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感覺,現在的氛圍就跟小時候過年一樣。’
李平安自東安城上空坐了一陣。
他本想回自己的老宅子坐坐,卻發現自己在外漂泊的時間已遠超在老宅住過的時間,溫泠兒和小白虎都在空濛界作威作福、混吃混喝,去了也沒什麼味道。
他還想在鑄雲宗溜達溜達,但自己對鑄雲宗的牽掛只剩父親和師父,與自己親近的長老們都已去了空濛界。
左思右想,李平安打消了去找女魃姐姐玩耍的念頭。
姐姐雖好,卻不可貪多,不然很容易讓兩人對如今的關係產生厭煩,從而尋求進或者退的變化。
“還是乾點正事吧,大家都在爲天庭奔走忙碌,我也不能太清閒。”
李平安自雲上起身,大鵬鳥立刻展翅飛來。
李平安笑道:“陪我一同駕雲吧。”
“是,陛下。”
大鵬鳥問:“陛下,要通知他們外出迎接嗎?”
“你們鳳族就你自己啊?”
李平安低頭看去,仙識包裹整個島嶼,下意識就歪了下頭。
“你怎麼也被我父帶壞了,莫要說這般車軲轆話,”李平安嘆道,“天庭需要鳳族制衡龍族,我想讓鳳族也進入天庭勢力。”
龍鳳二族都有徵戰混沌海的實力,這點比諸洪荒高手都要強上三分。
“上次玄都城之戰,不是見到了很多鳳族高手嗎?”
大鵬鳥化作金袍青年,靜靜站在李平安身後,警惕地看向四面八方。
李平安沉吟幾聲:
“龍族現在已歸於四海,鳳族就沒想過回來翱翔九天?”
大鵬鳥笑道:“能不能翱翔九天,自是陛下您說了算。”
李平安沉吟幾聲。
那不還是要大鵬鳥跟孔宣找道侶?
“除了這個?”
大鵬鳥略有點慌。
“大鵬,你們鳳族如今的訴求是什麼?或者說,你們的願望是什麼?別說什麼天地大義,就說最實際的。”
“鵬啊。”
這些孩童似乎都不會說話。
李平安取道東海,朝魔嬰島落去。
各處並無歡聲笑語;
大鵬鳥仔細思考了好一陣,緩聲道:“陛下,我們不是已經進入天庭勢力了嗎?”
而且大部分的孩童都已沒了魔嬰的體徵,鱗片、長毛都已消退,原本漆黑的雙眼也成了寶石般的眼眸,清澈且單純。
大鵬鳥低頭應是,目中多了幾分思索。
在此地總共有十幾萬魔嬰,他們將數百座大殿樓閣住了個滿滿當當。
說話間已是到了魔嬰島上空。
“你們認可的鳳族,只有你和孔宣……”
李平安拍了拍大鵬鳥的背,緩聲道:
“讓鳳族這份珍貴的血脈延續下去,也是伱自身的使命嘛。”
“姻緣也是未來天庭的重中之重。”
大鵬鳥嘴角輕輕抽搐,低頭道:“陛下,小臣而今只想爲天庭多做貢獻。”
這什麼洪荒幼稚園!
隨之,李平安就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李平安道:“你沒事就去西洲北部的百族那邊轉轉,那邊我記得有幾個飛禽類大族……一個種族,想要不被時代所淘汰,最緊要之事是什麼?。”
啊不對,孔宣是陰陽通體、先天五行聖體,不分男女、無法繁衍。
數千女仙兵在各處忙碌,負責照料這些嬰孩。
“陛下,那些都只是有幾分鳳族血脈,或是被我們鳳族遠古時收服的百鳥之族。”
大鵬鳥略微沉吟:“讓龍族不痛快。”
他第一眼就瞧見龜靈靈帶着數百名孩童在沙灘上堆沙子,瞧見自家師父帶着滿殿的嬰孩打坐修行。
純血鳳凰如何誕生?
李平安負手輕吟。
李平安扭頭瞧着大鵬鳥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眼底多是蠢蠢欲動。
“除了小臣,還有家兄,”大鵬鳥拱手笑道,“我們鳳族而今只剩我們兩個,兄長還要照看秘境、守護不死火山,若陛下能想辦法讓純血鳳凰再現天地,自可讓這純血鳳凰入天庭。”
鳳族繁衍的任務,豈不是落在了……
“不用,”李平安笑道,“在此等我,我去各處看看,研究下這些魔嬰的狀態。”
“是。”
大鵬鳥拱手領命,瞧着李平安身形變得虛淡、透明,化作一縷清風匯入此間海風,也是略有些出神。
鳳族繁衍。
這個問題,他的兄長也提過很多次,只是……大鵬鳥輕輕一嘆。
此事讓他有些難以啓齒。
鳳族在這種事上本身比較保守,若是結成夫妻就是一對一到天荒地老,只要動一次心,就不可能對其他異性鳥類再動心,除非自己的道侶逝去了一段歲月。
他想要找一位道侶,比讓軒轅黃帝專心一名道侶,還要難上百倍。
“陛下關心我就如兄長般。”
大鵬鳥露出了安然的微笑。
……
‘這些魔嬰的狀態有點特殊。’
李平安拿着一枚玉符,保持着隱遁狀態,仔細觀察着幾名進食的魔嬰。
他們的發育狀態已出現了快慢之分,有的魔嬰已長成了七八歲孩童,有的則是三四歲大小。
每個魔嬰體內都有一股特殊的靈力在運轉。
這些靈力似同宗同源。
李平安在幾名熟睡的魔嬰身旁駐足,手指點在魔嬰額頭,引出了幾點微光,在指尖輕輕捻動幾下。
他心有所悟,閉目、凝神,施一葉障目之法,再次睜眼時,眼前這些魔嬰的血肉變得透明,只剩下淺淺的輪廓,以及額頭內的一點黑中摻金的光點。
李平安擡頭看向左側,隔着數十重大殿阻隔,他看到了一團黑中摻金的火焰。
那團火焰爲君,這些光點爲臣。
不用說,火焰的主人自然就是他的義妹……瑤姬。
‘啊這,先天神魔般瑤姬真沒事嗎?’
李平安化作一縷清風飄去瑤姬所在的大殿,額頭很快就掛滿了黑線。
那名三四歲模樣,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姑娘,此刻正穿着小肚兜和淺粉色的袖珍仙裙,在躺椅中……翹着二郎腿。
一旁的幾名仙子爲她端着仙果、點心、麪條,還有一名自聖母宮請來的老嫗,爲她講述着上古人族之典故。
這什麼天庭大小姐做派!
“咦?”
小瑤姬歪了下頭,朝李平安所在之地看了一眼,然後兩隻小短手比劃着:
“呀!哦!喏!喏!”
李平安額頭掛滿黑線。
竟然還不會說話。
隨之,李平安笑眯了眼,悄悄地融過門板、毫無聲息穿過結界,朝小瑤姬緩緩逼近。 小傢伙似是嚇壞了,在躺椅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都在發抖。
那教習老嫗與仙子們不明所以,連忙向前溫聲安慰。
“瑤姬不要怕,你怎麼了?”
“當心些,快去喊清素仙人!”
又聽“哇”的一聲,小瑤姬仰頭大哭。
李平安訕笑了聲,保持着隱遁狀態負手離去,小瑤姬被一名仙子抱在懷裡,還在那哭個不停。
一抹倩影穿雲而來。
卻是清素到了。
李平安躲在一根立柱後,隱去了自身氣息,小瑤姬的哭聲這才停息。
然後,李平安就見到了,自家師父從未對自己展露的一面。
“怎了?”
清素柔聲問着,將小瑤姬抱在懷中,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小瑤姬下巴搭在清素略顯消瘦的肩上,小珍珠般的眼淚滴滴答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清素用輕柔的嗓音哄着,隨後抱着瑤姬坐在躺椅中。
不多時,這小傢伙就在清素懷中沉沉睡了過去,被清素放去了一旁牀榻。
清素纖指劃過,一層結界包裹了瑤姬。
她轉身道:“這是天帝幼妹,跟腳非凡,莫要怠慢了。”
“是,”老嫗與仙子欠身領命。
清素又在牀邊靜立了一陣,確定瑤姬已無礙,正要回返原本所在仙殿繼續打坐。
“師父?”
一聲輕喚鑽入耳中,清素怔了下,擡頭看向前方。
李平安抱着胳膊靠在木柱旁,背對着晨曦,道簪下的長髮隨微風飄動,臉上帶着幾分令人見了總不會反感的微笑。
“你怎麼在這?”
清素輕聲問着,本自端在身前的雙手下意識背去身後。
白裙的裙襬微微擺動,她已是到了李平安近前。
清素道:“你現在不該忙碌立天庭之事嗎?”
“掛念這邊情形,過來看看,而且弟子也不太忙,稍後只需去拜會各位高手就可。”
李平安不用打手勢,只是眼神微動,清素已是會意施展了隱遁之法,與李平安沿着這條長長的迴廊漫步。
清素道:“這些魔嬰你想如何安排?他們只聽瑤姬的。”
“嗯,”李平安想了想,“暫時先養在這個島嶼上吧,也費不了多少人力物力,後續看他們朝什麼方向發展,如果會成天地間隱患,還需果斷些。”
清素微微抿嘴:“他們倒是挺可愛的。”
“大部分生靈的幼崽都挺可愛,”李平安笑道,“這是一種萌態保護,就是激起其他生靈的保護欲。”
清素不明所以,她卻也不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兩人自走廊中散步了一陣,清素簡單聊了幾句瑤姬不會說話的問題。
“我此前還說了她一次,”清素道,“讓她先學說話,若是學不會就不準長大,她的身體果然已兩日沒有變化。”
李平安突然道:“師父,立天庭時,弟子可能要再次大婚,定兩名天后之位。”
清素微微頷首,輕聲問:“爲何是可能?”
“還沒定,”李平安低聲道,“師父覺得……要立嗎?”
“立就好了,”清素不去看李平安,瞧着東天那輪旭日,“只是你還要花些心思,想辦法讓寧寧代表人族,紫遙、或者說瑤池太過強勢了。”
李平安輕吟一二:“那弟子接下來去各處拜會,要帶瑤池還是帶瑤池和寧寧一起?”
“最好是一起,”清素略微思忖,“要麼就都不帶,寧寧可能會有些怯場。”
李平安笑道:“師父隨我一同去呢?”
清素扭頭看向李平安。
李平安目光還是那般清澈,清澈中又帶着並未掩蓋的渴望。
清素動作輕柔地搖搖頭,嘴角抿出了輕微的笑意。
她道:“可以請雲中子前輩陪你一同,他在天地間頗有名望,天帝之師若只是一名中下品的金仙,未免會讓人恥笑。”
李平安眼底劃過了幾分失望,卻是含笑點頭。
“那還是我帶她們兩個去各處拜會吧,本還想着,讓師父您認識些隱世的高手。”
清素問:“都要去哪拜會?”
“這個……”
李平安想了想:
“主天地內有幾名不問世事的散修大羅,他們主要是在蓬萊島、瀛洲島,或是崑崙山修行。
“除此之外還有人族宿老,三皇的大臣們;
“三教自不用多提,都是要去的,除卻大羅金仙,其他散修高手都不適合我親自去,稍後可以讓顏晟長老他們代表天庭去逛一圈。”
清素叮囑道:“你雖是天帝,但在洪荒中還是晚輩,記得執晚輩之禮。”
“師父放心,弟子省得。”
李平安像模像樣地拱手做了個道揖。
“這樣如何?”
清素抿嘴輕笑,像模像樣糾正了一下他的姿勢,隨後便道:“快去吧,我在此地照看瑤姬就是。”
李平安拱手行了一禮,轉身駕雲飛去空中。
清素自走廊外靜立了一陣,一直到李平安身形消失不見,這才一聲輕嘆,身影化作冰藍仙光消失不見。
沙灘上正挖沙子的龜靈靈輕輕搖頭,隨後老氣橫秋地道了句:
“都端着吧,你們不受罪誰受罪。”
“還得是咱龜龜呀,根本就沒有這種世俗的慾望,只想着壽比天長。”
“嘿嘿。”
……
李平安當下就去軒轅宮中接上牧寧寧,又去崑崙山喊來瑤池,以大鵬鳥爲坐騎,不帶侍衛、不攜侍女,徑直趕往東安城中。
東王風清揚已等候多時,他既負責引路,也是這次‘拜年團’的成員,未來的天庭三把手。
風清揚爲了避免尷尬,也帶上了自己上輩子的正妻。
——他被李平安封爲東王,隱隱有制約西王母之意,卻很容易讓不知內情者誤會。
也是爲難這位風后正妻了,原本都已習慣了用中年成熟面容示人,現在還要配合風清揚的樣貌,恢復成年輕妙齡的模樣。
風清揚也提前規劃好了路線,做了個詳細的‘攻略’,備好了十多份禮物。
李平安啥都不用幹,只需要換身黑袍,站在最前就是。
如此,遊三島、會五嶽,入海會龍王,登島見大羅,他們每過一處目的地,都會有歡宴相迎。
天庭將立的消息也快速在天地間擴散開來。
問候了玉虛宮,辭別了碧遊宮,風清揚拿出了一枚玉符,循着玉符指引,朝主天地中央灰燼之地的東北區域趕去。
“陛下,地仙界的入口就在前,神農氏陛下已提前趕去地仙界等候,省得您多跑一個地方了。”
地仙界!
鎮元大仙!
連喝了十幾場酒的李平安頓時精神抖擻。
這位大能,他可是如雷貫耳,今日終可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