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靈不哭!不哭啊寶貝,媽咪聽老師說了,我的詩靈畫得特別好,小朋友是誤會詩靈了,葉尋媽咪知道詩靈沒有撒謊,是好孩子對嗎?乖乖不哭哦……”
葉尋摟抱着孩子,嘴裡說着些心不在焉的話,雖然極力的安慰着詩靈,可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更有力的語言能解釋爲什麼會這樣。詩靈趴在葉尋媽咪的肩膀上,不停的抽泣,嘴裡不斷的說着小朋友說什麼什麼之類,卻不知道葉尋媽咪葉尋的耳朵卻並沒有完全收進去這些,大人的心中總是會糾纏些小孩子不懂的複雜心思。
孩子的哭鬧讓葉尋的心中升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煩躁,她不能面對的麻煩終於來了。逃避,躲開,是她應對這些的一貫策略,可如果真的這些被孩子直面的提出來,她該怎麼應對?誰能告訴她該怎麼應對?
突然,一個驚雷在葉尋的耳邊炸起。
“他不是我爸爸,葉尋媽咪在說大慌!”詩靈稚嫩的聲音尖着嗓子叫了出來。
“什麼?”
葉尋的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女兒,眼中的詩靈更是毫不躲避的倔強的看着葉尋媽咪,一直強忍着的如同刀絞一般的心痛再也抑制不住,眼淚順着眼眶往外涌,這些年不曾理會的委屈似乎一下子都涌上心頭,隨着淚水一起襲上心頭,擋都擋不住。
靜竹用肉呼呼的小手在葉尋的臉上劃拉着,手指被淚水弄得溼漉漉的,眼前的一幕讓他覺得害怕,比自己摔倒還覺得害怕,葉尋媽咪在平日從不哭的,詩靈突然情緒化的樣子讓他覺得很吃驚。
靜竹嘴裡呢喃着,極力收斂着自己的恐懼,小手撫摸着葉尋媽咪的臉頰,好像剛纔葉尋哄他一般拉着長音:“葉尋媽咪哭了。”
詩靈似乎也感覺到葉尋媽咪摟抱着自己的手突然停止了摩挲,從葉尋媽咪的肩頭爬起來,擡頭尋找葉尋媽咪的臉,看到葉尋媽咪滿面淚痕卻不說話頓時呆住了,愣愣的看着這一切,早已忘記了哭泣,昨天受的委屈也丟到了爪哇國,小小的身體不時的不受控的抽搐一下。
葉尋被孩子直愣愣的表達擊的無力反擊,越是隱藏的深,就越害怕被提起。
眼看着真相越來越清晰的擺在面前,葉尋害怕的閉上眼睛,她不怕自己心痛面對,但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對兒女稚嫩的眼眸,這兩個小精靈是上天賜予她的珍寶,她不容許任何一丁點的傷害落在他們身上,而此刻,女兒叫囂着點出了事實,那就是她葉尋作爲一個老媽居然讓自己的一再逃避讓孩子受到來自老媽的傷害。
極力的解釋讓孩子們接受沒有爸爸的事實,還是繼續瞞天過海的撒大謊讓麥克繼續扮演他們心中的好爸爸?亦或是卑躬屈膝的去懇求劉潮的老媽收留自己,讓孩子們回去的同時能讓自己也守在孩子身邊?
不……
葉尋不知道何去何從,如果是過去,也許在國外的日子裡她更願意選擇後者,可之前劉潮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只要孩子,而作爲孩子的老媽,她必須遠離。
用力的掩住無助哭泣的臉頰,不讓孩子看到自己老媽最脆弱的一面。
雖然早就知道要有一天面對這樣的局面,但葉尋還是潛意識的麻痹着自己,認爲這一天不會來的這麼快。如果可以隱瞞,她實在不願意讓孩子和她共同來面對這樣的尷尬。
也許還不到最後的時刻,葉尋不願意讓自己面對更尷尬的處境,孩子們也不適合在這樣的時候知道真相,畢竟他們還小。
將眼淚吞嚥在肚子裡,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葉尋使勁的擠出一個笑臉,手臂攔過被自己突然哭起來而嚇到的一雙兒女,儘量讓聲音不再哽咽,溫柔的看着孩子,認真的說:“詩靈,葉尋媽咪沒有說大慌,麥克爸爸永遠是最愛你們的爸爸。他愛你們,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你們是爸爸和葉尋媽咪最寶貝的!
黑亮的眼眸發出柔和的光,照臉仍然溼漉漉的臉龐。詩靈懂事的點點頭,她幼小的心裡從來不曾懷疑過老媽說的話,況且她心裡的麥克爸爸是真的很愛自己和妹妹。
葉尋牽着孩子的手,慢慢的走向飯廳。白粥在鍋裡已經咕嘟咕嘟的小聲說話了,靜竹挺直後背端坐在餐座旁,撲閃着大眼睛盯着瓷盤裡亮晶晶的生煎水晶包。
好久沒有見到兩個寶貝孫女了,劉潮媽這兩天老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這兩個小傢伙已經比剛見到的時候淘氣多了,經常偷偷的藏起奶奶的眼鏡啦,手杖啦,躲在桌子底下和奶奶躲貓貓啦,總是淘氣的很可愛。
有時候會覺得和他們玩耍的時候自己也變得年輕了一樣,可畢竟年齡不饒人,身體上還是有些吃不消的。女兒葉尋總是很節制不許孩子們鬧騰,詩靈和靜竹也會很自覺的葉尋媽咪一說就不再調皮,真是懂事的兩個好孩子。
天氣有些轉涼了呢,劉潮媽已經好幾天沒有出去轉悠了,都陰了好幾天了,暗淡的色調讓人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天氣預報裡說可能會下雪,可從窗戶裡看出去,滿目都是灰突突的讓人看着生厭,雪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書桌上攤開的卷冊隱約透着書名,飲冰室合集,一本很老很老的書,似乎年輕人連名字都會覺得讀來拗口。
角落裡堆放着厚厚的一摞,依稀的字跡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顯示很久沒有人動過。其實從立冬以後,劉潮媽就沒有再拿起筆,雖然早已過了耳順之年,可回頭看自己走過的一路,還是需要些勇氣的,曾經以爲可以無顧忌的爲自己的過去圈點一二,不能說定論至少塗抹些過往的記憶,可拉拉扯扯的幾多糾結悱惻讓心中百轉千回,拿起的筆越來越沉,心裡的亂竟然無法用筆書寫出來,反而是拿起的筆越來越叨擾了此刻的片刻安寧,打亂了內心的平靜。
陳媽真是個熱心的人呢,洞頂烏龍釅釅的泡在壺裡,溫熱的暖着手掌心,更溫暖着劉潮媽枯老的一顆心。緩緩的咽一口,從喉頭暖在心窩。昏暗的光線從窗簾後斜斜的灑入,落在屏櫃靠着的那面牆上發黃的老照片上。一個名叫小雅的女子溫柔的笑着,看着眼前這個日漸蒼老的人。
擦拭的發亮的相框顯示着主人格外的看重,這個叫做小雅的女人千萬次的出現在愛人的夢中,幾十年如一日,從未間斷。近段時間竟然奇蹟般的消失了,這令劉潮媽格外的失落,曾一度感到就好像被拋棄的孩子一般,卻無法對世人包括自己最親的女兒說出這種心情,只能一遍遍的撫摸着發黃的舊記憶,心中默默描繪着她的影像,盼望着夜晚來臨在相遇在夢中。
而這一次竟然再沒有實現,劉能這個名字一遍遍的攥刻在愛人的骨頭上,可也無法挽留她再一次垂憐,遠去的記憶隨着風飄散,劉潮媽不能不放手,他明白她離開他已經很久了,也許她倦了,要真的離開了。而他不能抓着不放,那樣太自私也太無情。
陪着我這麼久,你一定累了,我不難過,我會好好守着我們的孩子,和我們孩子的孩子,好好的生活。你放心的去,不要走太快,我一定會去找你,你要慢慢走,慢慢等我……枯乾的手指輕柔的觸摸着照片上已經泛黃的顏色,劉能的眼眸隱在歲月的舊跡裡,黑亮的光芒也不再光彩,黯淡澆築在看照片的人眼裡,同樣的溫柔同樣的眷戀。
也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劉潮媽經常回憶自己離開兒子的這段日子,常常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常聽人說,一個人太久離開就會變得格格不入,覺得怪異。劉潮媽不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彷彿十幾年前,他陪着劉潮看孩子長大,唯一不同的是孩子長大了,他也老了。
靜竹當天回來就又吐又拉的,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送醫院沒牀位,急診上打着吊瓶一家人擰擰的坐了一天。劉潮那兩天還弄着一個大項目,幾個團隊的人都等着他開會,電話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的連環過來,氣的老太太直跳腳,差點就把兒子的手機給砸嘍!
“你們一個當爹,一個當媽,是怎麼帶孩子的?啊!我纔剛出去一下午,你們就敢給孩子吃這麼冰的東西,還吃那麼多!你們哪有一點點做人家爸爸媽媽的樣子!”劉潮媽的臉上已經不是火燒雲而是震天雷了,也就是葉尋,換二一個人都嚇的哭出來了。
“媽,您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孩子生病了我也着急,您彆氣壞身子,您先消消火……”葉尋低眉順眼的一點脾氣不敢有。
溫婉的慢慢給老人家道着歉,葉尋心裡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劉潮媽是真疼孩子,可劉潮媽也疼自己啊,平日裡有個頭疼腦熱發燒感冒的都是劉潮媽照顧自己,回家也不用做飯洗衣什麼的,劉潮媽總是一進門就給把可口的飯食端到桌面上,有時候劉潮回來晚了點沒有報備,都不用葉尋說什麼,老孃那一關他就過不了,一點都不用這個兒媳婦操心。
而葉尋也把劉潮媽當成自己的親媽來對待,時不時的買些東西給老人家滋補,只要是自己親媽這邊有的,不論老錢知不知道都會一模一樣的給劉潮媽拿回來,從來不藏着掖着的做表面文章。劉潮媽看在眼裡,心裡也就更疼自己這個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