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情債最是難還,不過對於你關七而言,承諾這種東西其實並不值錢”
“我又如何能夠保證,你一定會還這個人情呢?”
嬴不凡把玩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黑戒,開口質疑道。
但凡是有些見識,江湖閱歷夠深的武林人士都知道,關七關木旦是一個非常隨心所欲,行事風格異常古怪的人。
這個人可以答應任何事情,也同時可以反悔任何事情,一切都取決於他那時候的心情和想法。
如果心情足夠好的話,哪怕是可能會送命的事情他也會做。
可如果心情不好的話,即便是隨手便能辦到的小事,他也同樣會違反自己的承諾。
所以對於這位曾經的迷天盟七聖主所立下的承諾,嬴不凡其實並不是很相信。
畢竟這樣一個並不在乎自己信譽、名聲和形象的人,他的承諾可信度先天上就很低。
“你這話說的倒是挺有道理,我的信譽在江湖上的確好不到哪去”
“這樣吧,如果你實在是信不過我的話,我可以給你立一個字據”
關七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
“說吧,你想讓我殺誰?看你這個樣子,讓我殺的那個人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
“否則以你的性格,怎麼可能會說出立字據這樣的話呢?”
嬴不凡輕嘆了口氣,神色略顯無奈地說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關七這一次來恐怕是鐵了心地要讓自己答應去殺那個人。
如果自己一味拒絕的話,等一下可能就要親身領教一下這位關木旦的先天無形破體劍氣了。
雖然對此並不畏懼,但眼下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先聽一聽要自己殺的那個人是誰,再做打算也無妨。
“我要你殺的人就在汴京城,他的名字你應該很熟悉,因爲他叫做蘇夢枕”
關七雙手背在了身後,平靜地開口說道。
嬴不凡神色頓時一凝,然後驚訝地開口問道:“金風細雨樓的蘇夢枕?”
“不錯”
“那個創出了黃昏細雨紅袖刀法的汴梁第一才子蘇夢枕?”
“是的,是那個蘇夢枕”
關七微微頷首,給出了一個很肯定的答案。
“你倒還真是看得起我,要知道當年連燕狂徒都不敢獨闖金風細雨樓,你憑什麼以爲我能做成這件事情?”
嬴不凡的神色略顯凝重,一字一句地開口問道:“而且你和金風細雨樓無冤無仇,又爲什麼突然要殺蘇夢枕呢?”
關七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嘆了一口氣,神色不太平靜地開口說道:“前段時間,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死了。”
嬴不凡瞳孔頓時狠狠一縮,雙眸之中閃過了一道難以置信之色。
他這一次是真的震驚,因爲在今天之前這位大秦親王沒有收到過關於此事的任何消息。
要知道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可不是一般的人,那是大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江湖大梟。
他原本是江湖第一火藥世家江南霹靂堂雷家的子弟,但其本人卻曾遠赴塞外,拜密宗的高僧爲師,習得了一套快慢九字訣。
自從雷損出道以來,幾十年時間便幾乎橫掃整個大宋武林,所創建的六分半堂更是成爲了大宋黑道之首。
並且在如今雄踞大宋武林的三大幫派之中,雷損是這三大幫派之主中年紀最大,資歷最老的一個。
在這位六分半堂總堂主全盛時期的時候,除去那些早已退隱江湖多年的老前輩外,整個大宋江湖能做他對手的人也不過只有寥寥五指之數。
而且憑藉着六分半堂的江湖地位,即便是在大宋朝廷之中,也有着不少的位高權重的官員和雷損交好。
可以說雷損這個名字,在大宋幾乎就是一張金字活招牌,在整個大宋帝國都吃得很開。
這樣地位的人如果死了,那無論是在大宋江湖還是朝堂上,都能算得上是一場大地震了。
“你怎麼知道雷損死了?他又是怎麼死的?這和我們今天談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儘可能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之後,嬴不凡向關七連續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雷損死在蘇夢枕手中,這也是爲什麼我要請你殺蘇夢枕的原因”
出於某個不爲人知的原因,關七悄然避開了第一個問題,然後很痛快地解釋了接下來的兩個問題。
雖然這位大秦親王對於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同樣很感興趣,但他知道在蘇夢枕未死之前,眼前這個關木旦是絕對不會把真相告訴他的。
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後,嬴不凡輕嘆了口氣,然後面色有些無奈地說道:“哪怕你讓我殺的人是那個讓人討厭的燕狂徒,那也會比現在這件事情輕鬆些。”
不同於一向驕傲自負的大宋武林第一狂人燕狂徒,金風細雨樓的當代龍頭蘇夢枕那幾乎就是小心謹慎的最佳代表。
雖然本人天賦卓絕,一手黃昏細雨紅袖刀法足以殺得整個大宋武林爲之膽寒,但在他執掌金風細雨樓的這麼多年裡,這位蘇大才子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汴京城。
而且由於這位蘇大龍頭從小身子骨虛弱,經常生病的原因,除非是有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否則他基本上是足不出戶。
畢竟以金風細雨樓如今的可怕規模和底蘊,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麼事情需要蘇夢枕親自出手。
如果想在這樣的情況下殺這位汴梁第一才子,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話,除非能夠強攻金風細雨樓的總部,否則希望很渺茫。
“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找你來做這件事情,畢竟要做成這件事情,一個只會殺人的殺手是不夠的”
關七雖然沒有明說,言語之中絲毫未曾眼是對眼前這位大秦親王的欣賞之意。
其實在這位生平幾乎未逢一敗的武學奇才眼中,眼前這個有着世間第一修行天才之稱的大秦鎮國武成王是一個用來考證自身武學的絕佳對手。
如果不是今日有求於人的話,這位關七關木旦可能就會直接施展自身的先天無形破體劍氣,來和嬴不凡過上兩招了。
“本王是秦人,蘇夢枕可是土生土長的宋人,你讓我去殺他,似乎有點不符合國家大義吧?”
嬴不凡悄然眯起了雙目,面色有些古怪地開口問了一句。
“帝王昏庸無道,麾下的臣子又欺上瞞下,陽奉陰違,這樣的國家早晚都要亡”
關七似乎是想到了當年被大宋皇廷派人鎮壓的時候,語氣之中罕見地多出了幾分情緒上的波動。
“更何況我雖然從小在宋國出生長大,但我的父母祖輩卻是地地道道的秦人”
“如果不是當年家中突遭變故的話,我到現在爲止應該也還呆在秦國吧?”
他臉上莫名出現了些許感慨的神色,似乎是回想起了兒時的些許記憶。
嬴不凡雙眸之中閃過了些許思考之意,泥丸宮中的念力也在不斷涌動,似乎是想要藉此判斷眼前這個人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度。
“雖然孤王一時間難以判斷你所說的是真是假,但如果真如你所言的話”
說到這裡,這位大秦親王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道:“本王可以一試,但結果無法保證。”
“不過你也知道本王的身份,所以如果沒有旁人協助的話,孤是不會出手的”
“畢竟大宋風景不錯,我可不想變成大宋皇城司的通緝要犯”
“這點你放心”
關七聞言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只要你願意出手,六分半堂的人會全力協助你的”
“過幾天,他們應該就會有人來找你了”
“如此便好,不過在本王出手之後,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諾,畢竟關七關木旦的一個人情,那還是非常值錢的”
嬴不凡點了點頭,然後在看了看那明亮程度已經不如之前的太陽之後,便向關七揮了揮手。
“時間不早了,本王先回去養精蓄銳,然後靜候那幫六分半堂的人少忙了”
說着說着,這位大秦親王那原本在陽光下非常明晰的身形,驟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順便幫我告訴你那個下屬,當年的事情是我欠她的,如果她以後還想繼續殺我的話,儘管可以過來找我”
“但同時也請她明白,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一味的執着只會換來彼此的痛苦,有些東西早點放下,對她對我都是好事”
說完,嬴不凡的身形便徹底模糊,消失在了這片樹林之中。
與此同時,朱小腰也是身形一閃,從古樹旁離開,然後重新出現在了關七身旁。
“他剛纔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或許對你和對她而言,這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了”
關七轉頭看向了這個自己的忠心下屬,輕聲開口說道。
“這個結局或許是最好的,但不是我想要的,既然他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那我就自己爭取”
此時的朱小腰看起來冷靜得有些嚇人,和之前那個嬌媚而又略帶瘋狂的女子似乎判若兩人。
“聖主,您此次交託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關七微微皺了皺眉頭,看樣子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朱小腰態度平靜而又冷漠地行了一禮,然後便駕馭着自己的那個坐騎,快速離去了。
“終歸是太年輕,日後還是免不了要吃苦頭啊!”
關七有些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身形微微一晃,也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那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山坡,以及兩具還尚有些許餘溫的屍體躺在一旁。
……………
醉月樓,汴京城中近來最熱鬧的一家酒樓,每日幾乎都是門庭若市,客人一波接着一波,生意火爆無比。
差不多好幾十個店小二忙活得手腳都不沾地,不停地把一盤又一盤美味菜餚送到了各個桌子上。
此時正值中午飯點,不少人都來到了這家有名酒樓之中,希望能夠品嚐美味佳餚。
甚至還有不少的人在門口等候着,營造了一種喧譁而又熱鬧的氛圍。
“不愧是六分半堂的人,出手真是闊綽,一下子就把這醉月樓的二樓給包下來了”
“不過這醉月樓看起來有些名不副實,雖然菜和酒還不錯,但周圍這些陳列擺設卻不怎麼入流”
郭嘉靠在椅子上,一邊喝着九酒吃着小菜,一邊煞有其事地點評着這醉月樓的陳列裝飾。
嬴不凡無奈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這個酒鬼,然後又看似隨意地看了一眼樓梯口,臉上露出了些許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雷損都已經不在了,六分半堂居然還這麼大排場?”
“咱們在這裡等了這麼長時間,這人影都沒見一個,還真是有點意思”
一個坐在嬴不凡身旁,穿着一襲樸素布衣,懷中還抱着一口長刀的中年男子帶着些許不滿地開口說道。
這個男子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周身的氣息卻隱隱和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
非但如此,這個中年男子身上還縈繞着一股圓潤如一的刀意。
雖然這股刀意從表面上看並不強大讓人,但卻讓這個中年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把隨時都有可能出鞘的驚世神刀。
能夠呆在這位大秦親王身邊,又有如此刀道造詣的人,除了那曾經的中原第一刀秦護花以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這裡是汴京城,至少現在人家纔是主人,咱們這些客人當然只能客隨主便”
“反正也不需要本王付錢,看在這裡飯菜的份上,多等一會兒倒也無妨”
嬴不凡吃了一口紅燒肉,神情平淡而又自然地開口說道。
“倒是你,有這點發泄不滿的時間,還不如控制一下那剛剛悟出來的刀意,省得等會嚇到那幫六分半堂的人”
聽到這話,秦護花有些無語地撇了撇嘴,面色上也閃過了一道無奈之意。
在之前護送嬴不凡回秦的路上和邪王石之軒一戰之後,這位曾經的中原第一刀便一直呆在咸陽城裡閉關,希望能借此時機一舉突破。
在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後,秦護花終於出關,然後便接到了這位大秦親王的傳信。
然後在連周身刀意都還未收斂完全的情況下,他便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大宋汴京城。
自己剛出關,便辛辛苦苦跑過來給你幫忙,你卻還要在這裡吐槽我,這是不是太無恥了?
秦護花微微嘆了口氣,感覺今天自己再度刷新了對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臉皮程度的認知。
“閣下說笑了,雖然我六分半堂的人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但還不至於被一位剛剛突破的天人至境給嚇到”
一道清朗的聲音自下方傳來之後,身處二樓的三人立馬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便看到一個身穿白衣,始終低着頭顱的年輕人正用內力駕馭着輪椅,緩緩走上了樓梯。
那陡峭的樓梯並未影響他輪椅的前進,相反還如履平地,根本就沒有造成任何阻礙。
由此便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的內力修爲絕對足夠深厚。
“是他?”
嬴不凡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這個正緩緩上樓的年輕人。
“沒想到這次是他親自來了,看來雷損是真的出事了”
郭嘉又喝了一口酒,用一種略顯凝重的目光看向了這個年輕人。
“他是?”
秦護花雖然感覺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但他一時之間還是沒有能夠想起來。
“六分半堂大堂主,雷損生前最信任、最得力的一位下屬—低首神龍狄飛驚”
聽到這話,秦護花的面色也是微微動容,畢竟即便是對他來說,這個名字也絕對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