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沒有完美的作案手法。
金九齡做的看似天衣無縫,但這些每件案子的背後似乎都能找到他的嫌疑。
一件、兩件還能說是巧合,可當所有的巧合都撞在一起,那麼就是致命的破綻。
這案子之所以還未被揭穿,並非天下人太笨,而是“燈下黑”罷了。
所有人都被金九齡的名聲迷惑了,有誰會去想“天下第一神捕”就是名聲狼藉的繡花大盜?
而夏雲墨則不一樣,他本身就知道金九齡是繡花大盜,再進行反推,也就容易得多了。
平南王世子面容一沉,略顯遲疑道:“你說……金九齡就是繡花大盜?”
夏雲墨笑道:“十之八九便是他了。”
平南王世子沉聲道:“可他爲何要這樣做?他堂堂天下第一神捕,少林第一俗家弟子,爲何偏偏要做一個見不得繡花大盜?”
夏雲墨飲了一杯酒,道:“沒有人會嫌棄銀子多,更何況,將天下人像狗一樣逗得團團轉,你不覺得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
啪!
平南王世子赫然起身,冷聲道:“既然如此,我這就遣人去拿下這金九齡。”
“慢着。”
夏雲墨攔住了他,搖頭道:“金九齡是公門第一神捕,六扇門中許多捕快都是他的徒子徒孫,而且還和少林關係密切。若沒有證據,就這般去捉拿金九齡,非但捉不住,還要惹出一身的麻煩,打草驚蛇。”
“那你認爲應該怎麼辦?”平南王世子轉過頭道。
如今他愈發覺得眼前這位知己好友深不可測了,非但武功造詣臻至化境,就連頭腦似乎也聰敏了許多。
“捉賊拿贓,只要找到人證、物證,就算他是公門第一神捕,有滔天背景,也逃不過制裁。”
“可是金九齡狡猾無比,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找到人證、物證。”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
金九齡已經回到了府上,他的面上陰沉得很。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了。
夏雲墨最後的那眼神,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他骨髓發涼。
這眼神他很熟悉,他在抓捕一些比較聰明的犯人時,也是這種眼神,如貓在戲謔老鼠一般。
本來可以一口把這老鼠要死,卻偏偏要作弄一番,讓老鼠徹底的精疲力盡,精神崩潰,纔開始慢慢享用這一道美味。
“必須得儘快解決這小子。”
金九齡不知賭夏雲墨是否真正掌控了證據,他不敢賭,也不願意賭。因爲他一旦賭輸了,便是粉身碎骨,永無翻身出頭之日。
他來到了一間密室之中,從密室裡取出一張簿冊,簿冊裡記載的都是黑白兩道成名已久的高手。
這些高手或許是某個門派的掌門人,或許是俠名遠揚的大俠豪傑,亦或者是做無本生意的江洋大盜……
但無疑列外,這些人都被他抓了把柄在手中。
有把柄在手,這些江湖高手便是他手中的木偶傀儡,讓他們做什麼就得做什麼。
“這小子不好對付,得找幾個好手,而且必須得找與我毫無干系的人才行。”
金九齡沉吟着,仔細翻閱簿冊,思考着對策。
他本身就是梟雄般人物,心狠手辣,已下定決心將夏雲墨斬殺,以絕後患。
“追風劍、雲渺真人、雲海闊……”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九齡總算是選出了十三位高手。
這十三位高手距離五羊城都並不算遠,和他看起來也沒有絲毫的乾洗,而且每個實力非凡,十三人聯手,足以將此人斬殺。
“去吧,把這道命令傳下去,三天之內,我要見到此人首級。”
“是。”
夜色下,一人金九齡的府邸中走出來,施展輕功,悄無聲息翻入小巷子中,四下張望了一眼,又繞了七八個彎,確定無人跟蹤後,這才全力直奔五羊城的某一處。
這人卻不知,在他的身後,已然有一位黑影悄悄的吊在他的身後,如影隨形。
……
長街的盡頭,有個小小的麪攤子。
據說這家麪攤子十幾年前就在這裡,而且不論颳風下雨,不論過年過節,這家麪攤都從未休息過一天。
所以城裡的夜遊神都放心的很,就算回家晚了,老婆不開門,至少還可以在老李的麪攤子吃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
老李生意做得好,自然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的板凳、椅子總是打掃的乾乾淨淨,牛肉麪分量也特別的足,特別的夠勁道。
今晚今晚月黑風急,也沒有客人,老李剛準備收攤的時候,就來了兩位客人。
平日裡老李那被油煙薰得又黑又黃的一張臉都是沒有半點表情,除了要賬外,也很少有人聽到他說一句別的話。
偶爾有人催他快些煮麪,他也是翻個白眼,理也不理。
可今天瞧着這兩位客人,這老李立刻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連忙招待起了客人,煮麪的速度更是又快又穩。
這老頭活了一輩子,自然不是瞎子,看得出這兩位客人和那羣夜遊神不同,非富即貴,可不能怠慢了。
“張兄,你的那手下信得過嗎?”夏雲墨問道。
平南王世子看着眼前這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他還從來沒來這種街邊吃過食物,下意思的有些抗拒,聽到夏雲墨的話,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那是我府內最擅長跟蹤的一位,絕不會跟丟。”
夏雲墨吃夾起牛肉,放入嘴裡道:“那就好,若是跟丟了,可就要打草驚蛇,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煩。”
他在“春風樓”中出手,還有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都是在刺激金九齡,把他計劃打亂,從而露出更大的破綻。
如今看來,這計劃已經奏效了。
平南王世子瞧夏雲墨吃的香,加上蔥花的香氣,終於忍不住嚐了一口,不由得眼睛一亮,一邊吃一邊道:“這樣就能對付那傢伙了?”
夏雲墨道:“人證、物證缺一不可,而且他是六扇門的神捕,需要萬全準備,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此次究竟能夠取到多少證據,所以明天我們還得再準備兩手。”
“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夏雲墨玄光盡照施展開來,四周景象宛如明鏡照徹與心中,倒是不怕被人偷聽。
就在此時,又一個王府的府衛從角落裡鑽出來,在平南王世子耳畔說了兩句。
世子揮了揮手,讓屬下退了下去,並說道:“你要找到人就在西街,不過你找這麼一個買栗子的老婆子幹什麼?”
“找她打聽一件事。”
夏雲墨已站起了身,道:“那我且先離開了,明日再來找你。”
將銀子丟在了桌子上後,夏雲墨很快就消失在長街。
……
天色漸晚,霧氣漸濃。
圓月在濃霧中,月色淒涼迷濛,變得令人心碎了。
一個老太婆從樹影下走出,她穿着一身補滿補丁的青色衣服,背上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把他的腰從中間壓斷一樣。
“糖炒栗子。”
她手裡還提着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着。
“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
一個孤苦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的垂暮之年,還要用出她那近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這她的糖炒栗子。
夏雲墨走上前來,道:“老婆婆,我買一斤糖炒栗子。”
栗子果然又香又熱,而且正是剛上市的。
“你說十文錢一斤?”夏雲墨道。
老婆婆點點頭,還是彎着腰,就好像地下有錢一樣,因爲她的腰根本直不起來。
夏雲墨卻卻搖了搖頭道:“十文錢一斤絕對不行。”
老太婆嘆息着,也不知道是在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還是眼前這個小夥子太吝嗇了,連十文錢都不肯出。她用嘶啞的聲音道:“只是十文錢,大爺你也嫌貴?”
夏雲墨笑道:“像這麼好的栗子,至少要十兩銀子一斤才行,少一文錢都不買。你若肯賣,我就買一斤。”
老太婆笑了,笑的滿臉的皺紋更深:“當然肯賣,當然肯賣。”
夏雲墨卻給了老太婆二十兩銀子,老太婆連忙道:“大爺,你這給多了,給多了。”
夏雲墨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這十兩銀子就算酬勞。”
老太婆連忙道:“大爺你說,只要老太婆幫得上忙的,就一定去幫。”一個人年紀老了時,總是比較貪心一些,更何況這十兩銀子着實不少了。
夏雲墨道:“你的眼力怎麼樣?我要你幫我找個人。”
老太婆長鬆一口氣,道:“大爺你這點可以放心,老太婆雖然眼睛有點花了,但在這附近可是住了一輩子,莫說找個人,就是找顆樹,找顆石子,老太婆我閉着眼睛也能找到。”
夏雲墨道:“那就好,我讓你找的就是隱形人。”
“隱形人?”
老太婆疑惑道:“大爺,這世上那有什麼隱形人?就算真有隱形人,老太婆也看不到啊。”
在她看來,眼前這人簡直是個傻子、瘋子。
若不是瘋子、傻子,又怎會用十兩銀子買糖炒栗子,還讓一個駝背老太婆去找不存在的隱形人。
“隱形人並非真正的隱形,泡沫沒入大海之中,杯酒傾入酒樽。因爲別人看不到它,更找不見它,它自然也就隱形了。有些人也是一樣,他們出入在人海中,就宛如一粒米混入一石米中。無論誰想要找它出來,都困難的很。”
夏雲墨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老太婆道:“大爺你說的這些老太婆我實在聽不太懂,要不然我再賣你兩斤栗子,就不幫你找人了。”
“算了,你這栗子只能看不能吃,還是幫我找人實在一些。”夏雲墨搖了搖頭道。
“爲什麼不能吃,老太婆的栗子又香又甜,整個五羊城都有名的很。”老太婆道。
夏雲墨緩緩道:“因爲我怕死?”
“怕死,怕死和栗子又什麼關係?”
“因爲吃了糖炒栗子,就要死。”夏雲墨淡淡道:“公孫大娘的糖炒栗子,天下只怕沒有幾個人敢吃。”
“公孫大娘?大爺你莫不是在說老婆子?老婆子可不叫做公孫大娘。”老太婆說道。
“我有事要找小老頭吳明,煩請公孫大娘指條明路。”夏雲墨抱了抱拳,很恭敬的說道。
老太婆卻忍不住退了兩步,又惶恐道:“大爺你怎麼能向老太婆行禮,老太婆當不起你的禮。我也真不是什麼公孫大娘,大爺你認錯了。”
夏雲墨緊緊盯着老太婆,彷彿她不是滿面皺紋的老太婆,而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
過了半響,他終於一嘆道:“既然你不承認,那也就別怪我不尊老愛幼了。”
話語落下,夏雲墨右手一揚,立時這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便暴風驟雨般朝着老太婆籠罩而去。
他這一手“滿天星”的暗器手法,可謂是又快又疾,加之距離又近在咫尺,能夠躲過去的人,只怕並不多。
可偏偏,這個老太婆就是其中一個。
她的身子忽的向後飄掠而出,宛如天邊的一抹雲彩,其身法靈動輕盈,當真是天下少有。
她果然是紅鞋子組織首領公孫大娘公孫蘭。
“這麼好吃的糖炒栗子,怎麼能夠浪費?”
公孫蘭在施展輕功的同時,衣袖好似流雲般捲動,包裹着糖炒栗子,緊接着雙臂一震,糖炒栗子立時就朝着夏雲墨疾射了過來。
傳聞中,公孫大娘的糖炒栗子一顆就能毒死三十條大漢,夏雲墨自然不會冒險去接。
“吼!”
他的身形一動不動,撮嘴一吸,突然發出發出一聲長嘯。
夜空中好似突然炸響一道霹靂雷霆,直似天崩地裂,震的人心神皆顫。
音波震盪中,隱隱約約有一圈圈漣漪以夏雲墨爲中心,向四周散去。
這漣漪一掃,四周泥土草屑翻飛。
而那糖炒栗子竟然化作化作齏粉,紛紛揚揚的飄散出去。
就連公孫蘭也是覺得腦海一陣,眼前一陣恍惚。
等她再清醒過來時,一片天幕遮蔽了月光,已向她籠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