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淡淡而又溫煦的笑容,一直膩在嘴角,司徒珍惜輕啓紅脣,臉上……洋溢着一抹意味深長的幸福滋味。
白鳳棠說的對,人與人之間,沒有愛哪裡來的恨!
將近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心中即便有再深的怨懟,在經過思念的洗禮,也早已淡化於塵埃之中。
如今,在她心中,滿滿的,裝盛着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思念!
無論離的有多遠,那份深愛的羈絆,她……終是逃脫不了的。
“是的,我來了……”
深深的,幾乎貪婪的凝視着眼前這張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俏臉,任內心深處所壓抑的所有思念瞬間奔涌而出,赫連煦眸色溼潤,無奈嘆道:“你將洛兒留給我,年年進京相探,卻獨不見我……不就是在等這一日麼?”
當年,知她留下赫連洛時,他便知道,他的惜兒,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等着他……
六年之間,幾乎每年赫連洛生辰之時,司徒珍惜都會進京,在齊王府中與赫連洛小聚。
早前,他便有令!
皇宮的大門,一直爲她開啓!
但即便如此,她每次到了京城,只是與赫連洛慶祝生辰,卻從不來不曾再踏入宮門一步!
哪怕,他在宮中翹首以盼,她都不曾主動去與他相見!
“煦……”
深深凝眉,司徒珍惜臉上笑意微斂:“你可知你我之間最大的心結,到底是什麼嗎?”
“我自然知道!”
輕輕一嘆間,赫連煦眉心緊蹙,一口氣說出了六年來最長的一段話:“我知你怨我瞞下你兄長之死,擺了你一道,讓你痛不欲生,也知你怨我私自喝下毒酒,全然不顧你和洛兒,更知你定不願我母后和姐姐仍活在這世上,但惜兒……我可不顧皇姐,卻不能對自己的母后下手,你執意要報仇,我便只能如此來化解這場恩怨……當初你等了我五年,而今我於這六年間受盡相思之苦,六年來,不能見到自己的妻兒,於我,已是最大的懲罰……但六年,也已是我所能承受的最長期限,你縱然再如何氣我,也該消氣了……上天考驗你我的這場磨難,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他知道,自己所謂的解決方法,是她所不能認同的,也是她毅然決然,忍痛離開的根本原因……而她的離開,和她多年的拒不相見,是對他無言的抗議……
是以,今日他來了……
在放下一切之後,如現在這般,來到她的面前,與她解開兩人之間所有的心結!
但是,當他時隔六年,終於說出這一切的時候,卻見她面露苦笑,連連搖頭……
“我本以爲……一切早已結束了……卻不想……你根本不知我心裡真正在氣的是什麼……”
“惜兒?!”
心下不明所以,赫連煦靜靜凝睇着司徒珍惜的面龐。
“赫連煦,你錯了……”
雖說,早已沒了眼淚,在這一刻,她卻仍舊鼻酸落淚,“我離宮的理由,不是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結果,而是你由始至終,一直都不曾與我交心!”
如果,當年她知道,哥哥還活着,如果,當年她知道了他的所有打算,初霞宮中他喝下的那杯毒酒,也許早已不復存在……只是,他將自己的一切籌謀,皆都隱於胸中,從不曾與她透露分毫!
以至於到最後,她不得不被迫接受他給與的結果!
時至今日,她仍舊無法忘卻他中毒昏死時,自己心中痛如刀絞的感覺!
相愛,卻不能交心。
這纔是她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惜兒……是我錯了!”
心中,再無法平靜,看着近在眼前的司徒珍惜,赫連煦的腳下如有千鈞重物,緩緩的擡起腳步,他終是踏着落地的花瓣,一步步朝着端木暄走去。“前塵盡去後,如今,我的心,就擺在這裡,你可還要?!”
他從不認爲,認錯於男人而言,是多麼丟臉的事情。
即便他的身份,曾是一國之君!
“要!”
擡手,逝去眼角的淚水,司徒珍惜深吸口氣,終是破涕而笑。嘴角的笑,更加絢爛,她的雙眸因淚水的沖刷而格外明亮:“我還要追個女兒!”
聞言,赫連煦的脣角,不禁驀地勾起。
笑容,漸漸爬上眼角,他輕顫着手,撫過她的面容,而後手一緊,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時別六年……
“洛兒好麼?”
雖被他緊緊擁着,司徒珍惜口中最先問出的,不是你過的好麼?而是赫連洛過的好不好。
這也許,便是身爲人母的天性!
“很好……”終是將一生中所鍾愛的女子擁入懷中,赫連煦心下喟嘆:“我離宮時,將皇位傳給了他,如今他該是大楚的新君了”
“他才七歲!”
微微擡眸,凝着赫連煦雖削瘦,卻極爲有型的俊臉,司徒珍惜也跟着一嘆:“將天下重擔,交給兒子,你我恐怕是天底下最不盡責的爹孃了。”
笑對着她,赫連煦十分篤定道:“洛兒天資聰穎,比我更適合當皇帝,你可放心……他對皇位,並不排斥!”說到這裡,他的眉頭不禁微蹙了下。
一路而來,他似乎並未聽聞大楚改換年號的消息!
“洛兒不是不排斥,而是不能拒絕!”沒有察覺赫連煦的異樣情緒,司徒珍惜的語氣裡,滿是愧疚,將俏臉埋入他堅實溫暖的懷裡,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她緩緩閉上眸子,可……尚還來不及細細咀嚼真愛失而復得的滋味,便覺裙襬被人扯住,一下下的拽動着。
心下一怔,她於赫連煦幾乎同時離開對方。
垂眸,迎着下方赫連珩精緻的大眼,她黛眉微蹙!
“孃親,他是珩兒的爹爹麼?”雙手,分別扯着兩人的衣襟,赫連珩一邊問着司徒珍惜,一邊拿自己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仔細端詳着赫連煦。
稍許的怔愣之後,司徒珍惜與赫連煦對視一眼。
想到自己的哥哥,該是已經將赫連煦的身份告訴了赫連珩,她蹲下身來,十分寵溺的將赫連珩抱在懷中,“珩兒乖,他就是你的爹爹!”
聞言,赫連珩輕點了點頭,便又轉睛看向赫連煦。
見狀,赫連煦眉眼含笑。
凝着自己的小兒子,赫連煦的心底,滿滿都是心疼與喜愛。
可就在他以爲小傢伙要喊他爹的時候,卻見他精緻的小臉皺成一團,滿臉不喜歡的噘着嘴道:“舅舅說了,爹爹在京城還有很多女人,所以纔不跟珩兒和孃親在一起的!”
“你舅舅瞎說!”
雙眸怒睜,對邊上的司徒錦華投去一個大大的白眼,赫連煦眉頭緊皺着蹲下身來。
伸出兩隻大手,將赫連珩的小臉捧在手心裡,他笑言說道:“爹爹過去到邊關打仗去了,今日纔剛剛回來,那裡個個都是大男人,哪裡來的女人?”
聽他此言,司徒珍惜面色一黑!
都道是君無戲言,他這明擺着說睜着眼說瞎話呢!
再看赫連珩,只見他眨了眨眼睛,滿臉懷疑之色!
心道這小鬼頭還真不好糊弄,赫連煦清了清嗓子又道:“如今爹爹回來了,就再也不走了,以後只跟珩兒和孃親在一起,這下你總該相信爹爹了吧!”
“此言當真?!”
望着赫連煦,赫連珩聲音清脆的問道。
“自然當真!”
俊眉緊皺,赫連煦伸出小指。
略略思忖,赫連珩也伸出了自己白嫩的小手指,並與赫連煦的勾在了一起。
薄脣彎起,赫連煦笑:“君子一言!”
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卻只是牽動了下赫連煦的手指,赫連珩煞有其事的應道:“快馬一鞭!”
見此情景,司徒珍惜抿了抿脣,不禁溫婉一笑!
“小子,現在你該叫我什麼?”不曾鬆手,赫連煦微揚下頷。
“爹爹!”
清脆的喊了赫連煦一聲,赫連珩撲入他的懷中,回頭對着司徒珍惜吐了吐舌頭,撒嬌道:“孃親看,珩兒也有爹爹了哦……”
聞言,司徒珍惜心下微滯!
思及遠在京城的赫連洛,她的心底深處,不禁涌上一抹酸澀!
眸華輕擡,將司徒珍惜的憂思模樣盡收眼底,赫連煦抱着赫連珩起身,輕擁端木暄入懷:“我們一家四口,終究會有團圓之日的!”
“只差洛兒了……”
感慨一嘆,司徒珍惜伸手撫了撫赫連珩的頭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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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還深處,距離墳冢不遠的地方,已然由司徒錦華新建了一座府邸。
這座府邸,與多年前的司徒家雖面積上小了許多,卻格局相似。
府邸內,海棠滿園。
看着赫連煦與兄長圍着赫連珩玩耍的情景,司徒珍惜心下微暖,彷彿又感受到了家的溫馨。
深夜,赫連珩睡下之後,司徒錦華主動退場,獨留她與赫連煦對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