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站起身來正要說話,嘴脣微微開啓,不等發出聲音,忽然重重一掌朝張三丰胸腹之間擊去,手掌之中微微發黃,正是少林派外門神功“金剛般若掌”。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兩人靠的又近,空相之前連續跑出幾個誘餌,引得衆人跟好奇,猝不及防出手之間絕對難以抵抗。
不料張三丰早有防備,軟綿綿的拍出一掌,這一掌看起來其軟如綿,但其堅勝鐵,和空相的金鋼掌力相交,空相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金剛掌的那隻手頓時斷成幾節。
空相大約已經報了必死之心,一招不成又是一掌緊跟着擊出,張三丰嘆了口氣,道:“這又何必。”手掌輕輕一揮,也不見他怎麼用力,便將空相打飛了出去,撞在小院的牆壁之上。
空相從牆壁上軟綿綿的滑落在地,掙扎了幾下卻做不起來,他癱在地上,一邊嘔血,一邊道:“嘿嘿,我明教大隊人馬已經在山下,你張三丰武功再高,今日也插翅難逃。”
張三丰還要再問什麼,空相忽然一扭頭,口中流出一股黑血,居然早就在嘴裡暗藏毒藥,自盡身亡。
張三丰沒再多看,對蘇陽笑道:“多謝提點,否則老道險些糟了他的毒手,不知這位少俠是?”
不等蘇陽說話,張無忌先行搶出來,摸去了臉上的僞裝,伏在張三丰身畔磕頭,說道:“孩兒張無忌。叩見太師父和三師伯。請恕孩兒欺瞞之罪。”
張三丰和俞岱巖仔仔細細的盯着張無忌打量,見果然是當年那個病得死去活來的孩童,不由驚喜交集。俞岱巖看到五弟的孩子已然長得這般大了,眉目之間依稀有張翠山的模樣,腦海中又想到當年張翠山因覺得愧對自己而自盡,忍不住眼眶發紅,張三丰呵呵大笑,真是喜從天降,心花怒放。伸手扶起張無忌,說道:“好孩子,你沒有死。翠山可有後了。”
他們親人相認,張無忌簡約的把這些年的遭遇和張三丰和俞岱巖說了,如何學到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當上明教教主排解紛爭。又見少林和六大派被暗害等等。張三丰等人聽完,不甚感概。
說完這些,張無忌又向張三丰介紹了蘇陽和英雄令牌之事,蘇陽現在以俠客島來人自居,說那俠客島乃是海外一島,島上存了無數武功秘籍,每十八年現身江湖一次,有時會掀起滔天大浪。有時只不過來走上一遭便回。
張三丰聽的連連稱奇,道年幼時曾聽說過。峨眉創派女俠郭襄的母親黃蓉女俠,曾以海外仙島之事勸神鵰大俠楊過莫要輕生,不知這海外仙島和俠客島可有關聯,蘇陽哈哈大笑,道我們俠客島和南海神尼一脈正是鄰居。
說着便藉機送了一塊一等的英雄令出去。張三丰本不想要,但蘇陽說這快令牌足可流傳後世,作爲武當之寶,張三丰便沒多做推辭。
“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漿。”張三丰喚人取出一對小小的鐵羅漢送給蘇陽,道:“這空相說道少林派已經滅絕,雖不知是真是假,但你們親眼所見少林的確糟了大難,可見此次敵人來勢之大。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於我,你日後送還少林傳人也好,帶回你俠客島也罷。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留傳少林派的一項絕藝。”
便在此時,只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到了門外,聽他步聲急促,顯是十分慌亂,卻不敢貿然進來,也不敢出聲。俞岱巖道:“是靈虛麼?甚麼事?”
那知客道人靈虛道:“稟報三師叔,魔教大隊到了官外,要見祖師爺爺,口出污言穢語,說要踏平武當派……”
俞岱巖朗聲道:“靈虛,你去跟那些人說,我便出來相見,讓他們在三清殿上等着。”靈虛答應着去了。
張三丰看着蘇陽和張無忌道:“此次來人雖然不是明教,但能暗中擄走六大派,又踏平少林,實力高絕,說不定你說那紅衣怪人也在其中,不過,生死勝負,無足介懷,武當派的絕學卻不可因此中斷。我坐關十八月,得悟武學精要,一套太極拳和太極劍,正巧俠客島來人也在,我來演練幾遍,也好請俠客島的方家指點一二。”
張三丰說‘演練’,其實就是傳藝了,只不過蘇陽不是武當派弟子,不好直接用‘傳藝’二字,而且俠客島一脈既然很南海神尼一脈是鄰居,這武林輩分可就高的可怕了。
蘇陽連道:“不敢。在下此行,能見武當神技,何如幸之!”
張三丰淡淡一笑,說道:“我武當開派以來,行俠江湖,多行仁義之事,以大數而言,決不該自此而絕。我這套太極拳和太極劍,跟自來武學之道全然不同,講究以靜制動、後發制人。老道年過百齡,縱使不遇強敵,又能有幾年好活?所喜者能於垂暮之年,創制這套武功出來。遠橋、蓮舟、松溪、梨亭、聲谷都不在身邊,二代弟子之中,原以翠山資質最高,可惜他英年早逝,好在無忌在此,又有俠客島英雄,說道何如幸之,老道此生百年,那纔是何如幸之。”說到這裡,神采飛揚,豪氣彌增,竟似渾沒將壓境的強敵放在心上。
張三丰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兩足分開平行,接着兩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環,掌與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陽掌,說道:“這是太極拳的起手式。”跟着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叫出招式的名稱:攬雀尾、單鞭、提手上勢、白鶴亮翅、摟膝勾步、手揮琵琶、進步搬攔錘如封似閉、十字手、抱虎歸山……
只見他左掌陽、右掌陰,目光凝視左手手臂。雙掌慢慢合攏,竟是凝重如山,卻又輕靈似羽。雙手圓轉,每一招都含着太極式的陰陽變化,精微奧妙,實是開闢了武學中從所未有的新天地。
約莫一頓飯時分,張三丰使到上步高探馬,上步攬雀尾,單鞭而合太極。神定氣閒的站在當地,道:“這套拳術的訣竅是‘虛靈頂勁、涵胸拔背、鬆腰垂臀,沉肩墜肘’十六個字。平常人不會武功,修習可強身健體,有內功底子的人,對敵之時。可以小博大。以弱勝強,若對上不如自己的,當能事半功倍。”
蘇陽暗中點頭,地球上打太極拳的人都沒有內功底子,到了張三丰手裡使出來一看,頗多不同。張三丰所言不虛,太極拳雖然精妙,但若是雙方武功差了太多。也無從打起,總的來說對於練武之中。這是一門技巧性的東西。
但在像張無忌和自己這種層級的高手看來,這門太極拳中所含的精益,足以使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是對上高出自己的敵人,也能應戰。
此時前方三清殿上遠遠傳來一個蒼老悠長的聲音:“張三丰老道既然縮頭不出,咱們把他徒子徒孫先行宰了。”
另一個粗豪的聲音道,“好啊!先一把火燒了這道觀再說。”
又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道:“燒死老道,那是便宜了他。咱們擒住了他,綁到各處門派中游行示衆,讓大家瞧瞧這武學泰斗老而不死的模樣。”
後山小院和前殿相距二里有餘,但這幾個人的語聲都清楚傳至,足見敵人有意炫示功力,而功力確亦不凡。
俞岱巖聽到這等侮辱師尊的言語,心下大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張三丰哈哈一笑,渾然不在意,對俞岱巖道:“你且在後山院落裡修養。”然後又拉了張無忌和蘇陽的手朝前走去,大笑道:“老道士十幾年沒和人動過手了,今日且看我們三人,可否戰他一戰。”
三人來到三清殿上,只見殿中或坐或站,黑壓壓的都是人頭,總有三四百人之衆,半數穿着明教教衆的服色,爲首的十餘人卻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分,不願冒充旁人。高矮僧俗,數百人擁在殿中,一時也難以細看各人面目。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傳呼:“教主到!”
殿中衆人一聽,立時肅然無聲,爲首的十多人搶先出殿迎接,餘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時之間,大殿中數百人走了個乾乾淨淨。只聽得十餘人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只見八個人擡着一座黃緞大轎;另有七八人前後擁衛,停在門口,轎門掀起,轎中走出一個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繡着個血紅的火焰,輕搖摺扇,正是女扮男裝的趙敏。
只見她走進殿中,有十餘人跟進殿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踏上一步,躬身說道:“啓稟教主,這個就是武當派的張三丰老道。”
趙敏點點頭,上前幾步,收攏摺扇,向張三丰長揖到地,說道:“晚生執掌明教張無忌,今日得見武林中北斗之望,幸也何如!”
話還沒說完,大殿之中忽然就聽到有人在笑,趙敏擡頭一看,居然是路上遇見的那兩人,一個蘇陽,一個張無忌。
“趙姑娘,你冒充也不先看清楚了,正主就在這裡。”蘇陽道。
趙敏看了看張無忌和蘇陽,哼了一聲,毫不在意道:“明教也好,不是明教的也好,總之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勸,不知張真人肯俯聽否?”
張三丰道:“請說。”
趙敏道:“六大派高手盡入我甕中。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效順,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自當大蒙榮寵,宋大俠等人人無恙,更是不在話下。”
張三丰擡頭望着屋樑,冷冷的道:“元人殘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羣雄並起,正是爲了驅逐胡虜,還我河山。凡我黃帝子孫,無不存着個驅除韃子之心,這纔是大勢所趨。老道雖是方外的出家人,卻也知大義所在。你這位姑娘何以說話如此顛三倒四?”
趙敏身後突然問出一條大漢,大聲喝道:“兀那老道,言語不知輕重!武當派轉眼全滅。你不怕死,難道這山上百餘名道人弟子,個個都不怕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