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彩雲說要逃跑,花牡丹一點也不震驚,但凡是被賣到這裡的女孩,就沒有一個不想逃跑的,只是這裡壁壘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談何容易啊!
於是花牡丹準備勸說彩雲放棄逃跑的想法,要不然被抓了回來,後果不堪設想,她剛想張口時,小蚊子卻搶先一步問彩雲,“你說要逃跑,事前可曾做了工作?”
彩雲胸有成竹道:“當然做了工作,我可是花了幾個晚上,才總算摸清楚了,外面巡邏的差不多二十分鐘才能來回一趟,那些崗哨在凌晨五點的時候會換班,換班之時,大約有十分鐘的空白時間,在這十分鐘內,我們要從天台下到樓底,還要從樓底跑五百米才能避開他們的視力範圍,不然的話,就會被他們看到,到時候想跑也跑不掉了。”
看不出一直少言寡語的彩雲,卻是個心思細膩之人,怪不得這幾天她都是天亮了纔回宿舍睡覺,原來是摸底去了。
小蚊子聽後,沉吟道:“你準備的的確很充分,好吧!那我們今夜就行動,其他的一些細節我們再好好研究一下,要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竊竊私語研究起來,花牡丹是個思想單純的人,她沒什麼想法,只是安靜地聽着,如果小蚊子決定逃出這牢籠,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跟着,就算命不好被抓了回來,那也沒什麼可怨的。
上班前,小蚊子偷偷地告訴花牡丹,“其實我說要一塊逃跑,都是騙彩雲的,因爲我知道很難跑掉,所以才故意答應她,就是想讓她做一次示範,如果她逃掉了,我們以後照做就行,如果逃不掉,我們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花牡丹大吃一驚,“小蚊子,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啊!彩雲好心告訴我們她的計劃,你卻是騙她的,你明知道不可行,就別讓她逃了,免得送死啊!”
“是她自己說要逃的,我又沒讓她這樣做。”小蚊子很生氣地看着花牡丹,又道:“你到底和她是好姐妹,還是和我是好姐妹啊!怎麼胳膊肘朝外拐呢?”
花牡丹也不答話,只說:“不行,我要去告訴彩雲去!”
小蚊子拉住了她,“你要告訴她什麼?”
“我要讓她放棄逃跑。”
小蚊子道:“其實她的計劃看起來有點希望,但希望不大,再說她想逃跑,那是她的事,你讓她放棄,她也未必聽你的,就讓她試試吧!聽我的,你不許告訴她,要不然我們姐妹都沒得做了。”
礙於姐妹情深,花牡丹只得選擇了閉口,但對於小蚊子的做法卻深感痛心,她就是在拿彩雲的生命做實驗,哎,花牡丹只能在心底嘆息,並祈禱彩雲能夠順利逃出去。
下班後,回到宿舍,彩雲就開始忙着將牀單系到一起,蜂蝶苑樓高三層,從天台垂到樓底的話,四條牀單就差不多了,小蚊子跟着幫忙,這裡弄不到繩子,所以只能用牀單代替。
花牡丹膽戰心驚地坐在牀頭,看着她們忙碌,有幾次她差點脫口而出,告訴彩雲實情,但小蚊子忙裡偷閒不忘衝她使眼色,所以她終究什麼都沒說。
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身無一物,到了這裡也沒留下什麼私人的東西,除了少的可憐的一點錢,所以沒什麼要收拾的,然後三個人就坐在一起說話,等到四點多就可以爬上天台,五點一到,就開始逃跑。
因爲心裡一直惦記着時間,時間卻過得非常緩慢,後來宿舍牆上的掛鐘終於指向了四點半,三個人便開始動身前往天台。
從她們的宿舍到天台需要穿過很長的走廊,還要爬一段樓梯,過程中,她們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麼動靜。
順利地到了天台,三人扒着護欄朝下望,可以看見巡邏的人,還有那些崗哨,彩雲手指向遠處,興奮道:“你們看到了嗎?就是那個地方,旁邊有一棵雪松,待會我們下到樓底後,就直接朝那個方向跑,那裡不遠就是一個廢品收購站,只要到了廢品收購站,我們就算逃出去了。”
“你怎麼知道那裡有個廢品收購站?”小蚊子很是納悶地問道。
彩雲幽幽地嘆息道:“自從我來到這裡就沒和你們說過我以前的故事,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跟着奶奶在這個城市裡東奔西跑撿破爛了,我爸是個爛賭鬼,敗光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後來連房子也抵押出去了,我媽心灰意冷就丟下我們離開了,後來我爸被追債的人給砍了,我和奶奶相依爲命,只能靠撿破爛爲生,再後來我長大了,想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不想卻又被人騙了,然後就賣到了這裡,說實話,我不甘心,一點都不甘心,我不信我的命會這麼苦,所以我一定要逃出去,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原來彩雲是城裡人,可是城裡人的命怎麼也這麼苦呢?在沒有認識小蚊子和彩雲之前,花牡丹一直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苦之人了,然而苦命的人何止她一個?在這光鮮的城市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命運多舛的人在黑暗裡苦苦掙扎?
“彩雲,你覺得我們能逃出去嗎?不如回去吧!”花牡丹好心提醒道,她知道想要逃走根本不容易,要不然小蚊子來了兩年,早就逃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彩雲苦笑道,“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但一定要去試試,我可不想留在這裡屈辱地活着,若能逃出去,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若逃不出去,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的笑聲不大,卻有一種心碎的力量,天台上,夜空下,此時還不到五點,這個時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是屬於她們的黎明還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