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死渡厄”玄妙無窮,潰散的身軀再度顯化入世,革鼎道人驚魂未定,挾萬載道行歸來的自信與勇氣亦蕩然無存,“元年隕星”撬動“玄元天”星力,水漲船高,似乎永無止境,便是再多萬載修持,也抵不住星力一擊。潮起必潮落,趁着對方一波衝擊才過,革鼎道人緊接着又施展一道神通,幽冥之氣捲起一陣旋風,將其緊緊裹挾,下一刻行將破空遁去。
他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旋即化爲迷惘,悄無聲息化作齏粉,再度重蹈之前湮滅的覆轍。1
“幽冥漩渦”滾滾向內塌陷,很快縮至針尖大小,消失於虛空深處。解升道人一顆心掉落谷底,革鼎道人未來之身被徹底抹去,留於“陷空境”的那一道氣意憑空消失,就此隕落,再不能歸來。魏天帝擡手之間,打滅“妙元天”一位同道,令他無比震撼,混沌之下,無有長存不滅,但解升道人深知,單憑一己之力打滅上尊大德,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革鼎道人的覆滅固然有諸多偶然,魏天帝之強橫亦可見一斑。
“妙元天”諸位大德面面相覷,誰都沒有開口,默默接受了殘酷的事實。革鼎道人雖已隕落,“妙玄論道”卻沒有結果,唯有降服“陷空境”內鎮道之寶,得其認主,纔算真正獲勝,魏天帝已穩穩立於不敗之地,他有千載光陰從容施展手段,到期若未能得手,只能算勝負未分,雙方又回到起點。想通這一節,衆人稍稍鬆了口氣,千年之後,無妄子早已迴轉現世,萬事都有天主做主,無須他們擔什麼責任。
魏天帝擡手撫平星力,左臂僵硬如木偶,未能操縱自如,一舉一動不無笨拙,衆人看在眼裡,誰都笑不出來。就是這一隻笨拙的左手,撬動“玄元天”無盡星力,將一位上尊大德生生打滅,易地而處,他們誰都討不到便宜。
魏天帝頭也不回拂袖而去,漸行漸遠,身形消失於“陷空境”深處。
蠱三道人忍不住道:“革鼎道友是如何隕落的?”魏天帝出手的一瞬,他窺得分明,左手笨拙地拍在革鼎道人右肩,星力一擊之下,革鼎化爲齏粉,藉神通死而復生,正待捲動幽冥之力遠走高飛,下一刻又化爲齏粉,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他百思不得其解。
屯蒙與困井亦存疑惑,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解升。解升道人沉思片刻,推測道:“諸位道友可曾留意,他左手煉入了兩枚‘元年隕星’,大小火候相差甚多,撬動‘玄元天’星力時,未能合而爲一,先後相差一線,留有騰挪的空隙……這本該是不小的破綻,然而革鼎道友連第一道星力都擋不住,身軀瞬息崩滅,重新顯化入世,恰好撞上第二道星力,陰差陽錯就此湮滅……”
蠱三道人皺眉道:“如此說來,革鼎道友隕落非戰之罪,大半是運數使然?”
魏天帝執拿的力量凌駕於衆人之上,足以打殺上尊大德,解升道人知他不願承認這一點,微微搖首,沒有再多說什麼。革鼎道友憑空多了萬載道行,猶葬送在魏天帝翻掌之下,力不如人就是力不如人,無須找理由安慰自己。不過氣可鼓不可泄,他輕輕咳嗽一聲,道:“混沌之下,道不可違,這千載之內,吾等只能旁觀,不過千載之後……”
話音未落,“玄元天”星雲驟然亮起,星辰一顆接一顆炸開,無聲無息,卻又驚心動魄,刺眼的光芒連成一片,剎那間照亮每一個角落,連解升道人都無法直視。他擡手遮擋,眯起眼睛,透過指縫窺探一二,卻見無窮無盡的光明中,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吞噬一切光熱,急劇向外臌脹,所過之處星辰爲之湮滅。
驚鴻一瞥,眼眸即酸澀難忍,他閉上雙眼,然而眼前仍爲光芒籠罩,居中一道黑氣,如利劍開天闢地,將光芒分在兩旁。解升道人嘆了口氣,心中再無疑惑,革真人趁“玄元天”空虛之時,暗中偷襲“清靈雲海”,果然得了無妄子相助,那一道黑氣分明是“幽冥劍”傾力一擊,斬破“混沌鎖鏈”固鎖,革真人才得以長驅直入。1
解升道人下意識望向山濤道人,卻見他一臉茫然,攤開雙手,表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山濤乃鎮道之寶顯化入世,其本體正是“幽冥劍”,然則劍氣化身千萬,彼此並不相通,他茫然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玄元天”混沌鎖鏈,“妙元天”幽冥劍,乃是渾天老祖與無妄子瓜分“虛元天”,爭奪“陷空境”的底氣,革真人無有與之匹敵的鎮道之寶,只能退居其次,連此番攻打“清靈雲海”,都要向無妄子借劍一用,欠下天大的人情。
混沌之下道不可違,天主無所不知,無所不察,“玄元天”之戰干係重大,與之相比,“陷空境”的歸屬尚在其次,塵埃落定前,只怕無暇分心。他必須儘快趕回“妙元天”,代天主坐鎮“幽冥鬼蜮”,以免渾天老祖惱羞成怒,轉而拿“妙元天”撒氣,雖然革真人才是罪魁禍首,遷怒於無妄子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可不防。
解升道人開口說了幾句,卻連自己都聽不清說些什麼,他這才意識到,“玄元天”星辰湮滅,無窮光熱席捲天域,摧枯拉朽撞入“陷空境”,恢弘大音接踵而至,他身處其中,竟然無所察覺。一念才起,耳畔驀地響起隆隆之聲,震得他眼花繚亂,臉色微變。隔了無數時空,餘威波及“陷空境”,仍有如此聲勢,“清靈雲海”前那一場激戰,該有多麼慘烈!1
解升道人擡手張開幽冥之氣,將一應外物排擠在外,與蠱三、屯蒙、困井、山濤說了幾句,當機立斷,攜同道離開“陷空境”,匆匆迴轉“妙元天”,唯恐遲了一步,遭遇不測之禍。
不知過了多久,“陷空境”再度回覆平靜,無盡虛空幽深晦暗,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