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自然不可能被說的入了魔。
真正被動搖的是誦經窟內的這些老和尚。
他們集結一大幫老和尚的內力,天天誦經唸佛,寄託於這誦經窟內的機關傳音,將經文送到永寧寺下各位被關押在這裡的囚犯耳中。
想要用佛法感化他們,讓他們回頭是岸。
可結果卻是,這幫囚犯被佛法感化的少,渡魔冥王的一番入魔經,反倒是讓他們對於佛祖的信仰不夠堅定了。
當即便有老和尚紅了眼眶。
感覺自己這一輩子是白活了。
人世間的紅塵喜樂半天未曾體會,心中想做的事情,從來都沒做,一直壓抑着自己,青燈古佛,活的半點人味都沒有。
越想越是傷心,越想越是難過。
擡頭仰望,臉色格外凝重。
“而魔尊之子天生絕脈,命不久矣。
爲首的老和尚嘆了口氣,看了渡魔冥王一眼:
“冥王多年之前,便在這永寧寺住下。
“便索性自囚於永寧寺下,躲個清靜。
“怎麼不念了啊,繼續唸啊。
那已經被驚醒的老和尚,再度開口,本想念誦佛經,可念着念着,卻又重新變成了入魔經。
這幫老和尚固然是佛法高深,可到底未曾真的成佛作祖。
卻已經不由自主變成了渡魔冥王的入魔經。
而他們因爲被誦經窟內的大陣牽連,只要有一個人被入魔經影響,就可以憑藉陣法之故,讓其他人的心境也跟着受到影響動搖。
“今日莫不是靜極思動?想要出山活動一下筋骨?”
渡魔冥王哈哈狂笑: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恐怕莫過於此了。
渡魔冥王此時也緩緩睜開了雙眼,站起身來:
爲人修身修行,在最赤裸的心境之上,修建廣廈豪庭,外在便被稱之爲修養。
趕緊重新唸誦佛經。
放縱容易,修心難。
入魔容易,成佛難。
“卻沒想到,你們這幫老東西,竟然以爲本王當真中了你們的陷阱,天天在老子頭頂上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果然就聽到那老和尚滿臉悲天憫人的長嘆一聲:
“阿彌陀佛!
“收陣!!”
人之初性本惡未必是真,但一切遵循心中慾望的,則很明顯是一場充滿了吸引力的放縱。
這聲音好似暮鼓晨鐘發人深省,當即一個眼珠子已經泛紅的老和尚,一下子清醒過來,渾身上下冷汗淋漓,待等察覺到口中唸誦的竟然是渡魔冥王的入魔經之後,更是滿面皆恐。
是一個人的德行。
“要不是想要讓你們這幫禿驢,給老子當看門狗,你以爲本王會縱容你們至今嗎?”
而誦經窟內陣法一收,當即便有幾個臨近的老和尚,忽然出手,點住了身邊不遠處那些已經入了魔的和尚。
入魔經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導人向魔。
誦經窟內衆僧連成一體,但凡有人入魔,其他人必然會受影響。
當即沉聲開口:
“佛法無邊,回頭是岸!!”
“本王固然有心救人,但因爲老子和江天野不合,約摸着就算是找到了當年少尊,這幫人也不願意將少尊交給我。
渡魔冥王雙眼緊閉,嘴角則泛起了一絲冷笑。
到了最後,口中雖然還在念誦經文。
“本王不是魔尊,無法整合魔教。
想要挽救這一點,那就只能撤去這陣法。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本王還沒念夠呢。”
所以說,這陣法到這裡,就算是破了。
江然一路冷眼旁觀,看到此處,便已經明白,誦經窟內的陣法,已經算是被渡魔冥王給破了。
“一住便是二十年。
這變故一起,當即就被當時和江然說話的那個老和尚發現了不對。
只有渡魔冥王的入魔經還在繼續導人向魔。
“昔年魔尊身故,好好地一個魔教給折騰的四分五裂。
此言一出,整個誦經窟內的梵音,頓時停止。
“而現如今,我教少尊未亡,機緣巧合,竟然跑到了這永寧寺下救爺爺。
“既然如此,本王又豈能甘心繼續留在這裡享清福?
“自然是要重新現世。
“看看這少尊又是如何爲人?怎樣的武功?
“本王奉勸你們這幫老東西,都給老子滾開,否則的話,今日本王便用你們這幫禿驢的腦袋,塞滿這誦經窟!!
“永寧寺上上下下,一個不留!!!”
“阿彌陀佛。”
老和尚臉色變化不定,目光在江然和渡魔冥王身上一一掃過。
先前渡魔冥王和江然一路交手至此。
結合渡魔冥王的話,這魔教少尊究竟是誰,就已經明顯至極。
就見老和尚雙手合十:
“如此倒是失禮了……先前少尊入內之時,老衲尚且不知少尊身份,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大師言重了。”
江然啞然一笑,這老和尚倒是好風度。
而耿千秋等一干人等,此時此刻正陷入各自的心結之中,對於這樣的交流根本不曾入耳。
就聽那老和尚繼續開口:
“不過,少尊既然來到了永寧寺,不如,就在這永寧寺內做客一段時日可好?”
“卻不知道,大師是想留我到幾時?”
江然笑道:
“實不相瞞,近日來在下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恐怕不能在這永寧寺中小住。
“待等諸事結束之後,若是大師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在這裡住幾天。”
“……”
這話坦然的讓老和尚都不會了。
他說的小住幾日,又豈是真的小住?
江然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結果卻故意這麼說,兩個人口中的小住,明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
老和尚哭笑不得:
“少尊倒是風趣……
“若是少尊願意,永寧寺願意供養少尊餘生。”
“無趣啊。”
江然擺了擺手:
“我這人貪花好色,眷戀人間繁華。
“你這永寧寺內,全都是一幫光頭和尚,小住幾日陶冶情操尚可,但要是長居於此……只怕我耐不住性子。”
“無妨。”
老和尚笑着說道:
“我有佛經三萬卷,可助少尊洗心門。”
一直冷眼旁觀,聽到這裡的渡魔冥王忽然咧嘴一笑:
“少尊不若就聽了這老和尚的勸?
“留在這永寧寺算了?”
江然瞥了他一眼:
“冥王別鬧,不僅僅我不能留,伱也不能留。”
“本王留不留少尊說了不算。”
“算不算從來都不靠說。”
江然輕笑一聲。
渡魔冥王點了點頭:
“有道理……那今日去留,便只看少尊的本事了。”
說完之後,往後退了一步。
江然見此又不免輕輕搖頭:
“冥王何至於此?”
“本王如何作爲,現如今姑且還輪不到少尊置喙。
“想要吩咐本王做事,第一你得成爲魔尊。
“第二……本王得認可你的爲人本領。
“如今姑且……算是本王給少尊的一次小小考驗。”
江然輕笑一聲:
“很好。”
渡魔冥王看出江然這笑意有些危險,便也坦然一笑:
“本王自然很好。”
“不過我估摸着,冥王很快就不會很好了。”
江然說完這話之後,擡頭看向了那老和尚:
“大師,還請讓你的人,讓開一條道路,容我等離去。”
老和尚卻搖了搖頭:
“少尊既然來了永寧寺,哪裡有離去的道理?
“還請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唉……今日總是遇到一些說不明白話的。”
江然嘆了口氣,再擡頭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就更加的真誠:
“我奉勸諸位,讓開道路,否則,小心性命!!”
“阿彌陀佛。”
老和尚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口中開始誦經。
與此同時,誦經窟內的老和尚們對視一眼,也紛紛閉眼誦經。
渡魔冥王明顯是打算兩不相幫,這種情況之下,少了渡魔冥王的入魔經,他們的陣法,便可以再次施展。
佛經傳音,內息連成一片。
眨眼之間,一尊佛祖尊相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高坐蓮臺,面色慈悲,梵音陣陣,好似西天靈山被搬到了眼前。
江然在這佛祖法相面前,顯得渺小不堪不值一提。
只是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輕輕搖頭:
“可笑至極,荒謬絕倫!”
言罷,他身上一道虛影頓時拔地而起。
赫然是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輕人形象,隨着江然拳頭一握,那法相赫然也跟着握拳。
一衆唸經的老和尚們看的面面相覷。
這法相怎麼看上去,有點殊途同歸的意思?
唯有爲首的老和尚好似想到了什麼,他壽眉低垂:
“金蟬驚神刀江然,最初出江湖的時候,曾經施展過類似於我大梵禪院的大梵金剛訣。
“其後法相演變,推測爲功法推陳出新。
“今日見少尊施展,方纔知道……原來驚神刀,便是魔教少尊,魔教少尊,便是驚神刀江然!
“江天野之子……原來早就已經出現在了我等面前。
“可笑,我等竟然懵懂不知。
“少尊可曉得,你如今此舉,乃是褻瀆佛祖!!”
“大師此言差矣。”
江然眼眸擡起:
“褻瀆佛祖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諸位。
“明明是爲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卻打着佛祖的名義,更是將佛祖的法相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冒請佛祖之名,只爲了一己私慾。
“到底是誰在瀆佛?”
言說至此,就見他法相背後,倏然生出了一個碩大的‘卍’字。
卍字輪轉,好似有佛光陣陣。
漫天梵音烘托之下,更顯寶相莊嚴!
爲首的老和尚臉色一沉,倏然送出一指。
餘下的和尚們無需他開口,紛紛有樣學樣。
江然這蓄滿了內力的一拳,凝聚於法相之中。
恢弘龐大。
高座蓮臺之上的佛祖法相,也跟着點出一指。
兩者撕裂風聲,轟然碰在了一處。
率先而起的,卻還是風!
風聲呼嘯,席捲八方。
所過之處,卻只聽得轟隆隆的炸響不斷。
逸散的罡風落在誦經窟各處,只打的周遭支離破碎。
佛祖法相更是波瀾不斷,似乎搖搖欲墜。
而這一擊之後,在場所有的老和尚,除了爲首那人之外,幾乎各個都是周身一震,口中有鮮血噴出。
不過他們心中並不慌亂。
這樣層次的一擊,絕對是世所罕見。
他們受了傷,江然只能比他們傷的更重。
只可惜,如今場內煙塵瀰漫,見不到江然究竟傷到了何等地步!?
而就在這念頭到了此時的時候,一隻碩大的拳頭,忽然穿破了迷霧。
一拳硬生生打在了那佛祖法相之上。
轟!!!!
好似洪鐘大呂,聲音炸天。
佛祖法相之上,金光流轉,其內的老和尚們沒等喘一口氣,便感覺劇烈的震動傳遞到了四肢百骸。
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勉勵支撐,口中的誦經之聲都要斷掉。
只是這一刻,他們已經無力再出手。
同樣的,無需另打招呼,老和尚們紛紛盤膝而坐,口中不住誦經,那被一拳打的有些虛無縹緲的法相,再一次凝實了起來。
就聽爲首的老和尚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施主所用的……乃是我佛門拳法。
“卻用這拳法痛擊我佛?還說……這不是瀆佛?”
“都說了……瀆佛的是你們。”
江然的聲音在迷霧之中傳來:
“有事沒事,佛祖長佛祖短的,順風局就拿着佛祖打人,逆風局就躲在佛祖身後讓佛祖捱打……
“到底是誰瀆佛,可想而知。
“怎麼?你們以爲躲在這之後,本尊就對你們沒有辦法了嗎?
“今日便將你們粉飾的這一層金身,徹底打的支離破碎。
“且看看……西天你佛,到底能不能降臨人間,挽救爾等性命!!”
他這話至此,再不多言,法相雙拳高舉,轉動着‘卍’佛光的拳頭,一拳一拳接連不斷。
每一拳,都好似山崩地裂,宛如天塌地陷。
巨大的轟鳴之聲,不僅僅在和地下傳遞,更是已經透出到了永寧寺內。
這一刻整個永寧寺都被劇烈的恐懼所包圍。
他們不知道這龐大的震動聲音,究竟是什麼……甚至不知道這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但是這聲音落入耳中,年歲小,內功淺薄的,當場不是吐血,便是昏迷。
縱然是內功深厚的,也感覺體內氣血翻騰。
一次兩次尚且還能夠忍耐,三五次之後,有不少人甚至被震得經脈寸斷,生不如死。
更有甚者,直接被震斷了心脈,當場氣絕。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僥倖不死的,心中疑惑紛紛,卻找不到人給出答案。
與此同時,地面也傳出劇烈的搖晃,建築傾倒坍塌,有人發出慘叫,是因爲慌不擇路之下,誤觸陷阱,受傷倒地,可不等站起身來,倒塌的牆壁就將其直接壓在了廢墟之下。
類似的情況比比皆是。
整個永寧寺一瞬間淪爲了人間煉獄。
而在誦經窟內,江然的拳勢不減,一拳接着一拳。
打到了酣處,已經不僅僅只是侷限於拳勢。
坤字十三瘋魔爪,天覆神掌,霞光指等各類絕學,也都是信手拈來。
渡魔冥王越看臉色就越是陰沉。
只覺得豈有此理
這少尊武功高是高,可是從頭到尾施展的都沒有他魔教武功。
這好意思說自己是江家後人?
好意思說自己是當代少尊?
倒是老教主眼見於此,禁不住眉頭緊鎖:
“這小子的武功,怎麼高到了這個程度?
“問香林的時候,尚且沒有這般成就……他到底是怎麼練的?”
唐畫意正要回答,便看了一眼手裡的那個老方丈,想了一下之後,一甩手將這老方丈扔到了誦經窟內。
可憐老方丈被她點了穴道,如今半點抗力也無,直接送到了要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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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唐畫意的迴護,罡風一掃,不等來到戰局核心,就已經被活活震殺。
到了此時,唐畫意方纔開口說道:
“你問他啊,問我有什麼用?我哪知道?”
“你們不是天天在一起?”
“哪裡有天天在一起?睡覺的時候,他就不跟我一起睡,去茅房如廁的時候,也未曾喊我一道。”
“……”
老教主覺得,雖然自己是魔教教主,但是論邪性這事,他還真的不如唐畫意了。
這孩子是張嘴就來啊。
而就在兩個人說到這裡的時候,誦經窟內的梵音已經越來越小。
只因爲江然這一拳一拳,雖然未曾直接打破這佛祖法相,然而反震之力也仍舊讓這幫老和尚難以承受。
不少人身受重傷,內力運轉不得。
還有人已經被活活震殺,死在當場!
就見爲首的老和尚,又一次聲嘶力竭的開口:
“少尊……當真要在這佛祖面前,行這滔天殺戮嗎?”
“可笑……本尊要走,你不願意讓我走。
“如今本尊要打出去,你們卻又說我殺人……
“先前好話說盡,如今卻又在這裡廢話連篇!
“禿驢,你真當本尊是好脾氣嗎?”
言說至此,滔天魔氣轟然而出。
原本身穿白衣道袍的法相,一剎那便化爲漆黑。
無窮無盡,遮天蔽日的恐懼,倏然傳遞八方。
“記住了,今日不是本尊想要讓你們死。
“而是這禿驢,要讓你們跟他一起陪葬!!”
隨着最後一拳打出,那佛祖法相再也支撐不住,轟然一聲支離破碎。
龐大的力道自此擴散,頭頂上的地皮整個被掀開,夜晚繁星也呈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而就在這繁星點點之下,老和尚們一起吐血的畫面,則成了這夜幕之下,最爲詭譎的點綴。
江然此時卻回頭看向了渡魔冥王:
“到你了,過來捱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