擺手。雖說許敬業幫着把安康樓一羣人都撈了出來,但這樣的公開場合,他和胡天野自然還是少說一句是一句。
“胡公就不必多說了,大家心裡有數就行。對了,這位大哥的箭術不錯,你找個人送他去英國公的宅邸。如果他們問你,就說是敬業大哥要的人。”
見胡天野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而那個大漢則是滿臉的莫名,他也不解釋,點點頭便揚長而去。倒是李敬業又被當作槍指使了一把,唉聲嘆氣地搖搖頭,無可奈何地拖着程伯虎跟上。好容易看到李賢出醜,結果不一會兒就被扳轉了回來,他不得不自認倒黴。
一幫人上馬走了一陣,李敬業便漸漸感到方向不對,策馬上前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裡?”話一出口他便忽然眼睛一亮,“難道六郎你準備來個直闖薛宅禮賢下士,然後把人請回來?”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賢白了一眼,心中漸漸有了一點譜。薛仁貴雖然戰功赫赫,但是,和程咬金李績這樣的開國功臣終究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而且,看薛訥剛剛那個模樣,似乎還有什麼難言之隱。既然如此,不打聽清楚就把人弄過來,搞不好會惹麻煩。
他先頭已經不知就裡惹上了李義府,可不能在沒摸清楚情況之前再犯什麼錯誤了。皇子身份用處不少,但也不是處處都能無往不利的。
對了,薛訥這個名字怎麼叫怎麼彆扭,還不如薛丁山呢,又好聽又好記,要不,他到時攛掇薛訥把丁山當作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