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妄日老人所在的秘境。
超脫者與鴻鈞、遮雲,同時陷入了沉思,不斷推演着什麼。
妄日老人也少了些平日裡的隨意從容,難得露出了幾分嚴肅的表情。
“降維?”
鴻鈞道人喃喃道:
“貧道通過推算倒是理解了這兩個字的確切含義,讓歲月歸於秩序而後隱而不顯,讓天地構造從複雜變得簡單。
“如此確實有可能尋找到替換天地本源物的法子。”
遮雲道人也道:“怪不得道友對這個李平安格外看重,李平安當真了得,雖然尚未看到他用哪般手段做成此事,但此法確實是一條你我從未設想過的路徑。”
“不走天地永固的路子。”
妄日老人露出了幾分微笑,目光卻略有些複雜。
他緩聲道:“這小子還真能給我驚喜,或許多給他幾千年,他當真能帶着天地走向新的發展路徑。”
遮雲道人問:“我們可要做些什麼?”
“不必,等封神大劫之後再說。”
妄日老人緩聲道:
“不要被他誤導了,他開這場會,應該就已是默認了我們能看到。
“他給出的這四條路徑都很有意思。
“第一條路徑獵殺先天神魔,這個是天庭幾百年前就開始準備的,他們一直在秘密製作一些巨大的戰艦,這些戰艦隻需三五名金仙,就能抵擋混沌氣息的侵襲。
“只不過他們還有幾個關鍵疑難沒有解決。
“獵殺先天神魔也只是續命,解決不了關鍵問題。
“第二條路徑對你我而言,是最有威脅性的。
“他竟然已經悟到了這一步,用混沌巨獸培養新的盤古,利用混沌海的特性爲天地源源不斷提供新的本源。
“他難道就沒發現,現在洪荒天地就處於這個過程中嗎?
“第三條路徑其實就是第二條路徑的演變,路過培養盤古的環節,直接提取真靈之力,這條路徑他如果能走通,自身早已超脫了。
“唯獨這個第四條路……有點意思。”
鴻鈞問:“道友覺得,第四條路當真可行嗎?”
“可行,”妄日老人嘆道,“只是代價極大。”
“哦?”
鴻鈞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有些震驚。
“道友知道降維是什麼意思嗎?”
妄日老人目中帶着幾分光亮。
那是興奮的光亮。
他像是突然看到了子期的伯牙,像是瞧見了汗血馬的伯樂,嗓音都不自覺帶上了一些顫音。
妄日老人快聲道:
“有自虛中生,一切誕生於虛無,虛無就如絕對的零,此間出現的潮汐漲落,就是一切的源頭,有形之界爲一,一生萬物。
“自有形之界誕生開始,我們其實就處於一個緩慢降維的過程。
“現在的混沌海,其實就是一鍋熱粥,它會不斷冷卻,我們身處此間沒辦法感受到具體,歲月在糾纏、環繞,它是立體的,也是片段的、零散的。
“當混沌海冷卻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一系列的演變,歲月會成爲一條總體平直的直線。
“能量會朝着更低的區域崩解。
“現在的一縷氣息,可演化成無數星辰。
“如果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混沌海是五點五維,那從這個混沌狀態臨時誕生了秩序的洪荒天地就是四點五不足五,身處洪荒之中的生靈已感受不到確切的歲月演變,也就是說,歲月大道在洪荒天地中是線性的了。
“但只要我們抵達了半聖的境界,憑藉混沌鍾這種寶物,或是抵達無所拘束的大道聖人之境,就可觀察不同時期的洪荒天地。
“大道聖人才能稱之爲當前宇宙階段真正的生靈,混沌生靈、先天神魔、先天大魔神、混沌巨獸、盤古,這是五個階段,而盤古才能真正稱之爲完整的、當前時代的真正生靈。
“混沌海的演變,就是朝三維的方向不斷髮展。
“三維是相對穩固的,歲月大道不再顯露,靈力降級且大幅衰退,混沌海整體的能量因爲完成降維,混沌氣息蘊含的能量將會轉化爲更低級也更基礎的能量,輻射、熱量。
“混沌氣息是無形的一種高維原始能量,混沌氣息的降級就會從一變成億、億萬,基礎粒子會快速演變,宏觀物質也會來到一個穩定的形態。
“這就是降維。
“如果說,我追求的永恆,是從混沌海朝着超脫之界不斷升維,那我這個寶貝徒弟給出的救世之法,就是尋找到脫離混沌海、朝更低維度進發。
“有趣,這太有趣了。
“當他帶着洪荒天地離開混沌海,沿着歲月長河順流而下,跨過漫長且短暫混亂的歲月,進入低維秩序的世界,洪荒天地自身的高維物質也會崩解,這個天地會化作巨大的星系團。
“然後他扭頭朝歲月大道回看,會突然想起,他曾經看到過一種東西叫做宇宙微波背景輻射圖。
“那就是混沌海的剪影。
“而洪荒天地,就是這個輻射圖中一絲絲微小的起伏。
“你們知道代價是什麼嗎?代價就是,再沒有長生,仙人最多抵達真仙之境,而且隨着洪荒天地化作的巨大星系團靈氣持續逸散,修行之事將會漸漸絕滅,大概幾億年後,洪荒文明就徹底沒了。
“他竟然能想到降維。”
妄日老人輕輕嘖了聲,臉上多了幾分光彩。
他隨之又陷入了疑惑:
“可他如何突破維度壁障?那是超脫者也無法做到之事,洪荒天地的生靈在降維的過程中也會解體,歲月大道的歸序、隱藏,也會對所有道則產生劇烈影響,大羅金仙都會被毀。
“這不還是毀滅當前文明嗎?”
妄日老人喃喃自語,揹着手朝一旁溜達,進入了苦思模式。
鴻鈞道人和遮雲道人面面相覷。
鴻鈞低聲道:“他剛纔,似乎揭示了混沌海的演變。”
“他知道一切。”
遮雲道人目中多是崇拜:
“這也是貧道追隨他的原因,他總能解答貧道的疑惑。”
“雖然不太懂道友到底是什麼意思,”鴻鈞喃喃道,“但天帝陛下這次,似乎是尋找到了一條正確的、能對抗妄日道友的路徑。”
角落中。
混沌鍾抱着胳膊略微思忖,美眸中也流轉着思索之意。
同一時刻。
九天之上的小院中,太清聖人低頭推算着什麼,目中時而疑惑時而恍然。
玉虛宮正殿的畫外之地,元始天尊不斷擺弄盤古幡,目中多是疑惑。
天庭,天工閣。
已進入熱火朝天討論環節的仙殿中。
李平安看着眼前這些思路已打開的宗師們,心底微微一嘆。
一旁李大志湊到李平安身邊,拉着李平安胳膊,小聲傳聲:
“你真悟到這麼多東西了?我咋感覺你有點半蒙半騙的意思呢?”
“爸,您還真沒感覺錯。”
李平安嘴角撇了撇:
“您知道太空大戰計劃嗎?”
“知道啊,我啥年代的人啊,這能不知道?這不是老美忽悠老蘇的嗎?”
“兜售概念,戰略欺詐罷了。” 李平安笑了笑,傳聲嘀咕:
“給各位窺探此處的高人一點小小的科幻震撼。
“鬼才知道怎麼降維。
“而且維度理論什麼的,可能比修仙還不靠譜,我研究化學的又不是搞這些的,只知道一點概念。”
李大志:……
李平安雙眼微微一眯:“第二條路纔是我真正要推動的計劃,不過這需要天地上下齊心協力,封神大劫重要之處也在此,我們需要足夠的生靈之力去圍獵混沌巨獸。”
“行、行吧。”
李大志抽了抽鼻子:“我去給大家提供後勤保障。”
“我去找雲中子老師,還是要搞一些混沌中能用的量產法器。”
……
李大志在天工閣忙碌了四五日。
身爲天庭的財務部長,他主要工作就是爲各位煉器大師提供後勤保障;
眼見這邊已暫時不需調配資源,各位大師開始了最短數月、最長數十年的聯合開發,李大志也就安排了幾個手下在此守着,自己溜達回了在天庭的府邸。
瑤姬今日剛自女媧宮回來,正與蕭月、雯柔在後堂敘話。
李大志也沒去打擾女子們的相聚,他對瑤姬雖也有父女之情,但多數時候也只是遠遠守望。
總歸是遠不如與李平安那般親近。
李大志回了自己閉關修行的靜室,一旁自走仙甲送來茶銘點心,門外候着的幾名侍女也被李大志屏退。
他靜下心來,躺在軟塌中閉目小憩,消融掉最近這半個月積累的疲乏。
李大志現如今修爲已算是‘還行級’高手,精神飽滿、體力充沛;
只是天庭諸多事務太過繁雜,而此前還發生了不少需要費腦子思考的事,李大志自也會出現疲倦感。
他正睡着,道軀突然哆嗦了幾下,猛地睜眼起身。
周圍安安靜靜。
房中角落的自走仙甲自行激活,向前挪動了兩步,胸甲上的靈石微微閃爍光亮,等着李大志下命令。
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蕭月已推門而入。
“夫君你怎了?”
蕭月急忙問詢:
“同心石剛纔動了下,你怎的臉有些蒼白。”
“沒事,”李大志勉強笑了笑,拍了拍蕭月的手背,閉目凝神。
東皇太一那披頭散髮的模樣,再次出現在了李大志面前。
李大志沉吟一二,不知該如何形容。
蕭月取出了兩顆安神的丹藥,想讓李大志服下。
李大志擺擺手,笑道:“我真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蕭月坐在牀榻旁,柔聲問:“我知你爲天庭勞心勞力,但自身也是要多休息的,天庭這麼多仙神,伱何必讓自己這般累。”
“財政無小事,”李大志笑嘆,“也沒多少年能忙了,等封神大劫過了,天庭能吏強將多了,我自然就能安心歸隱,到時候天天跟你和柔兒一起膩膩歪歪,保準讓你沒幾年就煩了。”
蕭月抿嘴輕笑。
李大志道:“對了,稍後你和柔兒準備下,我們要搬去兜率宮旁邊。”
“爲何?”
“離大佬近點,有安全感,順便還能蹭蹭丹藥。”
李大志感慨道:
“現在我能幫上平安的不多,只能幫他守好天庭的賬目和財務。
“你記得帶瑤姬去看看那倆小傢伙,好歹也是他們姑姑。”
蕭月柔聲道:“這點事仙首大人就別操心了,您先休息,我看瑤姬好不容易來天庭,就喊着柔妹過來相見,等會就要回去繼續抱孫子了。”
李大志咧嘴一笑,在蕭月的服侍下再次躺了回去。
他暗自掐了個法咒,將東皇太一的身形容貌從心底暫時抹掉,正要閉目養神。
“報——”
門外傳來天兵呼喊聲。
“講。”
“仙首大人!金鰲島十天君求見!現在正在南天門外等候!”
“哦?他們怎麼來了?”
李大志伸着懶腰坐起身,感慨着他想睡會兒都奢侈,振作起精神、服用了幾顆養神丹,揹着手飄了出去。
片刻後,五名截教仙到了此間府邸,被等在門口的李大志引去了前廳之中。
此地已是備好了美酒佳餚、舞姬樂團。
李大志看秦完等人也沒什麼急事,便不去主動問他們爲何而來,只是拉着他們吃吃喝喝、談天說地,一時也是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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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玉壺的仙釀下了肚,秦完多了點醉意,對李大志拱了拱手,正色道:
“貧道也不繞彎子了,李兄,今日我們前來,是有二事相求。”
李大志笑呵呵地給秦完斟酒,溫聲道:“什麼求不求的,哥幾個見外了不是?你說事,我平事,平不了的我就不應你,平得了的,那老弟我定義不容辭!”
“好!”
秦完一拍大腿,身上的古袍都在輕顫。
他正色道:“這事說起來還真有些爲難道友,也不是別的,南洲這不是已打開了?我們幾個商量着,也想進去收收徒。”
“這好事啊。”
李大志笑道:
“截教乃是天地間的大教,但人族弟子數量一直不算高,若是能增加與人族的關聯,那自是一等一的好事。
“是有什麼程序上的問題嗎?天庭已開放了申請渠道,需要我出面幫各位劃定些好的區域?
“這都小事啊。”
“嗯咳!”
秦完清了清嗓子,嘀咕道:
“而今天道已可推算出,道仙封神劫與南洲俗世有關。
“我們幾個是想着,能不能在南洲俗世一些比較關鍵的區域,收幾個可能會對我們截教渡過大劫有所幫助的弟子。”
李大志聞言皺眉輕吟。
他想到了聞仲,這位在封神劇本中舉足輕重的商朝太師,好像就是截教弟子來着。
但這事……
“我得跟陛下商量商量。”
李大志正色道:
“咱們也不玩虛的,此事關係重大,我不能直接答應幾位哥哥。
“不如幾位就在此等候,我去問問陛下的意見,只要陛下允了,這事就可光明正大的做。”
秦完幾人對視幾眼,起身對李大志行道揖,李大志忙稱不敢,讓幾人在此吃吃喝喝、欣賞歌舞,自己則駕雲匆匆趕回天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