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醒來後,看見那一幕,下意識又閉上眼睛,裝作昏迷的模樣。這一細微的動作胡順唐雖然沒有發現,可站在莎莉身邊的夜叉王卻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後只是淡淡一笑,又蹲下來拿起匕首割斷圖財和鹽爺身上的蛛網。
“有時候視而不見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因爲你得搞清楚一件事——你和對方到底是什麼關係?”夜叉王低聲裝作自言自語的模樣,可莎莉卻很清楚這句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婉清身體的抖動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胡順唐鬆開她,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她冷靜下來,隨後倒退着到了已經慢慢緩過來的魏大勳身前。魏大勳靠在墓室的邊上,不斷地深呼吸,每呼吸一次都感覺腹部一陣劇痛,而屁股同時也如被火燒一樣的難受,見胡順唐來到跟前,瞪眼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胡順唐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比了一個手勢讓他保持冷靜,隨即站起來問夜叉王:“那些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你眼睛瞎了?那是蜈蚣,只是體積比平常看到的要大很多,大概是吃了什麼東西變成這副模樣了。”夜叉王頭也不回,繼續仔細地割開圖財身上的蛛網。
胡順唐又想起那面像鏡子一樣的怪物,又問:“我們先前還遇到一個東西,像鏡子一樣,看起來沒有固體的形態,不知道那是什麼,鬼水嗎?”
“你願意怎麼叫那東西都行,不過這玩意兒我也是頭一次見過,看模樣像是鏡妖。”夜叉王說,放下手中的匕首,“喂,半桶水,沒聽過鏡妖這種東西吧?屬於生魂的一種,但形態變了,可以根據周圍的環境而改變自身的形狀和外貌,但唯一不能改變的便是身體的顏色,永遠都會是透明的,乍一看像是鏡子,也會反光,我沒有聽說過有對付這種東西的最好辦法,那個穆英傑不是做了個簡易的封魂罐嗎?封魂罐對生魂是有作用的,但那東西最終還是在墓室之間來去自如,所以穆英傑只得舉槍自殺了,他大概也沒有想到在這裡會有那種東西。”
鏡妖?胡順唐聞所未聞,身後的婉清和魏大勳兩人對視了一眼,認爲夜叉王的話不是危言聳聽,況且不久前還親眼目睹了自己熟悉的“黎明”在剎那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也就是說,我們要是再遇到鏡妖,就死定了?”胡順唐問。
夜叉王想了想:“看運氣。”
“運氣?”胡順唐回頭看了眼那扇石門,猛然想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又問:“剛纔在那間墓室中你有沒有發現一個箱子?剛纔情況緊急,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夜叉王頭也不會,從跟前圖財的衣服口袋中掏出兩枚玉鑰匙,舉起來給胡順唐看:“我已經查看過了,剛纔那間墓室中的箱子中就放着一枚鑰匙。”
胡順唐盯着那兩枚玉鑰匙,很不解:“你怎麼會有兩枚玉鑰匙?”
夜叉王伸手拍了拍還在昏迷中圖財的臉頰:“這小子私藏了一把,我估計應該是圖拾叄當年拿下來的那把,就是可以打開第二間墓室中那口箱子的鑰匙,而我這一把,在發現之後,知道我先前那副身體是保存不了,只得順勢放在他的口袋中,先行犧牲了一下自己,而且我的身體內有毒,那些蜈蚣吃了短時間內會昏迷,所以吃完了我,會暫時昏睡一會兒,爲等待你們的到來騰出了時間。”
……夜叉王這傢伙到底算得有多精明,提前給自己的身體中注毒!胡順唐看着兩個外型完全一樣的玉鑰匙,伸手就要去拿,夜叉王卻將拿着鑰匙的手縮了回去,放入自己的口袋中,問道:“你們呢?在先前墓室的箱子中都找到了些什麼東西?”
“一副骨架,一對白骨手臂……”胡順唐說,說完回頭看着魏大勳,“那副骨架在他們那,而白骨手臂我保管着。”
夜叉王笑了笑:“那很好,你們各自都有保存的東西,爲了公平起見,我保存這兩枚玉鑰匙,這樣做大家都應該沒有意見。”
當然沒意見。就算婉清和魏大勳有意見也拿夜叉王沒有任何辦法,婉清剛纔看的很清楚,魏大勳的攻擊從常理上來判斷,夜叉王只能防守再反擊,躲避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夜叉王卻做出了躲避抓住魏大勳攻擊空隙的瞬間發動反擊,速度已經快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算是黎明本人也達不到,先拋開夜叉王本身具備的搏鬥技巧不說,以這種驚人的速度,就算加上胡順唐,他們三個人同時上,勝算都不到一成。
“現在我們有一副骨架,一對白骨手臂,還有兩枚鑰匙,從規律上來判斷,第一間墓室中的箱子我們沒有打開過,裡面肯定還放着什麼東西,不過先前墓室中箱子裡的鑰匙又是來幹什麼的?”胡順唐分析道,其實也是爲了讓婉清和魏大勳兩人不要把注意力過於集中在夜叉王的身上,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矛盾已經夠多了,無論如何,暫時也必須團結起來,否則找不到牧鬼箱不說,就連活着出去都是一種奢望。
“第一間墓室中的東西,你們不要擔心,我會找機會去拿出來。”夜叉王將鹽爺身上的蛛網都全數割開後,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
魏大勳盯着夜叉王道:“憑什麼是你去取?”
“噢,對,現在的遊戲規則變了,好像是誰取到了東西就交給誰保管對吧?如果你想回去取,那請便,我不反對,我雙手贊成,去吧,我幫你開門。”夜叉王連頭都不回。
“你……”魏大勳知道自己不可能返回去取,先不要說先前墓室中到底還有沒有活着的腐液蜈蚣,就連自己墜落下來的那個洞穴自己都沒有辦法再爬回去。
躺在地上的莎莉依然閉着眼睛,雖然一直在聽,卻裝作昏迷的模樣,而一旁的圖財和鹽爺也的確沒有甦醒,鹽爺是因爲年齡太大,而圖財則是遭受到的驚嚇過度。
“去想那間墓室,不如想想我們所處的是什麼地方。”夜叉王掏出兩根熒光棒,折開扔在自己的左右兩側,把周圍都給照亮了。
墓室被徹底照亮後,衆人才看清楚這間墓室,大小和先前的幾間墓室差不多,不相同的是墓室四壁全都是人上半身骸骨排列而成,最離奇的是在墓室中間的鬼頂柱,乍一看與先前墓室中的相同,可用手電照去,光線卻能穿透鬼頂柱內部,從另外一頭出來時光線又會被分散開來。
“骨架?”胡順唐走近洞壁,摸着貼在牆面上的骨架,數過一排來,足足有二十個之多,粗略計算了一下,一面牆壁就有一百二十個人的骨架,那四面牆加起來至少有四百八十個。也就是說,如果這算是殉葬的一種,那麼崖墓修建的時候,就得殺死四百八十個人,將頭顱、身體、手臂和腿部四部分全都分開,分別擺放在四間墓室之中,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婉清和魏大勳兩人繞行到另外一邊,魏大勳將揹包翻轉過來,抱在自己的胸前,擔心夜叉王會趁自己不注意將揹包中那副骨架搶走。婉清仔細查看了一陣骨架,又打開魏大勳的包看了下包內的骨架,轉頭對胡順唐說:“胡先生,這裡的骨架都應該不是成年人,是孩子,而且年齡都不大,以骨架大小來判斷,應該只有不到五歲。”
“錯了,是七歲。”站在鬼頂柱跟前的夜叉王糾正道,用手電照着鬼頂柱,此時轉頭來看的胡順唐、婉清和魏大勳才發現,那個所謂的鬼頂柱也是由骨架組合而成,而在骨架組成的鬼頂柱中間,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爲什麼說是七歲?”胡順唐走到鬼頂柱前,婉清和魏大勳也走了過去,但和夜叉王保持了幾米的距離。
“這裡雖然是漢墓,但其中大部分都具有商朝的風格,而且殉葬的方式在漢朝時期已經被嚴令禁止,從漢朝到元朝這段時間,很少有帝王採取殉葬,一直到明朝才又死灰復燃,況且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什麼帝王墓,所以採取殉葬的方式肯定是有其他的目的。”夜叉王用手電照着裡面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而且商朝時期奴隸殉葬,雖說也有幼兒,但也極少有七歲以下的孩子,因爲七歲以下的孩子還沒有辦法像正常奴隸一樣服侍他人,能勉強照顧自己就不錯了。”
“但從骨架上看卻不像。”胡順唐身後的婉清提出了疑問。
“小姐,那是漢朝,不是現代,那時候的孩子身形可沒有現在這麼健碩,七歲的孩子骨架看起來像五歲的很正常。”夜叉王道。
“可也不至於……”婉清還要爭辯,胡順唐回頭來伸手製止了她。
胡順唐當然明白,夜叉王這個神經病殺人狂,殘殺的兒童不下幾十個,也許還有警方根本還沒有發現的,更何況他還一度佔據了兒科醫生李思維的身體,在這個墓室內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能比他還了解孩子骨骼的情況。
“哦,對了,差點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夜叉王轉身拿手電照着胡順唐的揹包,“胡先生,借用一下你的香燭和紙錢行嗎?我估計你帶了這些必須品吧。”
胡順唐點頭,夜叉王伸出手去:“兩對紅燭,六炷紅香,還有兩疊紙錢。”
胡順唐的包內雖說有這些東西,但暗包內裝下的並不多,大部分的東西都在先前逃跑的時候給丟棄了,但這些吃飯的傢伙都還留着,只得將剩下的香燭紙錢全都給了夜叉王,卻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夜叉王在面朝那扇石門的地方用匕首鑿下幾個洞來,將香燭點燃插好,又燃了紙錢,隨後盯着燃燒的紙錢發呆。
胡順唐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便問:“你在幹什麼?”
“借了生魂,雖然還了,但總得給點利息吧?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如果不是那兩位,恐怕我們都已經死了,做人得講良心。”夜叉王起身來拍拍手。
做人得講良心?胡順唐打死都不相信夜叉王會說出這句話來,這傢伙真的是精神分裂嗎?一會兒無比殘暴,做事不可理喻,一會兒又有條不紊,極講道義,這傢伙腦子裡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婉清和魏大勳聽明白夜叉王是爲他們死的那兩個同伴焚香,雖說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感動,但瞬間感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畢竟夜叉王佔據了黎明的身體,而黎明呢?到底是死了還是……
婉清盯着那燃燒的香燭和紙錢:“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他們信仰不同,他們信的是基督教,這些東西燒了也到不了他們的手中。”
“你傻呀?”夜叉王冷冷地看着婉清,“這裡是中國,是中國的漢代崖墓,不是你們美國教堂外的公墓,我難道還換身衣服打扮成神父的模樣來念一段悼詞?說什麼——當我走過這片陰暗的死亡之地,我不會感覺到恐懼,因爲你們的靈魂與我同在?”
胡順唐看着夜叉王,知道他再這樣說下去,衝突又得升級,誰知道夜叉王頓了一下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狗牌,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扔給魏大勳道:“這傢伙也已經死了,按照你們的規矩把這玩意兒還給你們。”
魏大勳接過狗牌,攤開在掌心看着,咬咬牙,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將狗牌捏緊在掌心內,小心翼翼放入貼身的口袋中。
“人有人事,鬼有鬼事,在這個世界上哪個地方都不例外。”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胡順唐回頭去看,竟是剛甦醒過來的鹽爺,剛要去攙扶,莎莉卻起身來扶起正在揉着胳膊大腿的鹽爺。
莎莉扶着鹽爺,也沒有走向胡順唐,反倒是徑直向夜叉王走去。鹽爺走到夜叉王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搖頭道:“借屍還魂術嗎?不過看你這副身體,不像是死人,倒像是活人,夜叉王,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夜叉王輕哼了一聲,昂着頭看着鹽爺道:“鹽爺,你都說過了,人有人事,鬼有鬼事,但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在兩者之間,就叫夜叉……我是夜叉中的王者,明白了嗎?幹正事吧。”
矛盾、衝突,這個暫時組成的團隊讓胡順唐頭疼不已,站在一旁慢慢地揉着額頭,毫無疑問,婉清等人和自己的目的相同,是來尋找牧鬼箱的,現在還好,還沒有找到牧鬼箱,如果找到了,到時候肯定少不了一場爭奪戰。即時,這個團隊中會分成三部分,自己、鹽爺、莎莉和圖財算是一夥兒的,夜叉王單獨成夥,而婉清和魏大勳又成爲一夥,從本質上來說這個團隊本身也就如此,只是一系列的變故導致了他們不得不暫時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