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期感受到懷裡的若筠在顫抖，聽到她在喃喃自語着什麼卻聽不清，他低下頭，想要仔細聽清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若筠不停地念叨着，回想起她入蓬萊的經過，毫無靈力卻被將遊君和青玄帶進蓬萊，當場測試靈力還被幾位仙長爭相搶奪，而陸子期，也從一開始就對她青眼有加，他是元真仙長的大弟子，自然是被元真仙長耳提面命的。
難怪啊。
“若筠？”陸子期察覺到若筠的異樣，有了些激動，又有些期待，還帶着幾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我想起了寒天跟我說過的話。”若筠擡起頭，緩緩張開手，“這，纔是原因吧。”
白嫩手心上軟軟搭着錦帕，上面赫然寫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幾句批文：
【桃花夢裡夢桃花，紅塵障中障紅塵。上天命，人間難尋。一人得道，仙緣有望。】
陸子期沒料到這張該死的紙會出現在這裡，一時愕然。
“鍾情？心有所屬？”若筠並未推開他，依舊在他懷中，仰起螓首，清亮的眸子沉靜得彷彿最深邃的寒潭，“大師兄鍾情的只怕是得升大道，位列仙班吧？真真好打算，好算計！真不愧是蓬萊大弟子！”
陸子期只覺得懷中的人在不停顫抖，如果可以，他真願意就這樣將她按入自己的胸口，讓她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她依舊沒有反抗，甚至沒有一絲掙扎，依舊仰着頭，用那樣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是這樣的，她一直都是笑容明媚的。
他將她抱得更緊，不停地說着，“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啊，從一開始就喜歡你……喜歡高高在上的你，喜歡瀟灑不羈的你……我喜歡你啊……”將她抱得越來越近，直到懷裡的人兒越來越燙，最後如同一塊烙鐵。
陸子期急道，“元卿！”若筠軟軟地倒在了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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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霾重重，一片寂寂。
“若筠……”
有人在叫她。
“若筠……”
若筠站在這頭，一動不動，任憑迷霧裡的聲音在叫喚。
“若筠，你讓我進來好不好？”
不好。
“若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不想看。
若筠扭過頭去，堅定地往外走。
迷霧慢慢在後面追上來，她堅定地往前走。
是她先不要的。
只能是她先不要的。
……
若筠睜開眼，看到了一臉擔憂的慕天仙尊，弱弱地叫了聲，“師尊。”
她很想問，她是不是真的上天命命格，註定要得道成仙，所以慕天仙尊和仙長們纔會對她那麼眷顧，所以陸子期纔會對她格外青眼有加，所以，繆寒天才會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她好，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比如說，大師兄對你特別好，暫時不需要你回報，但也許以後會要你付出很大的代價，你懂嗎？】
她想說，她懂了。【我懂了，可是爲什麼你不在這兒？】
那些話語到了嘴邊，化作了一聲輕嘆，還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微笑，“師尊，你回來了。”
“哎呀呀，你可把師父嚇壞了。”慕天仙尊還是那副樣子，似乎看不出她心事重重，“師父不過是多去了一會會嘛，你就跑出來了，還給我躺這了。”
若筠笑了笑，語調出奇的輕快，“師父，那是多去了一會會麼？你說三個月會回來的，如今都幾個月了？”
慕天仙尊嘿嘿一笑，還沒說話，若筠自己答話了，“想必是師父年紀大了，時間觀念不太好。”
她頓了一頓，繼續道，“師父，我要去凌霄洞閉關修行。”
慕天仙尊沉默了半晌，“若筠啊，在後山閉關修行不好嗎？師父親自教你法術好不好？”
“不了，弟子愚鈍，還是去凌霄洞修行吧。”
“可凌霄洞在八荒山啊，妖孽多，路又遠。”
“正好啊，我這麼弱，是要多鍛鍊鍛鍊。”若筠虛弱地笑了笑，“而且我想去。”
慕天仙尊想了想，沒有再說拒絕的話，“不要着急，好好休養身體。”
若筠閉上了眼，如果她堅持要去的話，師尊也不會阻攔吧。她默默唸着，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呼喚。
“若筠……”
溫潤的聲音一如既往，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聽了。
若筠無動於衷，連手指也沒有再動彈一下，彷彿睡着了一般。
然後慕天仙尊開口了，“子期，你先回去吧。”
緊跟着是元真仙長的聲音，“子期，聽仙尊的話，先回去吧。”
良久，沒有了任何聲音。
若筠閉着眼，以爲自己睡着了。
……
門外，沈柔嫋嫋而來，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眼底滿是擔心。“大師兄，自從師叔……你一直守在這裡，已經好幾天了。”
“我沒事。”陸子期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目光緊緊盯着那扇不會打開的門，聲音都變得嘶啞了。
“大師兄，你去休息一會吧，如果師叔……我去叫你。”
“我沒事。”
“大師兄……”
“師妹。”沙啞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這個劍穗，還給你。”
沈柔怔怔地收回來，察覺到陸子期目光裡的抱歉，她搖搖頭，“我明白的。師兄今生要修大道，我只會拖累你。”
她緊緊攥着那枚青紋石，好像上面還殘留着溫暖，她要拼命吸取一些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忽然間，她似乎下定了決心，擡起頭，對陸子期道，“大師兄，我知道你是自責，自責師叔因爲你而急火攻心，可仙尊也說過，都是因爲她妄自使用真氣，導致氣血逆行，容易被心魔困住，即使什麼事都沒有，她也一樣會病發。”
陸子期的目光又移到了若筠的房間，低低道，“都是我的錯。”
“大師兄，你是擔心師叔吧？”沈柔跟着看向了房間，卻又似乎在出神，幽幽道，“可你不覺得仙尊的態度有些奇怪嗎？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師叔會出事，明明說好了去幫她取扶搖仙草，卻到現在纔回來，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師叔會復發。”
陸子期擡了擡眉，聽着沈柔輕柔的聲音小心道，“會不會，與她的命格有關？”
陸子期不自覺掐算一番，有些驚疑不定，“怎麼會”
“大師兄怎麼了？”
“無事。”陸子期臉色蒼白，“師妹，我先走一步了。”
“大師兄！”沈柔喚之不及，低低說了句什麼。
房間內的若筠睜開眼，嘴角依舊掛着抹淡淡的笑容，美麗又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