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輝不想和她廢話,開門見山地問:“《大般若道 六甲神書》是棲仙國的鎮國寶典,裡面記載了飛昇成仙的竅門,你爲什麼要試圖修復它?就不怕被父親知道了大發雷霆,到時降罪下來,怕是二姐你這許多年的心血要白乾了。”
胡青凌臉上的笑容斂住了,伸出右手一根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着那手指上修得又尖又長的指甲,指甲上塗的是鮮紅的丹寇,顫顫地閃着微光,舒舒然地說道:“衆所周知,世間有六界,神、魔、仙、妖、冥、人。天地分三十六重,神界卻佔領了二十七重,其面積廣闊無邊,非神籍者欲往神界,要歷經大造化與大凶險。 ”
胡青凌一邊說,一邊扭着婀娜的腰肢,慢悠悠地躺到一張紫檀木雕鳳太師椅上。
胡一輝眸中閃過一絲不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扯到天地六界的講經佈道上來。
但出於禮貌,只好仍然默默地立於一旁,靜靜地聽着。
“仙界,是神界在下界之都邑,分佈在大地名山之間,包括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其宮闕壯麗,園囿精美,奇花異木遍地長,珍禽祥獸到處行。仙爲人修煉而成,是成神的必經之途,古往今來,無數凡人擠破腦袋都想修煉成仙,通往此間極樂之境。
妖界,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修煉成妖后,一般都會化形成人,曾經地心裡有個萬妖國,卻不是真正的妖族居所,真正的妖族之所是那女媧在那不可知之地開闢出新的一界,號稱山海界之飄渺地。
魔界,衆生七情六慾的顯化之地,是與神界相對的混沌世界,魔界修習者分兩派,一派崇尚無拘無束、爲所欲爲、爲武是天、以武治人;另一派則主張修煉平亂平和、無慾無求、生死與共。修煉成天魔者,可任意穿梭於六界,超脫輪迴,永生不滅。真正的魔界,也有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存在於一個平行時空裡面,名喚崇陵魔海,無邊無際,曠闊無限。
冥界,指的就是地心世界,我大冥國與地府比肩而鄰,實質上地府纔是執牛耳者,時時處處以地府爲標榜。
人界,人族表面上是個壽命短,易夭折的弱勢族羣,卻是各界之源,智慧無量,實力最是強大。人類擅長學習,沒有盡頭,善練外物,神魔皆可殺,統治並佔據着地表世界。”
胡青凌說到這裡,緩緩地頓了一下,眼角的餘光斜剔了胡一輝一眼,發現他嘴角微微往上翹,俊逸而出塵的雙眸流露出一絲不屑,轉瞬即逝。
“世間六界,每一界都獨有自己的空間。我大冥國自建立春秋霸業以來,能者輩出,本該乘風雲而起,卻被後天種種際遇所禁錮,夾在縫隙中永無出頭之日。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我身爲大冥國肱骨之臣,又怎麼不能爲自己的國家將來着想。所以嘛,就想學學你的樣子,鬼道、魔道、妖道、仙道以及神道各個領域都涉獵一些,方可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弟弟,你說對嗎?”
她的語氣從容不逼,完全沒有把胡一輝的恐嚇放在眼裡。
胡一輝耐着性子聽了胡青凌一通漫長得不着邊際的理論知識,得出的答案根本就是一派模棱兩可的牽強附會。
他本來就不抱希望能從她嘴裡問出點什麼,所以也沒有什麼失望,蹭一蹭鼻子,換了個話題:“二姐勤奮好學,精神可嘉,但是你抓捕如此多的修士練屍,恐防不妥。縱使你保密措施做得再好,紙還是會有保不住火的一天,我冥國現在雖然國勢蒸蒸日上,各大能層出不窮,但不說地府實力如何,光是天庭裡坐鎮的三十六天宮七十二寶殿的大能,就已經是深不可測,更何況商周交替之際,三界玄學神魔均順應了天命,助周伐紂歷練仙劫,大大增加了天庭人力。此後天庭便多了日、月遊神、太陽星君、太陰星君、值日神、值時神、四大天師,二十八星宿、九耀星官、三清、四帝、五方揭諦、各方戰神等等,你用腦子想想,跟這樣的對手叫板,不是以卵擊石,蜉蝣撼大樹,最終引火燒身是什麼?”
胡一輝從大局出發,條分縷析地擺明此事的厲害關係,好鎮住胡青凌,讓她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誰知胡青凌聽了竟不以爲意,一片雲淡風輕的姿態,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魔族掌控三界又不是沒有先例。遙想太古洪荒天庭的東皇,執掌混沌鍾,鎮壓三界,掌控宇宙。實力直追天道聖人,爲真正的“聖人之下第一人”。
其兄帝俊,利用血脈的力量,將元神幻化爲十三條巨龍,執掌洛書河圖,推演出令三界聞風喪膽的周天星斗大陣。在三界中立下赫赫威名。
鯤鵬祖師,吞噬深海之力進化,並且擁有極強的變幻之術。遇水爲鯤,展翅爲鵬,一度被奉爲妖界魔祖。
就連最不濟的玄冥,都能以本體強悍的元神,利用黑暗的力量召喚冥界的亡靈冤魂,掌控着萬物生靈的生死,一度成爲冥界地府的霸主。
我大冥國治下擁有十魔七煞,聖能無數,一點不遜於太古時代的幾位魔祖,一統三界也未爲不可,爲何現在卻縮在地心裡連地府都不如。父親既然敢滅掉棲仙國,就已經公然跟冥府天庭叫板,沒有開戰只不過是差了點機緣而已。四百年來上天界的人都做了些什麼,還不是隻派了個菩薩來整日對我國國民唸經遊說而已!”
好大的口氣!
把胡一輝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他的思潮起伏,見對方死牛的脖子扭一邊不聽勸,耐心終於告罄,厲聲喝道:“父親自滅掉棲仙國後,四百年來都採取柔和的戰略戰術,可見其並不想太出格,你今天的所作所爲,簡直就是胡來。”
他突然這樣色厲內荏,着實嚇了胡青凌一跳,白了他一眼,靜默了一會,緩緩道:“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我之所以如此費盡心思,蒐羅各門各派的寶典秘籍,不就是時刻準備着要與上天界一決雌雄嗎?唉,從前的用腳跺一跺,修仙界都抖三抖的澤令尊者,如今卻變成了只縮頭烏龜。爲了區區一個黛月,你就意志消沉了四百年,如今連抓幾個修士煉屍都怕得要命,胡一輝啊胡一輝,捫心自問,值得嗎?”
胡一輝幾乎是衝口而出:“我心由我不由人,我自己樂意,你管得着嗎?”
胡青凌針鋒相對:“我從不信命,因爲我便是自己的神。四極倒塌,九州崩裂,與六界爲敵,又如何!我也自己樂意,有什麼責任我自己承擔,你管得着嗎?”
這傢伙瘋了,這怎麼能一樣呢?
我至少沒有把整個冥國往火坑裡推啊!
胡一輝被氣了個倒仰,再也不想跟她扯下去,驟然出手,十指如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左手在她手腕上一捏,右手微微向前一送,一支蛾眉鋼刺嵌入了她的咽喉幾分。
胡青凌一招未發,瞬間被制服,現毫無還手的狀態。
誰知道她不惱反喜,盯着胡一輝的臉,咯咯咯地兀自笑個不停,銀鈴般的聲音在屋子裡迴盪:“我的個好弟弟啊,你蹉跎人間這麼多年,身手是沒有落下了,腦子卻怎麼就變得如此不好使啦!”
胡一輝聞言,臉色陡然一變,一下子醒悟過來:“不好,黛月••••••”
話未說完,人就已經衝了出去,跑到方纔畫圈的地方一瞧,法陣完好無損,可徐若萍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愣在了原地,一股巨大的憤怒如烈焰下噴薄的岩漿,幾乎破膛而出。
胡青凌那陰惻惻的笑聲尚在耳邊迴響,此事的來龍去脈,層層疊疊的經過和疑問,紛紛擾擾地在他大腦裡理了一遍。
他衝將出去,回到練血屍的廣場上,只見血池晶棺依舊,場上的血修羅不見了,而躺在水晶棺裡的所謂的血屍,則焉答答地只剩下一張人皮。
中計了!
原來從妙音KTV出來,遇到血修羅開始,他們就一步一步踏進了他二姐早就設計好的圈套。
那些修真界裡被抓來的所有年輕修士,都不是她二姐的目標,她真正的目標,是黛月。
他們剛纔在血池裡看到的血屍,也根本不是修士們的屍體,因爲自始至終,她二姐除了抽出他們的魂魄記憶看看,沒有殺過一個真正的修士,被看過記憶的修士,只是刪了段記憶後就放回地表去了。
所以到目前爲止,修真界還不知道他們下山遊歷的這些弟子被抓捕關押的事情。
胡一輝剛纔一招制敵,得手如此順利,一開始他並沒有產生多大的懷疑,一方面二人距離甚近,另一方面胡一輝早已暗暗醞釀良久,蓄勢待發,是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可是再往深一層想想,這未免也太順利了。
不說胡青凌一路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混到這個位置,那心機和魄力該是多麼的非同一般,就剛纔胡一輝抓住了他二姐的手腕時感覺到的微弱氣場,哪是一個差不多能和胡一輝一個級別的大能所擁有的?
但要矇騙像胡一輝這種從小一塊長大的親人,隨便找個厲害的血修羅來變個身是遠遠不夠的。
那麼剛纔跟胡一輝娓娓而談的胡青凌是誰?
毫無疑問,只是她的一個分身而已。
會分身術者,能以一身分出幾身,幾十身,乃至無窮盡身。
相傳道教創造人之一的張道陵精通此術。
而胡青凌本尊,早就挾持了黛月飄然遠去。
可是她爲什麼要挾持黛月,早在四百年前,父親胡巴拉克就已經頒了一道聖旨:善待棲仙國遺孤。
這聖旨無異於黛月的特赦令,如此一來,她這不明晃晃地要忤逆聖上嗎?
她會對黛月做什麼?
胡一輝所受到的震撼,比在大熱天時兜頭劈下的一道天雷還要犀利,他的面容扭曲,十指關節扭得格格作響,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怒火夾雜着他的氣機猶如一顆爆發的***,瞬間把胡青凌的行宮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