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屋脊在蘇陽腳下飛一般倒退,可再長的路也有盡頭。
已是城外荒郊。
面前站着兩個人,似乎在等蘇陽。
“爲什麼每當我以爲自己的輕功已經很不錯了時候,就總會遇到輕功比我更好的人來打擊我呢。”蘇陽搖頭笑道。
高立的身子和他手裡的槍一樣直,他道:“我這不叫輕功,叫做逃命。”
逃命的人往往會跑得快一些,若是跑不快他們的命就沒了,所以在逃命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輕功高手。
小武也在笑,他笑起來的樣子和蘇陽很像,他說:“也許是因爲你今天睡的太久了,所以還有些犯迷糊。”
“那怎麼辦?”蘇陽驚道:“犯迷糊可不好,犯迷糊犯多了,說不定就把小命犯掉了。”
“我有個好辦法!絕對能治你的迷糊!”小武的語氣,又是神秘又是肯定。
當幾個年輕的男人,在一個燈光溫暖而曖昧的地方,面前坐着幾個只穿了薄紗的女孩子的時候,肯定不會再犯迷糊了。
更何況桌上還有酒有菜?
女孩子們臉上掛着那種讓人一看到就會想到牀的笑,薄紗下的軟肉在勸酒之間有意無意的從他們的手上肩頭滑過,咬着他們的耳朵癡癡的笑着。
如果有男人在這時候如果還犯迷糊,就一定是假迷糊。
蘇陽打了個瞌睡,迷糊道:“我困了。難道你們都不困?”
女孩子們笑的更歡樂了,因爲馬上她們就要迎接一件歡樂的事。就算不太歡樂,這件事之後收到的銀子也一定是歡樂的。
“很少有男人來到這裡不犯困的。”小武道:“可是我這個人有心事的時候往往睡不着。”
“我也有心事。”高立道。
“百里長青對你有恩?”蘇陽問。
“不錯。在遼東的時候,他救過我一條命。”高立說:“所以我欠他的。”
“百里長青對你有恩?”這次蘇陽問的是小武。
“沒有。”小武道:“但我去過沿海,在海邊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我不太喜歡湯野這樣從東邊來的浪人。”
他的手攬在小姑娘的腰上,眼睛裡充滿了笑意,但說的卻是一些很悲慘的事,他在東邊沿海的見聞,那些死在浪人刀下的漁民和被囚禁在浪人營地中的女孩子。那些被燒成灰燼的房屋和焦炭一樣的死人。
“可是你已經殺了湯野,你還有什麼心事?”蘇陽問。
“我點穴一向很少失手,嚴格來說。我只失手過一次,而今天是第二次。”小武的眼睛飄到了蘇陽的肩膀上,那裡有一個昏睡穴,正是今天白天他點蘇陽的位置。
高立也好奇起來。他很清楚小武的功夫。
“既然有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蘇陽道:“你的第一次給了誰?”
小姑娘捂着嘴笑了,都擡起頭偷偷的望向小武,這個問題實在太曖昧,而且很少有人會這樣問一個男人。
小武的臉忽然沉了下來,好像生氣了,像他這樣出生世家的人,可能原本就不習慣開這種玩笑。
“你們出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小武冷着臉對房間裡的幾個小姑娘說。
小姑娘們當然不願走。哄男人本就是她們的特長,更何況要是走了。接下來很快樂的事和銀子豈不是沒她們的份了,她們笑道現在豈不是白笑了。
一個常在外面玩的人,至少會有三四種法子讓女人主動離開,蘇陽最習慣用的還是最簡單的一種。
他當着姑娘們的面把口袋翻了個遍,只摸出了幾個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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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和高立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做了同樣的動作,摸出來的錢居然比蘇陽還少。
然後房間裡立刻就清靜了。
“好了,沒有外人了,你可以說說你的第一次了吧。”蘇陽道。
小武大笑道:“看來他真瞭解你,你真不是個厚道人。”
“他?”
“不錯,就是他!”
蘇陽恍然大悟道:“原來真的是他!難怪你點不住他了。”
一邊的高立聽得滿頭霧水,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說的‘他’到底是誰?”
“他就是他嘍。”小武聳聳肩,看起來這個動作很有傳染性,很多人遇到蘇陽之後都會不自覺的跟着學做這個動作。
高立白了他一眼。
“他知道我來了?”蘇陽問。
“不知道。”小武搖了搖頭,道:“他和我提到過你三次,所以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從街邊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就是他口中提到的那個人。所以我去點你,如果今天我能點住你,你自然就不是快劍小蘇。”
“只有三次?”蘇陽忍不住的有點失落。
“三次難道還不足夠?”小武瞪大了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他在見我的時候,就算是當世七大劍客在他嘴裡最多的一個,也只出現過兩次。”
“這麼算來,我比七大劍客還要厲害點了。”蘇陽笑了。
“這不是厲害的問題。”小武也笑道:“他這個人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好不容易有了,當然會經常掛在嘴上。”
“你呢?”蘇陽問:“難道你不是他的朋友?”
“不!”小武很認真的說:“朋友之間是不相互欠什麼的,但是我欠他的。”
“什麼?”
“很多,譬如幾百條人命,譬如幾百年的名聲。”小武說。
果然是一筆很沉重的債。
“也許他並不認爲這是你是欠他的。”蘇陽道。
“他可以這麼想,但我不能這麼想。如果沒有他。這些早就已經不復存在。”小武說:“這些對我很重要。”
蘇陽明白了。當孔雀山莊沒有了孔雀翎之後,就算這個消息沒有完全傳出去,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走漏了風聲,孔雀山莊將面臨一場巨大的危機,而唯一能讓孔雀山莊安然渡過這場危機,屹立在江湖不倒的,恐怕也只有他可以做到。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怎麼會出現在七月十五這個組織裡?”蘇陽道。
專門殺人的部門在任何組織裡都有,但是他怎麼會讓七月十五去殺百里長青。又怎麼會讓瞎子去殺掉他的心腹小武?
小武解釋道:“七月十五並不受他的控制,做了很多他不願看到的事。可是他手下能用的人不多,我恰恰算是個武功和腦子都勉強過得去的。所以.....”
“哦,我明白了。”蘇陽並起兩根手指頭,對準了小武的頭一晃,嘴裡砰的一下。又把手收回來對着手指吹了口氣。點頭道:“原來你是個臥底!”
“雖然不太明白臥底和你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但是好像就是這樣的。”
小武道:“這次殺百里長青是七月十五的直屬上級下達的命令,但百里長青的一路走來的線路和具體時間,卻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
蘇陽問:“百里長青身邊有內奸?”
小武點頭道:“應該是這樣,而且據我所知道,恰恰是現有了一封詳細的描述了百里長青入關線路和時間的信,纔有了這次刺殺行動。”
“你這次臥底的任務,當然就是找出這個藏在百里長青身邊的內奸?”蘇陽問。
“不錯。”小武道:“我很想讓你來幫我。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他每次提到你,都表達出很強烈的不想讓你攙和進這趟渾水的意願。”
“我也很可惜。”蘇陽聳聳肩道:“因爲我也有任務。”
“你也有?”
“每個活着的人。都有他們自己的任務。”蘇陽笑道:“恰好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所以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那我們從哪裡下手。”小武問。
“送信的人是不是已經死了?”蘇陽問。
“我不知道,信不是送到我這裡的。”小武說。
“那我們可以先逃一段時間,在逃亡的過之中,順手殺幾個人,再開始調查。”蘇陽說:“誰也想不到幾個正在逃命的傢伙會有閒工夫去管這件事。”
“殺誰?”小武問。
“當然是殺七月十五的人,就算最後沒有調查清楚,如果能把這個組織的人殺光了,也可以爲他減少一些麻煩。”蘇陽悠悠的道:“更何況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來殺我們,做事的時候總有這些討厭的小尾巴跟着是很麻煩的。”
小武還沒說話,一直滿頭霧水聽着他們對話卻完全插不上嘴的高立忽然開口了,他指着門口說:“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你們都搞錯了一件事,在這一切之前,我們要做的事,是結賬!”
門口來了幾個歪戴着帽子,敞着胸膛,滿臉橫肉的大漢,帶頭的一個大鬍子霍霍霍的笑道:“不錯,你們若是不結賬,我手下的這些小兄弟們,就只能打斷你們的骨頭。”
剛纔幾個離開的小姑娘大概已經把蘇陽三人口袋裡的情況告訴了這些看樓護院的大漢。蘇陽撓頭問:“誰結賬?”
“我沒錢。”
“我也沒。”
蘇陽嘆了口氣,一副很爲難的樣子說:“其實我也沒錢。”
他說完忽然跳起來朝門外衝出去,大叫道:“那你們還不跑!”
逃帳的人雖然沒有逃命的人跑得快,但也不是這幾個保鏢護院可以追得上的,片刻之後,房間門口除了躺着幾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漢子外,這三個吃霸王餐的人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