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的,一顆顆滾落而下。
終是脣角撇下,她快步向前,埋頭撲入仇御風懷中,竟嗚嗚的痛哭起來!
“惜兒?!”
身子,驀地一僵,任端木暄抱着自己痛哭,仇御風心下一顫,原本張開的雙臂,輕輕攏上她孱弱的肩頭。
“記得兒時,哥哥最疼愛惜兒,知道惜兒喜食糯米蒸糕,每每一早,都會先行到膳房去問過,吩咐廚娘提前備下……記得兒時,哥哥走到哪裡,惜兒便跟到哪裡,雖每次哥哥都說惜兒是跟腳蟲,卻不曾厭棄過一次……記得兒時,每每是惜兒做錯了,到頭來被爹孃罰處的卻是哥哥,那時哥哥便說,哥哥的一生,是爲了惜兒而生……”
他的一生,終是讓她給毀了!
“惜兒……”
瞳眸中,淚光晶瑩閃爍。
仇御風的雙臂,緊緊擁住懷裡的端木暄,心潮澎湃不已!
他知道,此刻在自己懷中的端木暄,已然記起了往昔一切!
眼淚,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知自己的眼淚,浸溼了仇御風的衣襟,端木暄緊閉了閉眼,無比懊惱的嗚咽着:“哥哥對不起,是惜兒錯了,惜兒不該不聽哥哥和爹爹的話,害的最後爹孃慘死,害的……害的……”
話,哽在喉間,終是無從說出。
閉目之間,端木暄似是回到了那一夜火光通天時,她周身輕顫。
輕輕皺眉,仇御風扶着端木暄的肩頭,與之俯首對視。
眸中溼潤,他有些牽強的扯動着嘴角:“你救人,是出自於善念,並非有錯,若一定說錯,只能是我司徒一家時運不濟,偏偏無端捲入了皇室紛爭。”
對於當年之事,他所查到的,雖不是全部,卻也已是七七八八。
如今,在他看來。
既是,端木暄已然恢復了記憶。
又聽她方纔一番言語,他便不難知道。
以她的冰雪聰明,對於當年之事,該是比他更爲了解的。
“哥哥不怪我?”
明眸微醺,端木暄淚眼漣漣的凝望着仇御風。
“當年之事,你不是也險些丟了性命麼?”微微苦笑,仇御風語氣深沉的說道:“你活着,對爲兄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犒賞,我疼你還來不及,又怎捨得怪你?”
端木暄何時知道滅門緣由的,仇御風不知。
但他卻知。
在端木暄知道真相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如今,她能活着。
對他而言,便是最好的。
身爲兄長,他不捨她再心痛分毫!
“告訴哥哥,你是何時恢復記憶的?”擡手,寵溺的爲她拂去眼角的淚,仇御風輕笑了下,扶着端木暄坐到一邊。
眨眼之間,淚珠再次滾落。
端木暄輕輕的,吸了吸鼻子,將長公主欲要害死自己的事情瞞下,只如是回道:“自離國返回之事,他帶我回了安陽,在那裡我見到了他爲爹孃和哥哥所立的衣冠冢。”
“安陽……”
脣角處,苦澀一彎,想到自己的家鄉,憶起過往的美好,仇御風的眸色,不禁浮上一絲暖意。
望着他,端木暄低語:“哥哥……近幾年是怎麼過的?可曾回過安陽?”
“家裡出事時,我被管家拼死救出,後管家也死了,我便隱姓埋名,一直在名利場上打滾,直至如今這般……”對於過去的事情,未曾一一細說,只如此一語帶過,仇御風皺了皺眉,聲音沙啞說道:“只一夜間,爹孃和你,都不在了……過去的事情,我需一個明白,安陽城自也是回去過的。”
深知過去,對他來說,也是一場從不曾停過的噩夢,端木暄心下苦澀不已!
擡眸看他,看着他臉上的面具,她如那日在離國一般,擡手撫上面具邊緣。
心頭一震!
仇御風眸華一斂,竟生生的躲開了她的手。
纖手,置於半空。
有些吃驚的看着他,端木暄心下頓時酸楚難耐:“哥哥的臉……”
她與他,是嫡親!
既是相認,又是在無人之境,合着他便該以真面目示人。
上次,在離國。
她不記得從前,他隨便以找個藉口搪塞一下。
也就罷了!
但此刻,他卻終是躲開了她的手。
只這一躲,聰慧如她,豈會不知內情如何?
擡眸,對上她的眼。
仇御風蕭瑟言道:“爲隱藏身份,我習慣了戴着東西,一時間摘不掉了。”
心下,驀地一緊!
看得出他眼底的痛,端木暄選擇順了他的心意,只揚脣輕笑:“即便哥哥不摘面具,我心中也記得起哥哥的面容。”
當年,在安陽,司徒錦華丰神如玉,名動一時。
加之司徒家的首富身份,上門求親媒人,可謂是踏破了門檻兒。
但今時呢?!
想到面具下的那張臉,不知被大火燒成了什麼樣子,端木暄的心裡,如針刺一般,痛的厲害。
即便,她的嘴角,是輕勾着的。
眼淚,卻仍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仇御風溫柔一笑,再次擡手替她逝去眼淚,他輕聲嗔道:“如今你已身爲人母,怎可總是如此哭哭啼啼,眼下我倒開始想念在南陵時的葉暄了。”
因他的話,端木暄不禁破涕爲笑!
在南陵時,她獨立,自主。
周身都透着淡淡的從容鎮定。
但此刻,她卻如鼻涕蟲一般,一直忍不住眸中落淚。
深吸口氣,端木暄脣角牽笑:“今日是哥哥在前,我纔會哭的如此毫無負擔的痛哭,若是旁人,想見我哭,我還不樂意哭呢!”
臉上,因她的笑顏,而浮現笑意。
仇御風的眸底,卻忽然一黯,頹澀說道:“惜兒,這些年,哥哥沒能保護你,讓你受苦了……”
心下一動,端木暄輕輕搖頭:“今日能與哥哥再見,受再大的苦,也值得了!”
凝望端木暄,仇御風周身一冷:“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傷害我們的人,全都付出代價!”
心下一滯,端木暄瞧着他:“哥哥都查到了些什麼?”
知端木暄定知道許多,仇御風哂道:“當年之事,是長公主派人做的,若我猜的沒錯,此事該是太后受意,她們爲的,是不想赫連煦留戀於你,壞了帝業之想!”
聞言,端木暄苦澀一笑。
這個結果,本就於她心中!
“太后是皇上生母,無論是以母子之情,還是以天下爲計,他都不會對太后如何。只要太后在,長公主則性命必定無憂,如今……長公主被禁足安陽,永世不得入京,這……已是他對她們,所能做到的最大懲處!”
端木暄何嘗不知,身爲帝王,赫連煦本不必如此。
但他,卻如此做了。
這,都是爲了她!
“若不是,他對你還算不錯,我大可與齊王聯手。”斂起笑意,仇御風輕道:“長公主受罰,只是暫時的,我相信只要有太后在,她遲早有一日,會重回京城,到那時……”
後面的話,仇御風沒有說出口。
但他眸中閃爍的復仇之光,卻已然表明了一切!
只要,他還活着。
這一切,便還不算完!
靜靜的,看着他,端木暄輕問:“哥哥想怎麼做?”
脣角微勾,仇御風看向端木暄:“爲兄只問你一句,你對無憂可曾動情?對赫連煦,可還是真心?”
心頭微震,端木暄垂眸苦笑。
只她苦笑之間,仇御風心下已然明瞭。
“我與無憂,註定有緣無份!”
料到她會如此回答,仇御風抿脣輕道:“既是幾經周折,你仍是回到赫連煦身邊你只管留在赫連煦身邊,那你便好好相夫教子,只管在宮中保全自己……至於我想怎樣,你不必過問,以後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與你無關!”
只仇御風一句話,端木暄眸中氤氳頓起。
眸華輕擡,她凝視着仇御風幽深晦暗的瞳眸。
張了張嘴,她想要勸說,卻終是一字都無法成行。
她的爹孃,豈能枉死?!
“哥哥……”
聲音中,透着無比艱澀,對仇御風苦笑一聲,端木暄輕道:“哥哥的意思,我省的了,不過……你我既是兄妹,此事便由不得我置身事外!”
擡手,覆上端木暄的手,仇御風輕道:“傻丫頭,你愛的人,是赫連煦,還同他育有一子,若是參與此事,勢必會傷到與他之間的感情!”
而他,則沒有太多的顧慮!
哽咽一笑,端木暄輕喃道:“到了此時,哥哥所想的,仍舊是惜兒的幸福……”
悠悠一嘆,仇御風不禁欣慰一笑:“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還活着,且一切安好,便是我今生最大所求……”
深深的,凝望着他臉上的笑。
端木暄緊咬脣瓣。
她深愛赫連煦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