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瑛嵐輕啜了一口茶,幽幽說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遂換了一身正裝進宮,求見鳳藻宮薛婉碧。
林瑛嵐是北魏中書令林峰的嫡女,中書令相當於左相,在朝中頗有勢力,且輔佐龍曦辰執政。因而林瑛嵐被封良媛時,備受親淶,龍君曜還特賜了出入皇宮的腰牌。
薛婉碧是繼後,大王爺龍空名的生母逝世後,她才被封爲皇后。
她是龍千墨的生母,於北魏鄭定年間,被當時的三王龍君曜納爲正五品良娣。後因身孕,晉爲從四品淑媛,誕育一位郡主,晉爲正四品淑娣。而後查出某妃妾與侍衛私通,立了功,皇帝晉其爲正三品側妃。
龍君曜登基後,正配太子妃忽而薨世。當時,龍空名之母江採頤身懷六甲,羣臣皆上表:饒貴妃江氏端莊淑雅、落落大方,且身懷有孕,堪當皇后。
因而當時爲太子貴妃的江採頤,被龍君曜封爲皇后,卻在誕育龍空名後,不幸薨世。
龍空名是龍君曜膝下第一位皇子,故而龍君曜甚爲疼惜,追封江採頤爲莊敬皇后。
江採頤薨世後,薛婉碧便有了身孕,當時宮中有身孕者並無。龍君曜有心立她爲後,雖羣臣反對,但龍君曜還是中意薛婉碧,遂頒佈了立後詔書,封薛婉碧爲皇后。
如此,薛婉碧的皇后之位,在羣臣看來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尤其是江採頤之父,他是頭一個提出反對的人,而後羣臣紛紛進諫。
江氏竟然能發動羣臣,那自然是留不得的。龍君曜私下賜了一壺毒酒,好言勸騙江氏喝下,江氏因此暴斃。對外只說江氏壽命已盡,龍君曜感念其是肱骨之臣,因而追封爲王。
直到薛婉碧誕下龍千墨,此事就塵埃落定,朝中自然就有了大變,勢力慢慢從一股形變成多股......
林瑛嵐福身行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快且平身。”薛婉碧帶着心疼的語氣說道,“地上涼,不宜跪久。”
林瑛嵐生母是薛婉碧的舊時好友,林瑛嵐出生後,薛婉碧便待她如親生,滿月時還賜了一對用翡翠製成的元寶。雖其生母與薛婉碧一心,但林峰是龍曦辰一股的勢力,因而林瑛嵐才被龍黎軒看中,選入太子府做妾室。
林瑛嵐淺笑着起身,紫竹應着薛婉碧的眼色,屏退了左右,然後給林瑛嵐賜坐。
坐定後,林瑛嵐才言入正題,“娘娘,您要廢掉太子,必先廢除太子妃。”
薛婉碧惑然,“此話怎講?”
林瑛嵐只問了一個問題,雙方心意便已明瞭,“娘娘可還記得昔日名王妃一事?”
她口中的名王即龍空名,當年立龍空名爲太子已無爭議,卻在冊立之時,傳出名王妃與墨王府下人私通一事。龍君曜當即燒掉了冊立太子的聖旨,對外只說龍空名身子孱弱,實在不堪重任,自請罷免繼承皇位的資格,願一生爲王。
做爲一位儲君,或是一位君主,聰明過人、有謀略之纔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後院和睦。
龍空名之事大有陷害的可能,龍君曜並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他認定的太子,竟然被人輕易算計了,不僅如此,就連王妃也是愚笨無知,竟成了他人棋子。這樣的夫妻,何以執掌一國?何以母儀天下?
此事的真相只有宮裡的人和朝臣知道,外人都以爲龍空名身子孱弱、不堪重任、自請罷免。而林瑛嵐,自然是薛婉碧向她提起過,才知道的。
而此時在芙蓉園正殿,無憂久跪的膝蓋有些發疼,見薛婉碧咄咄逼人,只好搬出大齊,“皇后娘娘要罰臣妾,還要問過大齊同不同意吧!”
哪知那薛婉碧根本無懼於大齊,只揚聲說道,“你現在是北魏的太子妃,出了這等事情,還想鬧得人盡皆知麼?本宮念你是兒媳,自然會給你留着情面,此事你知我知,不會傳到大齊,免得敗壞了兩國的名聲!你若認罪,本宮便免了你的刑罰,只賜你一杯毒酒便了。”
無憂的臉色只有一抹陰冷之色,“那臣妾還要多謝娘娘體恤了?”
像是忽而想起了什麼,薛婉碧補充了一句,“本宮已然讓太醫院的人查實,紫洛配給太子的藥中,含有大量的毒藥,導致太子奄奄一息。太子薨世,朝中必然大亂,你和紫洛便可以趁亂私奔。可見謀害太子之心,昭然若揭!”
昭然若揭四個字,薛婉碧說得極其清楚嘹亮,句句直逼無憂的命門。
所有人都爲此驚慌,口舌交接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無憂處之泰然,靜靜吐出幾個字,“臣妾還是處子之身。”
短短八個字,讓鬨鬧的正殿片刻安靜了下來。原本虛掩着的殿門,被一陣大風吹得打開,發出一聲吱呀,隨即飄進幾片落梅花瓣,極是唯美。
殿內卻嚴肅非常,衆人臉上的驚色良久也未消減,薛婉碧眼中亦是充滿訝異,很快化作一團怒火,“慕容妃竟敢口出狂言,罪加一等!”
看着薛婉碧自得意的神色轉變爲凌亂的神色,無憂只扯了扯嘴角說道,“以大齊的婚律,女子及笄後兩年、男子及弱冠纔可洞房行夫妻之事。臣妾虛齡十六,尚不足十七。太子感念臣妾年齡未到,所以只是與臣妾共枕而眠,並未行fang。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請宮裡資深的姑姑們驗一驗臣妾。”
說完,無憂又補充說道,“若是姑姑們被什麼人收買了,臣妾只好啓奏皇上,爲臣妾做主。皇上聖明,自然看得清誰是誰非。而皇后娘娘今日之恩,臣妾必定加倍回報!”
薛婉碧請了身邊的幾個姑姑,爲無憂驗身,果然是處子之身!
無憂說的大齊婚律是真的,至於龍曦辰至今還未寵幸,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私事,沒必要告訴外人,只隨便編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即可。
此事若鬧到龍君曜那裡,薛婉碧必然要頂着這個陷害的罪名,雖可以找人替罪,但也是無益於她,反而讓龍君曜看到無憂、龍曦辰夫妻和睦的景象。
至於查明紫洛藥方一事,只是薛婉碧的欲加之罪。紫洛記錄在郎中房的藥方,皆是假藥方,不過是治風寒之症、補氣健體的藥。
但若此事細查,難免死穴之事暴露。
無益於自己的事,無憂不會魯莽去做,只要薛婉碧不再鬧事,她便不計較此事了,不然只能是兩敗俱傷,實在不值!但薛婉碧司馬昭之心已然揭露,無憂不能坐視不理,日後相處的機會還多,無憂必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薛婉碧一拂手,示意給無憂賜坐。
無憂遂坐於側座之上,只見薛婉碧微微一笑,“看來此事是一個誤會。”說着,又板起臉色,斜睨了身邊一位太監宋僖一眼,“你竟敢假傳太子妃與紫洛私通、謊報紫洛下毒一事,還找來這兩個所謂人證來污衊太子妃?實在可惡,死罪一條!”
若是此事敗露,薛婉碧必要拿個頂罪的人。勇於頂罪之人,其家人可享盡一生榮華富貴。
宋僖見薛婉碧點中了自己,忙作勢跪了下來,頻頻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這不過是宮裡的老把戲,無憂見過不少,自然不會爲之動容,只悠悠說道,“臣妾想來,許是府裡的人訛傳入宮的,這太監必不是始作俑者,殺了亦是無用。算了,臣妾不計較此事了,娘娘便饒了他吧。”
薛婉碧隨即裝起了老好人,語重心長道,“今日誤會已生,不管是始作俑者,還是黨羽小人,都不能放過。芙蓉園中傳出這等骯髒的事情,可見下人的不檢點!依本宮看,必要將芙蓉園上上下下的侍人一一換過才行!”
無憂笑得不屑,“眼下兩位多舌的侍婢還沒處置,娘娘就要計劃着換掉臣妾的侍人麼?”說着,凌厲的雙眼凝向聰穎與碧汐兩人。
薛婉碧點中宋僖爲替罪羔羊時,聰穎與碧汐的身子就開始瑟瑟發抖,現下見無憂提及自己,嚇得跪趴在地上,哀聲求饒,“皇后娘娘饒命、太子妃娘娘饒命!”
無憂最是討厭這種叛徒,只冷眼看着兩人已然磕紅的額頭,吐着寒氣說道,“挖去兩人的眼睛,斷其舌,置於北院的牌匾之上。若是再有人敢搬弄是非,聰穎與碧汐便是他們的前車之鑑!”
此時無憂的眼神,就如之前在凌絕峰毒死李蘭兒一般,只更加狠辣而無不及,就連戚姑姑都抓了一把冷汗,從沒見過無憂如此狠毒。
德勝倒是樂見其成,上前說道,“行刑完後,主子打算怎麼處置她們?”
“賜鼎蒸!”無憂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沒想到在無憂善良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顆狠毒的心!薛婉碧雖對無憂刮目相看,卻也更加警惕無憂,這樣狠毒、處事不驚的人,輔佐龍曦辰坐上皇位,恐怕不是難事吧!看來林瑛嵐說得對,要搬到龍曦辰,必先搬到無憂。如此一來,龍千墨纔會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
德勝應聲下來,看了看宋僖,問道,“那這位公公?”
無憂淺淺一笑,看向薛婉碧,“這位公公是娘娘的人,自然由娘娘定奪。”
薛婉碧依言道,“全憑太子妃處置吧。”
宋僖是薛婉碧的下人,無憂自然是容忍不得的,遂賜了絞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