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怒嘶,馬長嘯,烏雲蔽日,大浪滔天。
“秦將領,崇明島的防守就交給你了。”李陵披袍戴甲,腰懸寶劍,靜靜的站在岸邊。他剛剛做完最後的誓師,現在馬上就要出發了,所以,他在跟秦沐言敘說着最後的工作。
秦沐言穿着一身銀甲,只是沒戴頭盔,狂風不時拂過他的頭頂,吹的他的髮絲隨着風不停地擺動,然而他的身體卻是站的筆直,彷彿一顆青松一般,任憑狂風如何吹拂,他都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將軍放心,末將會與崇明島共存亡!”
眼看着秦沐言表情堅定,尤如磐石一般的說出這句話,這一瞬間,恍惚之中,李陵竟覺得秦沐言的話語聲已經蓋過了風聲。
“好!”李陵沒有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上了船。
目送着一艘艘大船離開,秦沐言突然轉頭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是成是敗,全看這一仗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會給誰驚喜……”
……
北岸,啓東城城樓之上。
如今的啓東城已經徹底成爲了一座空城,一支巡邏小隊就暫且停留在了啓東城東城門的城牆上,他們專門負責觀察這個方向,而與他們一樣的小隊,還有兩支。
“不是,哥幾個,你們說扶桑人到底會不會來啊?”一個士兵往牆頭上一靠“唉呀……嘶——!在這靠了一個早晨了,我現在腰也酸背也痛,哥幾個你們先盯着,我抻吧抻吧筋骨,要不一會兒站起來估計都費勁了。”
另一個士兵嗤笑了一聲“嘁,就你屁事多。行了行了,你活動吧,我們盯着。”
“還有誰身體僵了的,都趕緊休息休息,活動一下,放心,我不算你們偷懶。咱們是負責盯梢,可不是負責送死,一會兒誰身子僵了跑不動可別怪我事先沒讓你們休息。”小隊的什長站了起來,把雙手攏到一起,吹了口熱氣搓了搓手,一邊搓着一邊說道:“至於扶桑人會不會來,誰都不知道。反正上面的大人物們都說會來,咱們這些小人物就負責執行任務就好了。其他事情,自然有將軍他們考慮。”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突然出聲道:“哎哎哎!你們快看,那是不是扶桑人的船隻?我記得扶桑人的船隻跟咱們中原水軍的船隻不一樣。”
小隊裡的衆人聞言不敢怠慢,立刻看了過去。
“沒錯,是扶桑人的船!”小隊的什長確認了隊員的判斷“你們兩個,分別去北門和南門,向他們通知情況,讓他們趕緊撤退,同時也確認一下他們那邊有沒有情況。”
兩個士兵得了命令,立刻朝着另外兩門跑了過去。
“那些扶桑人剛剛開始組織上岸,他們肯定不會立刻向咱們這邊來,最起碼他們也要先派出斥候,查探一下週邊有沒有咱們的埋伏。”小隊的什長算計着:“再加上他們這一次大軍出動,行軍的速度也會變得慢很多。這樣算下來,我們撤離的時間還是很充沛的。”
“但是……”一個士兵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有什麼就說,別婆婆媽媽的。”什長看了士兵一眼。
“啓東城周邊視野開闊,最近的樹林距離我們都有將近三百米的距離,我們還是要把這個算上的。不然他們一旦向前進發,如果我們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扶桑人發現。”士兵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長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喲,小子,可以啊,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懂的這麼多。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是我疏漏了。好小子,等這次任務完事了,回去我跟上面給你稟一功,提拔你做伍長。”
“謝謝什長。”青年大喜。
……
長江南岸,海邊。
“那些戰船離開有多久了?”藏身在樹林中的木小九瞥了一眼海邊剩下的那些船,扶桑人的戰船早已經被派了出去,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運糧船和其他船隻,戰船隻留下了二十艘,算作護衛。
“我記得……那些戰船離開之後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秦將軍就過來了。”丐幫的蔣舵主思慮了一下,然後才說到:“算起來,總共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了吧。”
“秦將領,等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我們行動?”木小九轉頭看向了秦沐言,開口問道。
“好,沒問題。”秦沐言點了點頭“待會兒各位一動身,我便讓我手下立刻奔赴後方,把我帶來的五百精兵全部叫過來。各位只管出手就好,其他所有問題都交給我們。”
“說起來……”木小九皺了皺眉頭“秦將軍,我記得中原水軍也很厲害啊,水性不比扶桑人差到哪去,爲什麼我先前聽說,每次打水戰,你們都會吃一些虧呢?”
秦沐言搖了搖頭“水戰我們確實有點吃虧,不過不是因爲水性差,而是因爲船隻不夠。調用船隻的時候我們才發現,許多船隻都已經被人暗中破壞了,三艘船隻當中差不多隻有一艘完好。在這種情況下,這一戰自然不好打。”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木小九有些錯愕。
“嗯,而且至今都沒能查出是誰動的手。”說的這的時候,秦沐言明顯露出了一臉怒容。見狀,木小九也就沒有再多問下去了。
……
“北門和南門怎麼樣了?”啓東城東門城牆上,那個什長見先前去傳報形勢的士兵回來了,連忙開口問道。
“那兩邊沒有遇到什麼問題,我們已經通知他們撤退了。”兩個士兵一起回答道。
什長點了點頭“行了,既然如此,我們準備撤走——”
“什長,您先等等。”剛被什長說過要提拔他做伍長的那個士兵突然開口道:“您過來看看,我們總覺得那些扶桑人有點不對頭。”
“嗯?不對頭?”什長有些好奇的趴下來,凝神看向了海岸線的方向。不看還好,這一看,卻是叫他直接愣住了。
“嗯?這些戰船,是不是……”什長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他孃的,老子怎麼覺得船變少了?唉?那艘船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那士兵苦笑“什長,您沒看錯,船確實變少了,就這一會兒,估計已經有三十多艘船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我先前就覺得有些疑惑,怎麼扶桑人一直沒有派人往別的方向走,而是一直聚集在岸邊,現在看來,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想登岸。”
“小兔崽子你可別瞎說。”什長一巴掌拍在了士兵的脖子上“你……你怎麼這麼說?”
士兵縮了縮脖子,還是沒能躲過什長這一巴掌,好在什長拍的也不重,不過士兵還是有些委屈的說道:“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啊,他們要是想登岸不是早就登了,幹嘛要再把戰船撤走?”
什長嚥了一口口水,小聲嘀咕着“難道真的是將軍他們說錯了?”
士兵小心翼翼的湊到什長旁邊“什長,昨天咱們出發之前,不是帶了一支響箭來,說是一有什麼異常就放響箭嗎?現在就是放響箭的時候啊。這些戰船就這麼撤走,扶桑人到現在都沒有大肆登岸,這不就是最大的異常嗎?再說了,咱們都有馬,即便扶桑人發現了咱們,追殺過來,咱們也能跑的掉啊。”
什長咬了咬牙“你小子懂個屁,老子不是惜命,也不是怕被扶桑人抓到,老子怕的是延誤了戰機。萬一就因爲咱們這一隻支響箭,打亂了將軍他們的計劃,那怎麼辦?”
“什長,扶桑人的船撤走的越來越快了,這會兒估計已經有一半的船都離開了。”另外一個一直在觀察着岸邊的士兵說道。
眼看着衆士兵都要開口相勸,什長死死地咬着牙關“你們……嘶——再等等,等一等看看,要是扶桑人再撤走十艘船,老子就——”
“七、八、九、十、十一!什長,又撤走了十一艘船。岸邊一個扶桑人都沒有了,全都上船了!”那士兵又喊道。
“我——”什長一把從腰間掏出了響箭,只聽“咻!”的一聲,一支響箭飛上了天,然後炸了開來。
“扶桑人有沒有什麼反應?有沒有下船?”什長放完響箭之後,立刻有些倉惶的問道。誰料那士兵卻搖了搖頭“沒有,他們還在以一個很快的速度撤離。”
“難道真的有問題?”什長一下子懵住了。
“不對!”士兵突然喊了起來“有幾艘船又回來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懵住了,什長更是一臉的失神。
而遠處,一直在往啓東城方向看着的張啓在看到那隻響箭之後,突然有些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真的有問題,真的有問題……想不到,我的身邊居然有奸細。”
這支代表着“異常”的響箭並沒有讓張啓感到驚訝,從他內心的角度來講,他既不希望看到這支響箭,又希望看到這支響箭。
不希望是因爲,有異常,就代表李陵說的是對的,他身邊有奸細混了進來,而且把他們的計劃告訴了扶桑人;希望則是因爲,如果沒有異常,那李陵的謀劃就白費了,而北岸,也差不多就要失守了。
早上的時候,李陵過來了一趟,當着全軍將士的面,他們一起佈防,然後,李陵說,他的人馬已經在周圍埋伏好了。然而,等到安排完畢,李陵私下裡卻又跟他說,他手底下有奸細,而且已經把先前的計劃告知了扶桑人。甚至李陵還掏出了一封信,張啓一眼就認出了那封信是他寫的,將印也是他本人的,但是信上卻多了一句話。
雖然他認爲他手下不可能有奸細,尤其是接觸過這封信的那兩個人,但是證據就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最終他聽從了李陵的安排,開始謀劃起了一場新的佈局。
“你,直接去南岸岸邊,把這支響箭放出去,放完就回來。”張啓先是吩咐了一個士兵,然後又轉過身,對身後的衆將領說道:“衆將士聽令,計劃有變,你們也都看到了,岸邊處出現了異常,所以,全體將士,隨我出擊!”
“將軍,要不要先派一支小隊去——”
“不需要!”張啓冷着臉說道:“一切情況都在我和李陵將軍的掌控之中。另外,來人,把林副官和傳令兵孫天給我抓起來,等我回來。”
說完,張啓連解釋都沒有解釋一句,直接上馬就走。其他衆將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上了張啓,一起朝着啓東城的方向出發了。
……
看着炸響在天邊的那支響箭,李陵微微眯起了雙眼“嘖嘖嘖,果然如此,看來扶桑人真的是把目標改爲我崇明島了。”
昨天夜裡,他和木小九、狐小仙、羽逸飛等人商量了一下該如何應對情報被泄露這件事。最終,他們決定將計就計,化陽謀爲陰謀。
可是,將計就計也是有方法的。
想要將計就計,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弄清扶桑人在得知了這個情報之後,會怎麼做。這問題看似很難,實則很簡單。
問題的關鍵,在於那封信上。
那封信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木小九,實際上,木小九隻能算是一個適逢其會的突破口——首先,他剛好是剛剛抵達戰場,其次,他看似孤家寡人,實則卻牽連甚廣:一來,木小九身爲朝廷特使,他身上出了問題,會給島上的將士們造成一定影響;二來,他又與島上不少門派相交不淺,如果他有問題,那些門派也會人心紊亂。
其實那奸細都沒有想過能夠逼走木小九,他希望的,只是讓崇明島上的人心變得不穩。
那麼,爲什麼他要這樣做呢?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第二天,崇明島上的相當一部分人手會被派出來支援北岸,與北岸將士對扶桑人形成合圍之勢,這會讓崇明島上人手空虛。若是再加上突逢變故,崇明島上的守備力量可想而知。
所以,幾乎可以斷定,扶桑人的目標已經從北岸改爲了崇明島——說白了,一塊硬梆梆的骨頭和一塊熱乎乎的肉,狗都知道先吃哪一塊,何況是扶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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