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藺毅謹臉上的溼意,藺芊墨眼簾微顫,擡手,緩緩撫上那消瘦的臉頰,撫上那還帶着溫熱的淚珠,明明只是淡溫的熱度,卻燙的指尖發疼,心口發酸。
其實,這眼淚應該是爲‘藺芊墨’而流,而不是爲她蘇淺…。但它卻落在了她心上,奢望過的親情,不期而至,她不想舍下。她不是藺芊墨,而這一刻她卻慶幸她穿成了她,再多的麻煩抵不過一個他!
她的哥哥,藺毅謹!傻傻的,笨笨的,讓人舍不下!
“墨…墨兒…。真的是你?對嗎?”
“是我!”
一句話,藺毅謹淚如雨下,“墨兒…。墨兒…”同命相連的他和她…。感謝上蒼讓你活着,萬幸自己堅持活着…
看着那不斷滑落的淚水,藺芊墨感覺有什麼溢出了眼角,熱熱的,涼涼的,陌生的,久違的,以爲以後都不會再有的淚珠滑下眼角,說不清的心裡波動,只覺得此刻比吃到美食讓人感覺更加滿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幸福。
“用心看的,果然比用眼睛看的更透徹。我是藺芊墨,哥哥是第一個認出我的人。”
“哥哥看不到,可卻感覺的到。除了墨兒的聲音,還有其他很多,關於墨兒的哥哥都沒忘記…”藺毅謹說着,擡手,撫上藺芊墨的眉毛,撫着那眉間那一塊小小的凸起,笑的滿眼淚花,“這裡…是墨兒五歲的時候,太調皮結果磕在石棱上留下的。”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可我記得,因爲那是我帶着墨兒出去玩兒,沒看好你才害的你傷着的!”藺毅謹聲音發顫,撫着藺芊墨熟悉卻又陌生的眉眼,手移向鬢角耳廓處,輕笑道,“還有這裡,俗話說;前倉金,後倉銀,墨兒一個耳朵邊上長了一個,我總是想着,這丫頭太貪心了,這以後要是嫁人了,孃家的東西恐怕都不夠的裝的了。”
藺毅謹哽咽,“還有這頭髮,除了墨兒沒有人有這麼滑順。還有這臉頰…。以前肉肉的,現在瘦了好多,不過,肯定變得很漂亮,可惜哥哥看不到…”
“你妹妹現在漂亮的都人神共憤了。”藺芊墨說完,擡頭,傲嬌的開口,“藺毅謹,這麼漂亮的妹妹,這會兒忽然想抱抱自己的哥哥,不知道這算不算違背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的狗屁理論?”
藺毅謹聽了,還未來得及回答。懷裡就已多了一抹溫熱,纖細的人兒依在胸前,腰身被緊緊抱住,陌生的親近,讓人心顫,翻涌,怔忪,還未作出反應,嫌棄的聲音從胸口傳出。
“藺毅謹,你身上都是骨頭,抱着不舒服!沒事兒長點肉多好呀!光長什麼個子呀!你看看,我這踮起腳尖纔到了你肩膀。兄妹間,身高差距這麼大,你這是欺負自己的妹妹嘛!”
“墨兒…。”
“哥,你妹妹我這輩子,沒什麼太大的抱負,也沒有多大的追求。就是想高興的時候,有人能聽我說,累的時候,有個肩膀可以靠。”
“奢想着,世上有一個疼我的人,也期盼過,有那麼一個可以讓我用力去付出的人。”
“你妹妹我雖然不是太有良心,可也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我也會疼人,也想努力的去愛一個人,只是沒人給我那個機會。”
“爹討厭,娘不喜,找不到回報的緣分;男人呢?又太花心,找不到去喜歡的理由。不過現在…。藺毅謹,我們相依爲命試試吧!”
藺芊墨話未說完,人被緊緊抱住,眼淚滴落肩頭,“墨兒…。只有墨兒…。”這一刻,藺毅謹哭的像個孩子!
藺芊墨擁着藺毅謹的背,輕輕笑了!
站在門口的張青,看着院子裡相擁的兄妹,聽着藺毅謹的痛哭聲,忽然覺得心也抽抽的,臉上也涼涼的,擡手抹去,看着手上的溼意,抿嘴,轉身進屋了。
藺芊墨,昨天還威脅他,脅迫他,氣的人牙癢癢的一個人。一個一點都良善的女人。可,偏偏又覺得她是個好人。
藺家
藺毅慎聽了二姨娘的話,眉頭不覺皺了起來,“藺芊墨去莊子上學規矩去了?”
“嗯!怎麼可是覺得那裡不對嗎?”孟憐兒看着藺毅謹,問道。
“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學規矩在府裡就行了,爲何要去莊子上?”
“是奇怪了些,不過,相爺說,藺芊墨歸來,又和鳳家定親,這段時間家裡肯定會有人來走動。所以,把藺芊墨送走,是爲了避免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這理由很實在,孟憐兒倒是覺得沒什麼不對勁兒。
藺毅慎聽了,沒說話,若有所思。
二姨娘看着,低聲道,“可是覺得有什麼問題?”
藺毅慎沒回答,反問道,“姨娘,你覺得藺芊墨是什麼樣子的人?”
“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清楚嗎?”
“是呀!我很清楚。不過,自從皇宮那起事情過後,我總是覺得藺芊墨有些奇怪。”
“奇怪?怎麼說?”
“你還記得離開她離開前做下的事嗎?不但打了漣兒,雨兒,還趁機陷害,挑撥。就那幾句話,差點毀了我們全部的努力,險些害的我們跟父親離了心。最後如果不是藺毅謹出事兒的話,一切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孟憐兒聽着,想到那些事兒,臉色也不好看,不過,孟憐兒卻是由始至終都不相信那手段是出自藺芊墨之手,畢竟一個蠢笨了十幾年的人,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那件事我們不是探究過嗎?那些話,應該是有人教藺芊墨說的。”
“我過去也是那麼想的!只是現在我忽然不確定了!”
“爲何?”
“姨娘,藺芊墨那時候離開即將面臨的是什麼,你我都清楚。如此,你覺得她有活下來的可能嗎?”
孟憐兒搖頭,“她現在能活下來,確實出乎意料!”
“不是出乎意料,而是讓人不安。就算她當時掉落山崖未喪命是因爲運氣好。可接下來這一年呢?姨娘,易地而處,如果是你,忽然從這大院中流落民間,並且一無所有,你會怎麼做?”
“怎麼做?”孟憐兒凝眉,如實道,“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慌張,害怕肯定是有的。”
“除了慌張,害怕,肯定還會被人欺負…”藺毅慎說着眼神閃了閃,低語道,“在那種情況,就憑藺芊墨那莽撞,衝動的個性怎麼會忍的住,她應該會大呼小叫的嚷開自己身份吧嗎!可她好像沒有…。不然,她還活着的消息,就不會在將近一年的時間後才泄露出來。”
孟憐兒聽着,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神色不定,“她爲什麼不說明自己的身份呢?”
“是呀?爲什麼不說呢?”
“難道是她離開前,你祖父交代她不許說的嗎?”
藺毅慎聽了,沉沉一笑,“姨娘,藺芊墨要是那麼聽話的人,這些年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兒了!”
這話出,孟憐兒說不出話來了!
藺毅慎眼眸沉下,“看來,不是我的錯覺,藺芊墨是真的變了,變得讓人感到不安!還有祖父的態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祖父變得對她極爲維護,這些都太過突然,突然的透着詭異。”詭異的讓人怎麼都無法心安。
孟憐兒聽着,沉默,靜默半晌沉聲開口,“反正,藺毅謹已經徹底廢了。所以,藺芊墨是否變了都不重要。”
“小心駛得萬年船。”
孟憐兒也被他說的心砰砰直跳,緊聲道,“我看,給你父親再說說,看看過繼的事情能不能再提前些。”
藺毅慎不置可否,“有人想對付你,可不管你是嫡子,還是庶子。”
“那現在怎麼辦?”
藺毅慎很是謹慎道,“我看,還是想辦法把藺芊墨給從莊子上弄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盯着點,這樣纔不容易出事兒,有什麼才能更快察覺!”
“話雖如此,可要怎麼說?你父親,包括老夫人根本就不願意提及藺芊墨,她不再跟前他們覺得更滿意。要是我去提的話,搞不好反而會讓人多心。”
“姨娘不要開這個口。”
“難道你要去跟你祖父提嗎?”
藺毅慎搖頭,“我提也不妥。”說完,思量片刻道,“此事,我自有主張,姨娘就不要插手了。”
“好!不過,你也注意些,現在可是關鍵的時候,可是不能出錯。”
“放心,我有分寸!”
九皇府
在鳳璟接下那份賀禮後,赫連逸看清了風璟的態度,有些失望,不過,倒是也沒有太大的意外。
“影七!”
“主子!”
“昭和每年進京進貢是不是就是這個時候?”
“是,不出半個月!”
“是嗎?”赫連逸食指輕釦桌面,隨意道,“這次昭和派誰過來的?”
“昭和的二皇子,三皇子,還有七公主!”
赫連逸聽了,輕輕笑了,“想來那天宮裡應該很熱鬧。”
聽到這話,影七眉心莫名一跳,不敢深究,只道,“好像現在已經開始在準備了。”
赫連逸點了點頭,繼而轉移話題,“安置韓暮煙的人可找到了?”
“今日應該就可以定下!”
“嗯!”
“就怕九皇…韓二小姐哪裡…?”
“你去一趟韓府,把一些話直接說於韓老夫人聽,她會明白的。”
“是,屬下明白了!”
鳳家
“冉兒,對於藺芊墨你怎麼看?”鳳老夫人看着鳳冉,問道。
“有些出乎意料,看起來跟傳言不符。”
“確實!”
“跟藺家其他幾個小姐比起來,尤其出彩。那幾個,不安分!”從當日的裝扮,什麼意思一目瞭然。
“藺恆寵妾滅妻,王氏又是個糊塗的,韓氏是個冷情的,藺芊墨在藺家肯定是受冷待的。”
“我看不止是冷待,簡直就是苛待,連交換私禮的東西都沒給準備!”鳳冉最看不得忽視自己孩子的父母,因爲她也一度被忽視過。雖然她是因爲父親身體不好,母親不得不在旁照顧,纔不得已被父母忽略了兩分,可那個時候年紀小,那種感覺實在不好。所以,看到藺芊墨那樣,倒是不由生出幾分同情。
“祖母,我看璟兒好像也不討厭她。如果她真的實心實意跟璟兒過日子,我倒是不反對璟兒娶她,護她幾分是願意的。”
“嗯!你有這心,祖母很高興。”鳳老夫人說着,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九爺當日送的是什麼賀禮你可問璟兒了?”
“問了!”
“是什麼?”
“是兩塊玉如意!”
鳳老夫人聽了,心裡莫名鬆了口氣,笑了笑,“九皇爺有心了。”
“看來那韓暮煙是得寵了。”提到韓暮煙,鳳冉表情變得冷淡,甚至帶着一絲不屑,眉頭也不由皺了起來,“看藺芊墨過去的對三皇子的那樣子,她不會是隨了韓暮煙吧!如果是那樣…。?我可不喜歡!”
“我看到是不像!”
“最好不是,不然,璟兒可就太委屈了。”鳳冉說着,心裡很不是滋味道,“如果璟兒不是身體不好,就憑着藺芊墨的過去,就算她現在變好了,也是不能要!”
“唉…。只要以後能好就行!”
“希望吧!”
莊上
“墨兒,聽張青說你把藥都給扔了?”
“扔了!”
“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不過,是藥三分毒,吃那些藥不如我用真針有效。”
藺毅謹聽了,猶豫了一下問道,“墨兒,你是怎麼學得這一手醫術的?”
“一切都是緣分使然。”
這高深的回答,明顯是不願意多說,藺毅謹笑了笑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道,“我家墨兒厲害,現在都是神醫了。”
藺芊墨低頭給藺毅謹的腿做着針刺,頭也不擡,傲嬌道,“也不看看是誰的妹妹,想不厲害都不行!”
“呵呵…。墨兒這是恭維哥…。唔…。”話未說完,忽然的痛意,讓藺毅謹忍不住悶痛出聲。
“痛嗎?”
“有些…”
藺芊墨聽了笑了,“痛就好!”
“墨兒覺得好!”
“筋脈未斷,只是骨碎了。”
骨碎!藺毅謹苦笑,一輩子註定的殘疾。
“藺毅謹,想走路嗎?”
“呃…。”
“如果想,給你半個月的時間給我長點肉回來,把身體給我養好了,一個月後,我保你健步如飛!”
這話,聽着高興,可藺毅謹卻是無法相信,“墨兒…。”
“放心的相信吧!你妹妹雖然忽悠過不少人,可不會忽悠你的。”
“你都忽悠過誰呀?說來給我聽聽。”藺昦說着大步走來。
藺芊墨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對着藺毅謹笑眯眯道,“當初我走的時候,忽悠了祖父兩萬兩銀票!”
聞言,藺毅謹嘴角抽了一下。藺昦踉蹌了一下,呲牙,“你不好說這茬我都忘記了,銀票呢?”
“花完了!”
“屁話!”
“反正是不給你。”
藺昦哼了一聲,懶得跟她纏,省的最後氣着自己,轉頭看着藺毅謹道,“她兩天都做什麼了?你可感覺好些了?”
“我好多了!”
“哪裡?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問着,眼睛盯着藺芊墨,這是說她光說不練。
藺芊墨白了他一眼,擲地有聲道,“心裡舒服多了,你自然看不出來!”
“我不給你磨嘴皮子。”藺昦正色道,“再這裡待兩天,然後跟我回府!”
藺芊墨聽了揚眉,“難道鳳家把成親的日子定在了兩天後?”這也太速度了吧!
藺昦橫了她一眼,“過幾日,昭和國來大瀚,到時候宮裡會辦宮宴你也要去,所以,提前回去給我學學規矩。”
“一定要去?可是有什麼非去不可的理由?”
“你回來一直未曾露面,現在京城裡已經有些傳言出來了。”
“懷疑我是假的?”
“嗯!皇上今日也發話了,讓你宮宴那天也去,你現在身份不同了。”
藺芊墨聽了,恍然!皇上開口,這是表態了,表示過去的都抹去了!身份不同了?這是看在鳳家的面上,表示了他身爲帝王的寬容麼!
藺芊墨明白了,藺毅謹不淡定了“等等,等等!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定親?誰定親了?還有成親,這什麼意思?”
聞言,藺昦看了藺芊墨一眼,“你還沒告訴他?”
“不是什麼大事兒,哪裡記得住!”
藺昦:……。記不住?那剛纔開口就說成親的是誰?
“墨兒,誰定親了?”
“我!”
“你?什麼時候定的?男方是誰…不對,你剛纔說鳳家,哪個鳳家?”藺毅謹驚疑不定。
“國公府鳳家!”
藺毅謹臉上無喜色,只覺得眼皮直跳,“跟鳳家的哪位少爺?”
“鳳璟,鳳郡王…。”
話出,反對聲即可起,“不行,不能跟他定親。祖父,你明知道鳳郡王的身體情況,怎麼可以讓墨兒跟他定親呢?”藺毅謹那個焦灼。
藺昦不說話,就看着藺芊墨,看她準備怎麼說。
藺芊墨嘆了口氣,“哥,你這話說的太晚了。”
“定了可以退,只要沒成親就不晚!”
“退不了!”
“爲什麼?”
“你妹妹我不小心把人家鳳郡王給看光了,我這是要負責的。”
藺毅謹呆!
藺昦倒吸一口涼氣,瞪着藺芊墨,憋得說不出話來。她可真是…。
一邊的張青低頭,麪皮抖動個不停。有些事兒他知道,他還出手幫了一下。可,藺芊墨看光了人家鳳郡王,這事兒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忙他也沒幫!所以,他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
“墨…。墨兒,你…你真的…”
藺毅謹結巴着,還沒說完,藺芊墨就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是真的,他還有腹肌,我看到了!”
藺昦實在聽不下去了,咬牙,斥,“你給我把嘴巴閉上吧!”
這一斥,把藺毅謹接下來的話也打斷了。墨兒怎麼會看到鳳郡王的身體?這是怎麼想也發生不了的事兒呀?
藺毅謹無法相信,藺昦覺得藺芊墨太能瞎忽悠。只有張青,覺得很有可能,畢竟睡覺的人不穿衣服太正常。可惜,這一真相,他不能說。憋死了也不能說,誰讓他也算幫手呢?助紂爲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