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渾身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光芒之下,雖然看起來極其微薄,但確實無窮無盡。
他們就像是既存在這裡,同時也不存在這裡。就像是處在另一個空間之中,遠離與塵世之外。
周圍人流交織,來來往往,但卻都沒有對他們的存在表示任何詫異。
“靈真,你怎麼看?”裴子清就坐在之前的座位上,淡淡的觀察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雙眸之中,倒映森羅萬象。大千世界,也不過眸中一物。
“在弟子看來,這位機車長雖然之前處理的方式有問題,心裡面私心很多,就一直想着自己能夠獲得多大的功勞,能不能晉升自己的職位,凡心太多。但是最後做的還勉強不錯。看起來,他總算還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些辦事能力的,革職的處理就改爲降職處理吧。”
裴子清一笑,並不做出評價,只是拿起了一杯水。
從表面上看去,這只是普通的一杯水。一個普通的瓷器外殼和再普通不過的杯蓋。
這就僅僅只是一個在機車上供給旅客們用來飲水一個普通的杯子而已。
裴子清掀開杯蓋,就看到水中淡淡的鬼氣蔓延着,無數的鬼衆在水中掙扎着漂流,隨着水波的運動而不由自主的隨波逐流。
在外界這只是一杯水,倒下去也不會激起太多的漣漪。可對於處在其中的鬼衆來說,這就是一片接天連地的汪洋。
一杯水,可填海。
當杯蓋掀開的時候,黑衣人的靈魂本能的感到了一絲不安。沒有任何來由的,他感覺到了一絲煩躁。這時候他還沒有醒過來。
無窮的海水隨着風的漂流而流動着,他們就這樣身不由己。
大千世界,不過掌中一塵土。
裴子清和夏衍就這樣淡淡的觀摩着這一幅畫面的展開。
“你的名字是什麼?”裴子清對着無數鬼魂中還顯得有些迷茫的一個鬼魂說道。
這時候,聽到這句話語,黑衣人立馬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
令他感到恐怖的是,在這片汪洋大海之中,一個偉岸的力量貫穿了始終,把他與他所信奉的神靈兩者間的聯繫被硬生生的切斷了。
他所信奉的也同樣是一位殿下。
那麼眼前的局面,又意味着什麼呢?他這時候有些不敢多想。因爲那或許就等於褻瀆了。
淡淡的話語聲對於聽到這句話的黑衣人來說就等同於是天音,就是無法違抗的聖言。
杯水之中,便是汪洋大海,一聲話語,即可讓波濤生滅。
言語說出,就可定義法則。一句話,便可主宰生死。
一言一行之間,都是道的體現。
黑衣人奮力掙扎着,這時候在他的心裡面有着一種難言的震撼感。
言出法隨,一句話就可讓他無法抵擋,這已經超過了凡人的範圍,而深入到了神的領域。
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讓他勉強保持着神志的清醒,這是他之前所擁有力量的殘餘以及神靈的饋贈,不過就是如此,他也感覺到十分的艱難。他仰起了脖子,勉強想要向上看。
之前那種掌握一切局勢的從容已經消失不見,如今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懼和慌亂,一種莫名的恐懼直接襲擊了他的心靈,讓他顫抖着想要說出自己的名字。
不過這時候,他所信奉神靈的力量也開始發動,在這片汪洋大海之中,一股如同礁石一般的力量保護着他,心裡海水的洗刷而仍不變色。
這是他能夠活下去最大的倚仗,黑衣人立刻明白了這一點。
裴子清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這個靈魂奮力反抗的模樣,沒有在第一時間施加更大的壓力。
就算是死後,他也是披着一身黑衣。於是裴子清就叫他黑衣人了。
然而,當黑衣人擡起頭之後,在他眼中出現的就是一團不可直視的光輝。
“啊!”黑衣人用雙手抱着頭,十分痛苦的慘叫着,就像是墜入了十八層地獄那樣。一股難以形容的神威一下子襲擊了他的心靈。
當然,也可以說並不是神威,而是其他別的存在。說是道韻也行,反正其本質都是一件事。就是高位生命天然對低位生命所產生的一種壓迫感。
只是,對於仙神這等存在來說,就算僅僅只是本能產生的一種威壓,對於低層次的生命來說也可以給他們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他看到的不是一個人影,而是一輪散發着無窮光芒的大日。
就像是直視了一個太陽那樣,他的雙眼在第一時間被化成灰灰。
接下來,就是這股威嚴所帶來的對靈魂的拷問。
每一束微不足道的光芒,對他來說都如同是噴薄而出的火焰那樣充滿了炙烤感。
緊接着,最重要的,也同樣是最痛苦的,就是對於靈魂的拷問。
本質上遠遠高過他的力量在一瞬間就撕裂開了記憶所築建的一切外在防禦,一切慘不忍睹的往事都被回憶到心頭,並且不斷重複。
童年時的往事,少年時的不堪,被他人羞辱的屈辱。
就算這些記憶全都早早的過去了,可是等他回憶起這些過去的場景之時,他就被迫再一次經歷一段往事。
經歷一次就已經足夠痛苦,更何況是無數次呢?或許他會在這個過程中麻木,但強大的法力讓他被迫收到強烈的刺激而從始至終都保持在一種清醒的狀態之中。
恐懼、遺憾、後悔,一切負面情緒都在飛快的加速延伸。
終於,原本以爲虔誠的信仰在真正的痛苦面前真是微不足道。或者說,他還不夠真正的虔誠。
從痛苦的輪迴地獄之中脫離而出之後,他不得不屈服了。
就算是沒有任何力量控制着他,他也是心甘情願的說出了答案。
之前的那些自負通通消失不見,他的農村充滿了一種諂媚感,就只想臣服與眼前這位存在的命令。
到了現在,不管讓他做什麼他估計都會答應。
“我,我叫木……”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一抹恐懼。而在下一刻,他的面孔就破碎成了無數個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