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朵兒看着他的臉色:“哥,你恢復記憶了?”
凌少川瞥她一眼:“我又沒失憶,恢復什麼。”
“你沒失憶?”凌朵兒睜大眼睛:“沒失憶你爲什麼裝着不認識我們?還要嫂子拿證據證明她是你的妻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凌少川的眼神很痛苦:“朵兒,你知不知道,芽兒嫁給我原本就是一場錯誤!”
“錯誤?什麼意思?”
“她是不應該嫁給我的,如果不嫁給我,她不會吃這麼多的苦,不會受這麼多的罪……”
那天他躺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醒來就聽見了柳芽兒對他的深情呼喚。
他沒有睜眼睛,聽着她絮絮叨叨地哭訴,他心如刀絞,在心裡痛苦地自責,柳芽兒嫁給他,究竟受了多少罪?
從結婚開始,她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先是他欺負她,然後她又一再被別人傷害,而那些傷害她的人,都是爲了報他們凌家的仇。
她之所以受這麼多的苦,之所以總是被人傷害,就是因爲她嫁錯了人。
如果她不嫁給他,哪怕嫁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也能安安穩穩過一世,不用過這麼提心吊膽的生活!
他已經害了她幾年,不能再繼續害她了,他父親,他二叔,還有他自己,不知道樹了多少仇敵,如果她繼續跟他在一起,也許哪一天又會給她帶來麻煩。
爲了她的安全,他必須下決心趕她走,可一想着趕她走,他的心就如被撕裂了一般地疼。
曾經他千方百計想讓她回來,現在她終於回來了,他也終於知曉了她對他的愛意,卻又要趕她離開,他的心怎麼能不疼?
如果他趕她走,她會不會哭?會不會心碎?
可既然愛她,就應該爲她考慮,應該給她一個安全、安定的生活,而不是讓她每時每刻都處在險境中!
想了好一會兒,他決定裝失憶,只要他裝作不認識她,她傷心之下會離開吧。
他打定了主意,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腫得有如水蜜桃一樣的眼睛。
看着那雙熟悉的淚眼,他的心更疼更難過,幾乎忍不住想要抱住她,想要親吻她的淚眼。
但他不能抱她,爲了她的未來,他必須硬起心腸趕她走,哪怕她哭,他也不能心軟!
所以當柳芽兒哭着說:“嗚嗚,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的時候,他卻狠下心腸張口問:“你是誰?”
爲了逼她離開,他這幾天一直對她很冷漠,把她當陌生人一樣,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每當看見柳芽兒明明傷心、卻又在他面前強裝笑臉的時候,他的眼底就有一抹痛楚,但他總是很快就隱藏了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
他知道她躲着哭過,仍然硬着心腸不理她。
可是當她突然昏迷的時候,他卻緊張得亂了方寸,跳下牀抱着她就衝出去了。
凌朵兒得知他裝失憶是這麼回事,不由嗔怪地說:“你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嚇得我也不敢跟伯伯和伯孃說,如果他們知道你連爹媽都不認識了,有多傷心?”
凌少川說:“朵兒,我假失憶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尤其不能讓芽兒知道。”
“爲什麼啊?”凌朵兒說:“你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還在擔心什麼?你也看到了,我嫂子對你有多關心……”
“我知道,她越是關心我,我越不能害了她,”凌少川看着柳芽兒熟睡的臉,說:“你看看她瘦了多少,看看她爲我受了多少煎熬,她爲我吃了那麼多的苦,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再害她受累。”
“可你們現在不是都沒有事了嗎?”
“現在沒事,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事。”凌少川不無憂慮地說:“我爸爸年輕時得罪過不少人,我也一樣,也許某一天還會有人來找我們的麻煩,他們沒有本事,不敢直接來找我們,就總是衝着我們家的女人下手,所以我不僅不能再和芽兒在一起,你以後出門也要小心,不要輕信任何人。”
“哥!你爲什麼總是認爲有很多壞人似的。”
“不是我認爲,而是事實如此,”凌少川喟然長嘆:“以前我從不相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綁架傷害這種事,但芽兒的遭遇讓我不能不相信了,雖然世上好人多,但壞人也總藏在一些角落裡,令我們防不勝防。”
他看向柳芽兒,她蒼白的臉上有了一些淡淡的胭脂紅,說明她的身體狀況正在好轉。
他又說:“如果芽兒跟我在一起,她就總是處在危險之中,我不想再連累她。”
“哥,你這樣,我嫂子會傷心的。”
“她傷心是暫時的,只要她相信我失憶了,相信我忘記她了,不愛她了,她就會放棄我。”
凌少川看向她:“朵兒,我一會兒就離開,你在這裡照顧她,等她好了後,你再走,如果她問我,你就說不知道我到哪裡去了,記住,你千萬別說我沒有失憶。”
“我不,”凌朵兒執拗起來,說:“你忍心看她傷心,我不忍心,你明明愛她,她也愛你,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凌少川回答:“我不是折磨她,是爲她好,朵兒,聽話,幫我保守秘密。”
“就不,”凌朵兒堅持:“你爲了過去的事情和嫂子分開,惹她傷心卻躲着不相見,我可沒你這麼狠的心,等她醒了,我就告訴她,你是假失憶。”
“你真的要告訴她?”
“真的。”
“朵兒,”凌少川看着她:“你想過沒有,如果芽兒知道我是裝失憶的,她會有多傷心?”
“你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騙她?”凌朵兒毫不妥協:“不然你就自己告訴她,或者你假裝醒了,恢復記憶了,給嫂子一個驚喜……”
“朵兒,”凌少川認真地說:“如果你堅持要給芽兒說,我只能發誓了。”
“發誓?”凌朵兒眨巴着眼睛,不解地問:“你發什麼誓?”
“如果你對芽兒說出我的秘密,我將死於……”
“哥!”凌朵兒大喊一聲,撲過去捂住他的嘴,眼淚唰地流了出來:“你發什麼誓?發什麼誓?你還嫌你遭的罪不夠多是不是?”
凌少川拉下她的手:“那你答不答應爲我保守秘密?”
“我答應!我答應!”凌朵兒淚如雨下:“我不答應能行嗎?哥,你爲什麼這麼傻,嫂子對你這麼好,你非要推開她,非要傷她的心……嗚嗚嗚……”
凌少川默然片刻,問:“朵兒,我問你,你和你的前男友感情那麼好,你爲什麼要跟他分手?”
“我那是沒有辦法,”凌朵兒抽抽答答地說:“我媽媽生病了,我要照顧我媽媽,他媽媽又逼他結婚,我不想耽誤他,也不想讓他在他媽媽和我之間兩頭爲難,所以只能分手。”
“你不想耽誤他,不想讓他兩頭爲難,說明你愛他很深,正是因爲太愛他,你才選擇分手。”
“是的,”凌朵兒傷感地說:“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他已經結婚了。”
“我對芽兒,跟你對你男友是一樣的,”凌少川同樣傷感:“我也不想耽誤她,不想讓她被我連累,也是因爲太愛她,我才選擇離開,你難道還不明白?”
“我明白,”凌朵兒流着淚說:“只是我覺得你和我嫂子都太可憐了,你們這麼相愛……”
“朵兒,”凌少川低沉地說:“愛她,就要給她最大的幸福,既然我不能保證給她幸福,就應該成全她,讓她去找屬於她的幸福,所以你不用爲她難過,芽兒離開我,只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可你呢?”凌朵兒想想又哭起來:“你又到哪裡找嫂子這麼好的女人?”
“我沒有關係,”凌少川的視線久久落在柳芽兒臉上,說:“只要她幸福,我就幸福。”
凌朵兒哭了一會兒,見他態度堅決,她也沒有辦法,說:“好吧,我不會告訴嫂子你裝失憶的事,不過如果她堅持要來找你怎麼辦?”
凌少川沉默良久,說:“到時候再說吧。”
他又呆了好一會兒,看見柳芽兒的臉色越來越好,怕她突然醒來,他起身悄悄離開了。
凌朵兒一個人坐在病牀前守着柳芽兒,想着她和凌少川的不幸,再想想自己和男友相愛卻不得不分開的結局,又哭了一場。
洛曉川扶着瑪瑞卡過來探望柳芽兒的時候,她還在熟睡中。
凌朵兒起身請他們坐,洛曉川說:“不坐了,我們要回m國去了。”
“現在?”凌朵兒不解地問:“那瑪瑞卡的傷怎麼辦?”
“她回m國繼續治療。”
“哦。”
瑪瑞卡說:“芽兒醒了後,請你幫我們給她說一聲。”
凌朵兒點點頭:“我會的。”
洛曉川扶着瑪瑞卡往出走,走到門口,她又轉過身說:“請你跟芽兒說,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有什麼事,她都可以找我。”
凌朵兒知道,瑪瑞卡的心裡對柳芽兒始終懷有深深的歉疚,她認真地點頭答應:“我會轉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