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下車，納蘭徵卻攔住我道：“外面情況恐怕很差，還是先別下去。”
我道：“幾個蠻族餘孽，不成氣候。”
納蘭徵道：“恐怕這次遇上的不是蠻族餘孽，而是蠻族前鋒。”
我驚訝道：“怎麼可能？這個地方怎麼會遇上蠻族的部隊？部隊都在關外呢！”
納蘭徵道：“你對這裡比我熟悉的多，你自己想想看，這一望無際又沒有人煙的地方，爲什麼會有蠻族餘孽？”
對啊，這裡不是城內，爲什麼會有蠻族餘孽？蠻族一直蠢蠢欲動，是因爲他們要到我們的集市上搶些吃的穿的，可這裡什麼都沒有，就算是敗兵逃到這，看見我謝字旗，又有幾個膽子敢衝上來較量？
我看向納蘭徵：“你的意思是……”
納蘭徵道：“有人故意透露了我們的行蹤，又絆住謝家軍，他想致我們於死地。”
我道：“你知道是誰？”
納蘭徵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問：“是誰？皇后嗎？”
納蘭徵道：“不，是皇上。”
我徹底傻了。
“皇上？你不是說你是皇上的人嗎，你不是說他還要仰仗我嗎？他爲什麼要殺我們？”
納蘭徵道：“因爲我們死了，二皇子就能更順利的登基。”
我搖頭道：“我不明白。”
納蘭徵道：“我們死在這，皇上一定有辦法把髒水潑到皇后和四皇子身上，到時候整個皇后一脈背上通敵的罪名，輕則流放重則處斬，二皇子就完全沒了對手。而謝家軍更不會輕易饒過殺了你的蠻族，到時候內憂外患全部平定，最大的贏家就是皇上。”
我道：“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朝中不止兩個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難道就不會來爭權奪位嗎？”
納蘭徵道：“只要不是四皇子，那皇位落在誰手上對皇上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分別，他只要能坐穩這個寶座直到壽終正寢就心滿意足了，只要除掉皇后一族，剩下的幾個皇子都沒有什麼顯貴的外戚，就算奪嫡也翻不起大浪。”
我說：“可你是皇上的人，又是丞相，新皇登基還要靠你輔佐。”
納蘭徵笑道：“文武百官都是皇上的人，我可以是丞相，別人也可以。輔佐新皇這件事，並不是非我不可。”
我終於明白：“也就是說，皇上權衡利弊，覺得我們死了比活着更有利。”
納蘭徵淡笑點頭。
我道：“你說皇上絆住了謝家軍？”
納蘭徵繼續點頭。
我從袖管裡摸出一枚焰火彈上天，道：“那我只能求救了。”
納蘭徵笑了。
我道：“還有什麼不妥你就說出來，別老事後諸葛亮。”
納蘭徵道：“沒什麼不妥，剩下的只怕要靠我們自己，看咱們撐不撐得到謝家軍趕來。”
我起身下車，納蘭徵也打起車簾，我道：“有我在，就不會撐不到。徐颯，好好保護你家主子，若是有機會，就帶他逃，從這裡一直往西走快馬加鞭無需半個時辰就能到謝家軍軍營，到時候你拿這個給守門的將士，他們自會讓你們進去。”
徐颯從我手裡接過信物，打開盒子，一下子就愣了，道：“這……”
納蘭徵也怔住，看我道：“你……”
我笑道：“我要上陣殺敵了，帶着個帥印多有不便，就請丞相大人代爲保管，等我蕩平蠻族返回大營時再還我吧。”說完我就拎起佩劍往外走，納蘭徵的護衛和暗衛全部出動，把我們的馬車裡三層外三層圍在中間，不遠處對峙的是蠻族一個小將的先鋒部隊，我與他交過手。
納蘭徵在背後喊我：“清歌。”
我回頭，他道：“萬事小心。”我勾脣衝他笑笑，然後走到圈外，看着遠處馬上的小將，道：“怎麼？你們不是最爲講究公平戰鬥了嗎，你現在帶着部下來圍我，又是什麼意思？”
他策馬往前走了幾步，道：“奉命行事。”
我道：“哦？那不如你我先來試試身手，你若贏了，我把項上人頭送給你回去加官進爵，我若贏了你打開一條路讓我過去。”
他笑道：“謝將軍真是打得好算盤，我聽說將軍這次回來是省親的。恐怕你帶的這些將士，沒一個是謝家軍吧？”
我也笑：“那你有沒有聽說，謝達昨晚就率了先鋒去迎我，不過跟我走錯了路，現在大約正往回趕呢，只怕馬上就到。”
他道：“是嗎？我在這恭候將軍多時了，似乎並沒看見謝家軍經過的蹤跡啊。”
我道：“果然騙不到你。”
他本來揮手，想讓部將衝，卻生生停在空中沒有揮下。我知道他有些信了我的話了。
他轉頭衝一個士兵說了句什麼，那個士兵扭頭跑了。我知道他是去打探謝達在不在軍中了。
我知道這個小將疑心甚重，格外謹慎，因此故意弄些虛的實的來炸他。
他被我唬住了，不急着進攻，我當然更不着急，我跟他就這樣對着耗時間，耗了一個多時辰，他才終於明白過來我說的是假的，惱羞成怒，打馬就衝我疾馳而來。
我也翻身上馬，抽出佩劍迎了上去。
他不是我的對手，很快就被我挑下去。這一下混戰就開始了。
納蘭徵的護衛也不是一般人，以一敵三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擔心納蘭徵的安危，且戰且退，還沒退到他身邊，就看見後面敵方的援兵叫囂着衝上來了。
我都來不及回頭看他一眼，只好繼續衝上去。
對方有大約兩三千人，我手下連一百人都不到，就連想排兵佈陣抵抗一下都不能。
我一邊祈禱納蘭徵別死，一邊希望謝家軍趕快趕到。
殺了不知多少人，我已經精疲力盡，我手下的人越來越少，圈子也越來越小，我胳膊中了一刀，後背中了一刀，血流的挺恐怖，但我也無暇顧及。
整個人都開始恍惚的時候，我突然被誰拉住，我回頭看，是納蘭徵。
我們這邊只剩不到30個人了，連徐颯都不得不動手殺敵，已經沒人保護納蘭徵了，若是謝達再不來，我和納蘭徵只能葬身於此。
他拉住我道：“生死有命，我幫你把傷口包紮一下。”
我要靠他的力氣才站得穩，我說：“還是我連累你了。”
真的是我連累了納蘭徵。
如果不是我要嫁給他，他現在還在京城好端端做他的丞相，雖然也有一大堆不得已的煩心事，但好歹不至於命懸一線。可如今他娶了我這麼個掃把星，大老遠跑來邊境不說，說不定還要死在這。
他邊替我包紮傷口邊說：“別想太多，咱們不見得會死。”
我攀在他肩上大口喘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突然抱住我一個轉身，然後整個人往前撲了一步，我被他撲的差點摔倒。一旁正奮勇殺敵的徐颯連眼前的敵人都顧不得，一劍挑到納蘭徵身後，我纔看見一個敵軍正揮着刀打算要納蘭徵的命。
徐颯拼着自己捱了一刀，斬了納蘭徵背後的敵軍。我伸手環住納蘭徵一摸，手裡黏黏膩膩的，納蘭徵爲了救我受傷了！
我聽到他不規則的粗喘聲，忙拍了拍他的肩問：“納蘭徵你怎麼樣？”
納蘭徵氣若游絲道：“沒事，不用掛心。”
我還真是要害死他了啊，謝達怎麼還不到啊！
我聲音都帶了哭腔：“納蘭徵你別死啊，你要真被我害死了，我有什麼臉面回去見老夫人。”
納蘭徵沒有答話。身體越來越重的往我身上壓，我好不容易歇回來一點力氣，全部用來撐着他了。
徐颯退到我們身邊道：“夫人，主子怕是不好了。”
我咬咬脣把納蘭徵靠到馬車邊，他已經暈過去了，我踉蹌起身，就地撿起一根長矛，道：“怎麼都是死，我去取那小將的項上人頭，也算給納蘭徵報仇了。”
徐颯道：“夫人不可魯莽行事。”
我道：“現在對方還有幾百人，咱們只剩十幾人，謝家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死在兵手裡，不如死在將手裡。”
徐颯想攔我，終究沒攔住。我打着馬奔着對方將領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