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應該來嗎?”李棟笑容依舊地問道,“大哥都在這兒,我爲什麼不能來?哎,大哥,不是說四妹家的宴席取消了嗎?你怎麼和大嫂都在這兒呢?”
李樺臉色微緊,忙辯解道:“爲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還不是因爲三弟妹嗎?我怕勉強把三弟妹請來,又跟亦如鬧上那就尷尬了,所以我今日先來勸勸亦如,打算擇日再請你們倆的。是不是,亦如?”
施夫人趕緊接話道:“是啊,大哥正勸我來着。對了,三哥就你一人來了?三嫂沒來?”
“沒來,”李樺毫不客氣地坐下道,“我一人來的,亦如你不歡迎?”
“這是哪兒的話?”施老爺笑道,“三哥肯信亦如,肯再上我們家求之不得呢!這樣亦如,難得三哥來,你去吩咐廚房加幾道三哥愛吃的菜,快去!”
“好,我這就去!”
施夫人匆忙地出了待客間,臉色嚴肅地問迎上來的冷翠道:“人來了嗎?”
冷翠搖頭道:“還沒有!”
“真是的!”施夫人緊皺眉頭思量道,“三哥好端端的怎麼會來呢?難道他察覺到什麼了?”
冷翠道:“或許夫人想多了,三老爺也就碰巧來了而已。眼下最要緊的是別讓三老爺見着李存香小姐了。讓他們父女見着面,那可就不好辦了!”
“你說得對!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見着面!冷翠你去巷子口守着,只要疑是李存香的人已出現,立刻拿下!”
“夫人,奴婢以爲讓紫姑去更爲妥當,”冷翠這樣說道,“因爲紫姑見過李存香小姐,她一露面,紫姑便能認出來。相反,奴婢沒見過她,怕是很難辨認得出。”
施夫人想也沒想,點頭道:“好,紫姑你去!仔細瞧好了,不管是不是,只要長得像李存香的都一併拿下,過後再說。”
紫姑匆匆下樓去了。這時,冷翠又道:“夫人,奴婢去看一眼杜姨娘那邊。萬一她跑出去跟靳寶梳報信,那可就麻煩了。”
“好,你快去!”
“是!”冷翠瞟了施夫人一眼,轉身飛快地下樓去了。施夫人隨後跟旁邊丫頭叮囑了幾句,便回裡頭去應付李棟了。她坐下後笑問道:“三嫂還在疑心我嗎?怎麼你來了她沒來呢?”
李棟夾着菜道:“多少年的心病了,亦如你還跟她計較?她就是那樣,但凡沾着跟存香有關的事兒就得鬧騰,每回如此,不稀奇了!”
“那三哥疑心我嗎?”施夫人故意這樣問了一句。
李棟笑了笑,停下筷子擡頭道:“自打這金兵攻到南邊來了,城裡的謠言還少了嗎?今兒說金兵已經打過黃河了,明兒說宗爺爺和岳飛他們也給俘虜了,一個比一個會吹,可有一個是實在的嗎?謠言罷了,亦如你別放在心上。今日哥哥來,就是想跟你和大哥好好喝幾杯。”
施夫人稍微鬆了一口氣,舉杯笑道:“三哥如此,那我就放心多了!我真怕那些謠言會壞了我們兄妹的情義。來,三哥,我先敬你一杯!”
幾人輪番互敬了酒後,眼看宴席就要過半了。施夫人見紫姑還未前來稟報,不由地有些心急了。她找了個藉口,匆匆下了樓,正要叫個小丫頭去找紫姑時,之前守在她院子裡的一個丫頭忽然跑來了。她忙問道:“是不是那杜姨娘有什麼事兒?”
那丫頭氣喘吁吁道:“不好了,夫人!杜姨娘……杜姨娘她跑了!”
“什麼?”施夫人揚手就甩了那丫頭一巴掌道,“你們幾個看着她,居然也能叫她跑了!你們幹什麼吃的?”
那丫頭捂着臉委屈道:“奴婢們原本看得好好的,可不知爲何忽然都犯起了困勁兒,不知不覺都睡着了。等奴婢們被人叫醒時,發現杜姨娘已經跑了!”
施夫人心裡一震,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聽這丫頭的言下之意,應該是中了什麼迷香吧!不過,誰有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在她院子裡用迷香?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冷翠呢?冷翠不是回去了嗎?”
那丫頭道:“冷翠姐姐是回來過一趟,不過後來又收拾了個包袱出去了,不知道往哪兒去了。”
“收拾了個包袱?”施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眉心緊皺道,“她收拾什麼包袱?我沒讓她收拾包袱啊!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
就在此時,下人來報,說阮府的阮夫人在門外求見。施夫人不由地心頭一火,撥開那下人,快步地往大門外走去。出了大門一看,果然看見寶梳站在門外。她迎上去質問道:“你來我施府做什麼?我們施府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寶梳淺笑道:“施夫人誤會了,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李家三老爺的。我聽人說他在你們府上,特意過來找他的。還請施夫人行個方便,跟李三老爺說一聲。”
施夫人緊盯着寶梳問道:“你找我三哥做什麼?”
寶梳笑道:“我自然有我的事兒,與施夫人何干?”
“哼,靳寶梳,你又想耍什麼花樣兒?”
寶梳咯咯咯地笑了幾聲道:“施夫人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這兒是你們施府大門口,我敢在這兒耍什麼花招嗎?我只是來找李三老爺的,僅此而已,你也犯不着緊張成這樣吧?莫非上回在皇宮裡就已經被我嚇壞了?”
“你少得意,靳寶梳!”施夫人拂袖怒道,“上回是我運氣差,偏偏還着你的道兒!不過你不是每回都這麼好運的!你勸你趕緊離開,否則本夫人就叫人把你扔街上去了!我三哥不在我府上,要找他你往別處找去!哼!”
施夫人說罷正要轉身離去時,寶梳忽然幽幽地對施夫人說了一句:“李存香在我那兒,施夫人不想見見她嗎?”
施夫人邁進門檻的右腳輕微一顫,轉過臉來,眼神分明有些猙獰:“阮夫人,你說話可要小心了!你是不是弄錯了?還是想隨便找個人來討好我三哥?我侄女兒存香失蹤已經八年了,我們李家都查無音訊,她怎麼可能在你那兒?我看你最好還是轉身下臺階,別再這兒給自己找不痛快!”
寶梳往巷子口外一指笑道:“人已經在巷子口的小轎裡了,施夫人不信?施夫人要不信的話,自己去瞧瞧,或者讓李三老爺自己出來瞧瞧。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應該不會認錯吧?”
聽到這句話,施夫人右臉頰上的肉都輕輕地跳動了一下,銀牙緊咬地看着寶梳,後背微微滲出了幾絲冷汗。寶梳卻和顏悅色地說道:“怎麼了,施夫人?你看上去似乎很害怕見你的親侄女兒,這不是一個做姑姑的該有的反應啊……”
“靳寶梳!”施夫人怒喝了一聲,忽然揚起手朝寶梳臉上揮了過去!寶梳擡手穩穩一扣,甩開後冷笑道:“施夫人這是要在自己府門前動粗嗎?小心讓你一世英名俱喪啊!”
“你滾!”施夫人有些失態地喊道。
“我偏不滾呢?”寶梳帶着一絲調皮的狡笑晃了晃腦袋道。
“你……”
“實話告訴你吧!”寶梳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寬袖道,“李存香真的就在巷子口的小轎裡,不是哄你也不是嚇唬你。你要想滅口的話,這就去吧!讓臨安城裡所有人的都瞧瞧,你這個好姑姑是怎麼對待你的親侄女兒的。去吧,我不攔你!”
“爲什麼?”施夫人氣得渾身直打抖道,“你爲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寶梳笑道:“你鬧清楚了,到底是誰先跟誰過不去的?我從來沒想招惹過誰,是你自己往我刀口上撞的。況且你作孽那麼深,爲了世界和平,我也該把你這隻害人不淺的老狐狸揪出來吧?今ri你已經無處可逃了,李存香就在外面,除非李三老爺不出來,否則他們父女倆指定是會見面的。一旦見面,當年你所做的事情就會天下大白!好了,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你請自便吧!”
說完這番話,寶梳步下臺階朝巷子口走去。施夫人緊隨她下了臺階,往右邊巷口一張望,果真看見兩頂小轎停在了巷子口,而寶梳上了其中一頂。那麼,另外一頂裡很明顯就坐着李存香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怒火和壓抑霍然涌上了施夫人的心頭!她雙眼充滿恨意地盯着那頂小轎,恨不得立刻親手點燃那小轎,將李存香活活燒死在裡面!可惡!她心裡不住地罵道:可惡的丫頭爲什麼還要回來?已經淪爲下作不堪的姐兒了還有臉回來嗎?自己的一世英名難道就要葬送在這麼一個骯髒的丫頭手裡?不能!絕對不能!
就在她憤怒地盯着那頂小轎時,站在轎邊的元宵彎下腰去,將轎簾往上拉了起來。一瞬間,轎中人的模樣便不經意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一種久違了的熟悉感如一道閃電般猛地朝她心上襲來!雖說八年未見,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李存香那模樣!不錯!那就是存香的樣子!那就是存香!爲什麼?爲什麼這個丫頭居然還活着?在窯子裡被糟蹋了那麼久都還沒死嗎?她被刺激地險些暈了過去,護着額頭往後仰了起來。身邊的丫頭慌忙將她攙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