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北側的林中,李清明抓緊時間,展開了對塚強度、效率以及功能的測試。
首先,通過感受觸鬚的探試,現在塚的強度僅有28,還不如一隻猴子,但按照塚自己的說法,只要給她足夠的能量,放手讓她去四處覓食高變異程度的秘境生物,她將很快成長到自己想象中可以隨便捏死李清明的程度。
李清明對此表示謹慎期待。
接下來就是效率測試,計時30秒,看她能徒手挖出多少方土。
不得不說,她雖然做人的態度很不端正,做事卻絲毫不打折扣,尤其是在李清明「達不到要求就扔了換一個」的威脅下,短短半分鐘竟是徒手搗鼓出了一個不亞於葉淺全力揮鏟的小坑。
按照塚自己的話說,隨着她進食更多的能量,身上可以生長出更多的刀鋒,雙手更是將化爲最強悍的利刃,到時候這點破土隨便滾兩圈就足矣整出一個深坑。
從之前「滾刀魔人」的實力來看,這話倒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最後是功能考察,任務是上樹去逮一隻藏在紅葉中的赤紅色松鼠。
就像大蜥蜴一樣,這隻小松鼠也只是輕微變異,本身強度很低,但由於其天然就擁有快速遊躥於林間的能力,即便是李清明,在不借助遠程寶具的情況下也很難逮住它。
然而對塚來說,進了秘境就好像回了老家一樣,雖然她本身對雨林也沒那麼熟悉,但卻有種異樣的本能,總能根據環境無意識地改變身體,比如當她想要爬樹,四肢的末端就能立刻不自覺地生出滿滿的短鉤刺,繼而像貓一樣三兩下躥了上去。
而當松鼠發現不對勁開始逃跑的時候,她又能像長臂猿一樣悠着粗壯的樹枝跟上,最後像滑翔的蝙蝠一樣撲身而出,搶在松鼠藏進樹洞前將其一口銜住,接着順勢往樹幹上一踏,直從七八米高的地方反身落地。
這一幕野性的掠食着實驚豔到了李清明,果然還是秘境生物最適合秘境。
雖然塚現在弱得沒法看,但曾經好歹也是個主宰,小範圍改變自身,操縱秘境能量看來問題不大,興許再進化一段時間能搞出什麼規則級的力量。
於是,看到塚將咬斷脖子的松鼠一口也沒吃地叼回自己面前時,李清明難得賞識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幹得不錯,吃吧。」他說道。
「啊?必須吃麼?」塚卻趴在地上,有點爲難地看向了松鼠的屍體,「除了人類外,我只對富集能量的秘境生物感興趣,所以這隻小松鼠在我的眼裡就像是……嗯……乾草一樣,雖能嚥進去……但既不美味也無營養……」
「還挺挑食。」李清明抿嘴道,「這麼看的話,在這個秘境裡,能達到你飲食要求的恐怕只有黑蚯蚓和人面猴子,前者要挖土去找,後者你見到了也打不過。」
「開什麼玩笑!」塚當場爬起身震怒,「塚大人再菜也不可能幹不死猴子!」
「我還沒讓你起來。」
塚當場跪地趴回:「一激動忘了……失禮了主人……」
李清明這才問道:「你被殺死會怎麼樣?」
「就像之前一樣。」塚苦嘆道,「迴歸刀中……等待能量的哺育,直至再度醒來……」
「嗯……」李清明嘟囔道,「代價有點大,再死就扔了吧。」
「不死,不死,保證不死!」塚擡頭連聲求道,「小女子會盡量避開敵人,感覺不對就跑,絕對不死!」
「你要避開的不只是敵人,還有人類。」李清明邊說邊指着營地的方向道,「那邊要麼是我的隊友,要麼是我的工人,被他們發現會很麻煩,尤其是戴眼罩的和戴護目鏡的那兩位,她們會第一時間將你擊殺,你要儘可能遠離她們。」
「
嗚……」塚面色一獰,恨得牙癢,「太憋屈了……實在是太憋屈了……主人……」
「別急,往後會給你大展宏圖的機會。」李清明就此衝她剛剛挖出的小坑努了努嘴,「那裡爬出了一隻蚯蚓,有興趣吃麼?」
「嗯?」塚頓時鼻子一抽,接着一臉大喜,「很徹底的變異,很充盈的能量!」
「那就吃吧。」
塚當場飛身撲去,一把揪出蚯蚓拎進嘴裡吃了個乾淨。
可享受的表情只持續了片刻,便又被更大的飢餓所填滿,她呆盯着小坑片刻後,一股莫名的熱情已熊熊燃起。
「要工作!!小女子要工作!要挖坑!」
……
18:53:09。
紅日正處於下午最燥熱的時段,氣溫也超過了33度。
西側營地,綠色新生的成員們早已叫苦不迭,一個個都縮回了樹下的陰影中,各自用水壺打來儲水桶中已有些腐臭的水,一邊捏着鼻子喝一邊抱怨起來。
「我們忙活半天,根本挖不出井也砍不動樹啊……」
「是啊,環境都隨着秘境高強度化了,氣溫又這麼高,只有職業尖兵才能處理,我們硬幫忙也只是浪費體力,浪費更多的補給。」
「求求你們快去擊殺主宰吧……別再折騰我們了……」
當然,開口抱怨的人終究還是少數,多數人只是耐不住高溫,早早放下了鏟子斧頭,一個個主動靠回樹下休息去了。
面對此景,那幾位掄斧下鏟的男精靈當場就有點繃不住,林沅芷見狀也只好快步過去安撫。
「好了好了,他們畢竟也只是常人的體質,現在正是要團結的時候,我們多出點力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沅芷,可條件不允許啊。」半個身子站在坑裡的寸頭男苦兮兮地看着腳下,「挖這麼半天,也就剛有點溼……怎麼看都來不及了。」
「那就明天接着挖,今天水還夠。」林沅芷拍着他,看着旁邊悶頭硬挖的巴迪亞笑道,「多向巴迪亞學習,抓緊時間幹自己的事。」
「……哎。」寸頭男又撇了眼樹下的人羣,只好搖了搖頭繼續開挖。
與此同時,伐木隊的眼鏡男也提着斧頭小跑過來,滿臉焦急地說道:「這些斧頭明顯不如哲布留下的那個寶具斧頭,要砍好久才能伐一棵樹……這麼半天我們也就伐了3棵,本來要那羣人負責加工的,可他們隨便劈了幾下就溜了,現在眼看就要雙日凌空了,附近也沒有洞穴什麼的,現在怎麼辦?」
「進度這麼慢麼……」林沅芷也是滿面愁容地看了眼手錶嘆道,「那就用備選方案,儘快再砍出兩棵樹,然後挪到一個儘量有遮擋的地方,像水泥管一樣鋪好,我們鑽進去避暑。」
說完她又看向坑中的二人:「挖井先緩一緩,先去伐木。」
二人就此領命而去。
此時林沅芷再看向營地內不滿的人羣,也只剩長長一嘆。
如此憂愁之時,還是許美佳端着兩杯咖啡湊了過來,笑着遞給林沅芷:「是純咖啡,不含乳製品,常溫湊合喝吧。」
「啊……謝謝許姐……」林沅芷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咖啡,一口喝了大半杯。
「管理這麼多人,不容易啊。」許美佳也輕抿一口嘆道,「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更強硬地指揮他們做事,只是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樣做似乎只會造成更大的消耗,每個人的壓力也會大很多,尤其是你。」
「嗯……這點之前確實沒想到。」林沅芷握着咖啡杯苦兮兮地搖頭道,「是我的問題,今天還要辛苦大家躲進樹裡了……」
「哎,別都往自己身上攬,總有失算的時候。」許美佳輕拍
着她笑道,「我有機會也會說說他們,爭取明天再幫你們乾點打下手的工作。」
「嗯,多謝許姐了。」林沅芷舒了口氣道,「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是沒有你們,我們纔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許美佳說着眉色微微一簇,轉望向了在營地內煮肉的K,「只是那位好像並不打算跟其他人合作……始終只做自己的事情,現在又抓回來一條蛇開始烹飪……你知道……我們受不了這種味道和殘忍的景象……」
林沅芷見狀也是稍稍一僵,但在一番心裡權衡後,還是搖了搖頭:「許姐,那個隊員我也管不住,只要她不礙別人的事,就辛苦你們將就一下吧……」
「這個沒問題,我們當然是能將就的。」許美佳苦笑道,「只是你做起事來會更難,你想想,其他人看見連你自己的隊員都不幹正事,他們又憑什麼賣力?」
「…………」
「哎,別有壓力,沒有別的意思啊,只是就事論事。」
林沅芷正要再說什麼,卻忽覺頭頂稍稍一涼,接着驚喜擡頭:「下雨了?」
接着,她便衝着營地內的人羣喊道:「把水桶搬到開闊的地方!再用我們帶來的水袋接水!」
衆人卻遲遲未動,有幾位甚至已經開始搶先邁進了周圍的樹洞,生怕進晚了等等被別人先佔了。
「呵。」用大勺攪鍋的K搖頭一笑,摸出了***遠遠衝林沅芷挑了個眉。
林沅芷也是神色漸緊,想到了巴迪亞之前的忠告。
難道真的要狠一點……
「我來,交給我。」許美佳留下一句話後,便小跑回營地,親手拉起了一個大水桶,一邊吃力地拖着一邊向衆人喊道,「水很重要,再不接明天都沒水喝,人家救援尖兵都這麼賣命了,咱們綠色新生也不能丟人。來來來,快一起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眼見主席親自下場,成員們這才勉爲其難應了一聲,稀稀拉拉上前幫忙。
許美佳則回頭衝林沅芷眨了個眼。
還好有她……
林沅芷終是勉強笑了出來。
……
18:58:44。
東側營地。
稀稀疏疏的小雨中,三隊組織成員在李清明的球棍和殷璃機械弩的脅迫下,終是哭嚎着將最後一箱物資運進了原先洞穴內。
確認物資落位在洞內最深處後,李清明才和葉淺一起拉來了剛剛做成的雙層巨木「門板」,穩穩蓋在了洞口,順勢摸出了懷錶。
可即便如此,那些綠色新生組織成員卻依舊不敢落座,只安靜且驚恐地看着李清明,等待他的下個命令。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上一個擅自坐地休息的女孩,已經受到了「剃光頭髮」的懲罰,並且李清明明確說明,如果有第二次就割掉耳朵。
這裡的靈感還要感謝熊軒,之所以沒有尊重原版設定拔掉指甲,主要是因爲那樣就不方便勞動了,相對之下少只耳朵問題不大。
也就是在如此慘無人道的威懾下,這小30個人才迸發出了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潛力,竟然提前1分鐘完成了進度目標。
李清明對此相當滿意,嘎巴一聲合上了懷錶後,甚至友善地衝成員們擡起了右手:「辛苦了,現在開始休息。」
一羣人當場傻眼。
他說什麼?
辛苦了?
他在感謝我們??
我的天……
原來他的心也是肉長的?
原來我們的工作他都看在眼裡……
衆人這才紛紛坐倒在地,掩面感懷。
此刻,他們難免哭得更
厲害了一些,只是哭聲已不再是那種單純的悽慘,竟然莫名其妙夾雜了不少的感激。
不過這場面依然不忍直視。
畢竟他們每個人都是如此的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像是戰爭難民一樣坐地抽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淚腺也早已麻痹,只剩下了哽咽乾哭。
也就在這樣的場面中,吉小祥收到了李清明的眼神,搬起了一大盆水煮蜥蜴肉塊,嘭地一下子砸到了衆人面前。
接着硬着頭皮狠狠掃視向衆人,咬起牙一字字說着:「每……每個人……三塊……必須吃……」
說完,她便自己當先抓出三塊雞翅大小的蜥蜴肉退到一旁,默默咀嚼開吃。
成員們被嚇得一個字不敢多說,這便紛紛上手來抓,抓起來還不敢悶頭吃,得對着李清明大大地睜開嘴,一口一口嚼爛了嚥下去,完成證明後纔算完事。
神奇的是,他們本以爲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但事實上……
這個肉相當好吃!
像是有點硬的魚肉一樣,就莫名有種水煮魚的錯覺,越吃越想吃,或許是由於遭受了李清明過於心狠手辣的摧殘,打破素食誓言這件事根本就沒造成任何壓力,他們甚至感受到了一絲絲幸福與滿足。
當然,這可能只是倖存者效應,畢竟信仰最堅定的那幾位已經爲環保獻身了。
而李清明這邊,確認他們吃下肉食後才下令道:「排隊去領500毫升水和兩片面包進食,可以低音量對話,但別讓我聽到什麼讓我不滿意的話。10分鐘後,所有人閉嘴,立刻睡覺45分鐘,醒來後我會安排第二天的工作。」
衆人當即感激涕零,抹淚走向補給箱,由於不敢說會惹到李清明的話,他們的交談也只好限於正面歌頌。
「原來可以吃麪包……我以爲是他們要留着自己吃……」
「是啊,爲了確保我們吃飽,他竟然先確定我們吃下肉纔給麪包……」
「嗚嗚嗚……全麥麪包真好吃……」
「這是我們自己挖出的井水……我們竟然真的挖出來了……好甜……好甜……」
「而且他還把洞最裡面的位置讓給我們……和那幾個尖兵擋在外面……」
「仁慈……太仁慈了!」
別的倒也還好,可聽到那聲仁慈的時候,李清明難免有那麼一點點不滿意。
正當他要過去表演一下什麼叫殘忍的時候,吉小祥卻興沖沖地端來了一碗撒着花椒粉的蜥蜴肉。
「料理組的傑作,嚐嚐吧!」
「傍晚的秘境飯,這誰能拒絕。」李清明這便笑着接過,同時衝着那邊的人羣努了努嘴,「我以爲你早會跳出來幫他們說話了,沒想到能忍到現在。」
「這個……」吉小祥撓頭傻笑道,「這次的矛盾真的很難用語言化解,想來想去只能靠拳頭和流血了……」
她說着,又望向了那羣滿臉感恩的未來新生組織成員。
「至於他們,只活在非黑即白的價值觀,你要麼是魔鬼要麼是救世主,所以也別怪他們說你仁慈了,就讓他們在一廂情願的情緒中陶醉那麼一會兒吧。」
「確實,帕魯也需要放鬆和精神寄託,可他們也太善變了。」李清明無趣落座,抓起蜥蜴肉塊道,「我還是更喜歡他們桀驁不馴的樣子。」
「如果你真那麼想看的話,只需要去西邊營地大概就能看到了。」吉小祥說着嘆息着向着洞外看去,「想成爲魔鬼的人,被迫成爲了救世主,那麼相反,想成爲救世主的人,也將成爲魔鬼。」
「哇哦。」李清明品着椒麻滑嫩的蜥蜴肉,不禁吮起了手指,「你這麼說,我有點想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