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
隨着雪中一具具僵立的屍體接連倒下,陳拙方纔看向慕容龍城。
只是地上也就只剩屍體了,慕容龍城已無蹤跡。
陳拙皺眉不語,眸光急轉,宛若如冷電般掃視四方,忽有所覺,扭頭一瞧西北方,右手虛抓,掌心一團滾燙熾熱的氣機飛快凝聚,化作一支無形之箭。
“去!”
五指一鬆,那無形之箭立時破空而去,投入雪中。
“嘿嘿嘿嘿,果然沒看錯你。”
也在這時,聲聲震耳大笑自陳拙身後響起。
他扭頭回望,但見雪中有一道身影徐徐走出。
來人肩扛鐵槊,長髮翻飛狂動,一雙病鬼般的瘦削臉頰涌出一抹異樣的潮紅,雙眼精光爆現,邪張沖天,好似一尊蓋世狂魔。
“金臺敗了?”
陳拙問完這話就有些後悔,李存孝既然能來找他,自然是贏了。
李存孝呲牙發笑,齒間猩紅一片,乃是血跡,看來也並非毫髮無損。
他一面打量上下陳拙,一面回道:“金臺着實不俗,即便是那天驕輩出、羣星璀璨的年頭,能接我十招者也少之又少,這些人無一不是江湖巨擘,武林高手,他能和我互拼五十九招才見敗相,也算不辱絕頂之名了。”
如此結果陳拙並不意外,金臺和尚不過百年之功,這李存孝得長存不死之法,只怕所積攢的底氣已難以想象。
李存孝踱步道:“白日飛昇什麼的,對我而言不重要,我這一生,縱橫沙場,無敵人間,缺的不過是個對手罷了,苦等這麼多年,只爲酣暢淋漓一戰,今日無分對錯,你若有能耐,大可殺了我,但你若是技輸一籌,可就得死了。”
他說的毫不遮掩。
誰能想到,這人居然是個武癡,武瘋子。
李存孝一口氣說完,深深看了眼陳拙又繼續笑道:“其實,和慕容龍城想當皇帝的執念一樣,我也有執念;我有此作爲,全因一人,便是那陳姓人,不敗此人,我便不算真無敵,不敗此人,我便不能心甘情願的白日飛昇,伱既然與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今日便代他一戰吧。”
陳拙看着眼前這尊邪魔一樣的狂人,心中終是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此人之強,只怕已達匪夷所思之境。
而且他可是留意到,李存孝身形未展,精氣未至巔峰,居然還沒盡全力,尚有保留。
“咳咳,李施主,貧僧尚未敗呢!”
但就在二人遙相對峙的功夫,一聲輕咳來的突兀。
金臺和尚青衣破爛,垂目低眉,雙掌合十走出。
李存孝見之不驚反喜,鐵槊一橫,一指二人,沉聲道:“好,一起來吧!”
……
風雪深處的另一頭。
慕容龍城正自奔掠遠遁,感受着不斷襲來的斷臂之痛,他臉色既是蒼白,又顯猙獰難看。
“陳拙!”
嘶厲的嗓音帶着怨恨,在天地間迴盪久久。
看着身後佈置的人手並未追上來,慕容龍城腳下更快更急,停也不停。
但走出不遠,他忽覺後背攀上一股寒意,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不由毛骨悚然,心道不好。
回身一轉,慕容龍城瞳孔頓收,但見一支無形之箭飛馳而至,已在眼前,他長嘯一聲,飛身後撤,同時強忍斷臂之痛,毫不猶豫的一指凌空點出,劍氣破空,直迎來箭。
可惜,原本的奇招妙法,如今因重傷之軀威能已去大半,一指遞出竟節節敗退,雙腳犁地倒滑。
饒是慕容龍城咬牙切齒,竭盡全力,可還是全無半點生機,眼看就要被一箭穿心而死,不想一縷劍氣橫飛而至,將那無形之箭攔截下來。
來人身形飄忽,抄掠騰空,輕靈如燕,落到近前才見赫然是慕容博。
慕容龍城見之大喜,忙道:“是你?來的正好,無極仙丹呢?可是到手了?快給我。”
慕容博“嗯”了一聲,從褡褳裡取出個精緻非常的小巧藥瓶遞了過去。
慕容龍城迫切的一取藥瓶,可等看着藥瓶裡青紅兩色的丹丸,他突然狠嚥了口唾沫,深呼出一口氣,面上故作關切道:“復兒服過此藥了沒?”
慕容博眼皮輕顫,眼底不着痕跡地閃過一抹陰翳冷光,回道:“適才場面混亂,我只搶到兩顆,唯恐藥效不足,便全給你帶來了。”
慕容龍城聞言將目光從那兩枚丹丸上一點點移開,然後一止斷臂的流血,話鋒一轉,說道:“先離開這是非之地,眼下那幾人惡戰不休,必然兩敗俱傷,屆時只要我恢復元氣,哼哼,誰也別想活着逃出我的掌心。”
二人當即一陣追風趕月般的急行,直到趕至少室山下的一座無人宅院中,方纔止步。
就在慕容龍城鬆口氣的瞬間,原本落他半步的慕容博突然暴起發難,袖中雙手一吐,大力金剛掌已是裹挾着雄渾掌力落其後背。
慕容博眼露狠色,這一掌他幾乎豁盡十二成功力,只圖一招得手。
哪想一掌推出,慕容龍城好似早有防備,赤袍“呼”的膨脹一鼓,像是底下塞上了一團棉花,一張臉鐵青難看,又轉陰沉如水,但很快已沒了表情。
氣勁爆衝,滿院飛雪盡數倒流。
慕容龍城緩緩扭過頭,看着慕容博那雙陰狠的眸子,冷冷笑道:“好,不愧是慕容家的子孫,血液裡流淌的都是陰謀詭計,偷施暗算。”
四目相對,慕容博寒聲道:“彼此彼此,我這都是跟你學的。”
一掌未能建功,慕容博氣行左臂,右腳重重一踏,老臉霎時緊繃,本是僵持的掌勁瞬間炸開,“砰”的一聲猶如悶雷,二人各退數步。
慕容龍城淡淡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慕容博眼仁瞬間通紅,嗓音沙啞道:“你把我們騙得好慘啊,虧你還口口聲聲說是繼承先祖遺志,真是可笑。”
慕容龍城眼神無波,面有不解地問道:“笑話?你也配如此跟我說話?你忘了慕容家能有今天,全靠我一人之力,若無我,何來你今日的一切?何來慕容家這如日中天的聲望?哼,難道我算不得慕容家的先祖?”
風雪彌天,慕容博置身雪中,望着面前曾幾何時自己敬仰萬分的先人,恨聲道:“可你爲的是一己之私,自你之後,慕容家歷代家主,無不是爲了大願竭盡心力,捨棄所有,可到頭來,這一切都是個騙局。”
慕容龍城彷彿看不見慕容博的神情,也聽不見對方的嗓音,立在雪中,平靜道:“一己之私,一族大願,有什麼區別?我若功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慕容家也會成爲皇族,慕容子弟更是皇親國戚,談何騙局。”
慕容博一眯自己那雙狹長的眼眸,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雙肩亂顫,前仰後合,他笑道:“我原以爲自己已經夠卑鄙無恥了,想不到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卑鄙的,還是我慕容家的先人,真是諷刺;可惜啊,你如今斷臂重傷,所埋暗子又折損大半,莫說稱帝了,自身難保怕是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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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龍城那始終從容淡定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了,陰森一笑,殺機畢露地沉聲道:“殺你還是可以的。”
慕容博卻不廢話,伸手從懷中另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將其中的丹丸一股腦倒進了口中。
隨着體內的真氣層層拔高,暴動狂亂,慕容博以一種極爲剋制壓抑的陰沉嗓音說道:“我知道,若不與你做個了斷,你絕不可能善罷甘休,我慕容家也還會被你玩弄在鼓掌間,今日就讓我這個後嗣晚輩,來領教一下我慕容家的武林神話,咱們……一朝了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