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排排站
按照先前買房時的約定,次日就該是驗房並交付餘款的最後時間。
爲了給向母和宋先生多製造一些相處的機會,阮綿綿特地以幫忙見證爲名,把他們都請了去。
向母和宋先生是已經見過一面的,所謂一回生兩回熟,且既非單獨相處,又有做衣服的主僱關係,兩人相見時都十分自然。反而是向巧依最爲侷促,倒像是被相親的是自個兒一般,一看見宋先生就緊張起來。好在她的性格本來就比較內向,又有阮綿綿在中間特意周旋,向母未曾多想,宋先生也沒感覺出什麼異樣。
待五人走近陳宅,柳牙子已然在外頭等候,見他們來了,立時陪起笑臉,緊了幾步趕過來迎接,挨個兒地給大家問好。
一番客套後,衆人就一起進了陳宅。
一進門阮綿綿就發現前院好像比原先看房時寬敞了許多,不由訝異了一下,但隨即就發現了原因。原來原先擺放在天井裡的那些盆栽都不見了,只留下了左牆角的一株三四米高的小樹,和圍牆下直接種在土中的一排美人蕉。
看來不但這些花花草草都被賣了,估計除了客廳的基本傢俱外,其他能搬走的東西應該都被搬走了。
阮綿綿微微聳了下肩,無所謂地跟着檢查其他地方。一圈下來,果然如此,只柴房裡留了兩把破掃帚和一堆細碎地無法紮成捆的斷柴枝,因東西都被搬走少了人氣,真正的家徒四壁,令得整座房子硬生生地多了幾分陳舊的味兒。
留意到衆人或多或少流露出的神色,陳氏的臉紅了又紅,陳家小兒的臉皮卻是厚的很,等他們一檢查完就催着交銀子。待得了銀子,陳家小兒胡亂一拱手,拉着老婆拔腿就走,神色間竟然沒有半點留戀。
衆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向母更是忍不住挖苦了幾句陳家小兒的極品和吝嗇:“居然連兩個破鍋蓋都拿走,他們怎麼不索性連竈臺都敲了去,把破磚兒都賣了呢?”
“還好了”宋先生故意一本正經地道,“至少他們還留下了兩口鐵鍋兒,若是撬了去,起碼還能值個幾文錢多喝幾碗茶,那陳家小兒以後可千萬莫要後悔。”
衆人不禁哈哈大笑,因前任主人的作風而產生的一點鬱氣頓時徹底的消散無蹤。
“他們搬得乾淨倒也好,省得只留下些破爛東西我們還要清理。”阮綿綿本就打算得了新家後,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佈置,反而最是放得開。
“話不是這麼說,你們既然打算買幾個伺候的,他們總要有個住的地兒睡的牀,要是他們留點兒傢俱下來,哪怕舊些破些,起碼也無需另買了。現在全都要重新買,這花銷可不少。”向母不愧是慣於過日子的,想法明顯實際多了。
“嬸子說的是,哎……當初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阮綿綿後知後覺地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也怪我,忘了提醒你們。”向母很是遺憾地搖搖頭。
宋先生笑道:“其實也沒多大關係,這些舊東西,有人買就有人賣,回頭下人房裡用的,只要結實些,舊的也無妨。阮兄不是已經在訂製傢俱了麼?想必他們那裡總有回收些舊的,應該也高出不了哪裡去,而且如今屋子空了,打掃修繕起來倒還方便了些。”
“宋先生說的沒錯,這樣確實就能少許多開銷。”見宋先生一個男人居然也會如此算計,向母贊同之餘,破有些驚訝,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見他們倆有來有往,阮綿綿自然很是樂見,只是廚房的一應用具都沒有了,也沒法燒茶,未免欠了待客之禮,便讓老爹陪客,自己拉着向巧依一起去外頭買茶湯點心。
“怎麼樣?這個宋先生還可以吧?”出了門,阮綿綿就笑嘻嘻地輕捅了向巧依一下。
“嗯”向巧依呼了口氣,不由期待,“真希望宋先生能看中我娘。”
“安啦,十有八九是沒問題的啦對了,回頭我讓我爹畫張草圖出來,你也幫我參謀參謀該怎麼佈置這個家,唔……要買的東西可真多,得列張單子才行,幸好早有先見之明帶了紙筆來。”
吃食買回來後,本着既然已經把人都請了來就要充分利用的精神,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衆人都在討論該如何改造新家。
阮綿綿早就打算好,除了自己的房間,其他的都儘可能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來佈置,免得到時候顯得和別人家格格不入,因此衆人的建議自然就顯得相當中肯實用,畢竟如今這家的女主人可還是個半吊子古人,懂得東西還太少。
大概的討論結束後,宋先生就先回去上課了,向家母女則留下來繼續幫忙。
幾人分工,阮綿綿和老爹去買新鎖以及僕人使用的傢俱,向母則帶巧依去買廚房用品和被褥等。
考慮到廚房煙熏火燎的,新櫥櫃什麼的也容易舊,有些東西索性也買半舊不新的先用着。
一個時辰後,東西就陸續地送來了。空蕩蕩的廚房很快又充滿了人氣味兒,兩間東廂房也添了傢什,可以住人了。因時間還早,向母本想捲起袖子就要替阮家打掃,阮綿綿忙把她攔住了。
“嬸子,你還做這些幹嘛呀?等明兒我買了人讓他們做不就好了。”
向母怔了怔,失笑之餘也有些微的感慨如今的阮家已經再不同往日了,等僕人一買來,阮家父女也就成了正兒八經有人專門伺候的主子了,哪像自家,一切還是要自己母女親自動手。
她的怔忪,阮綿綿並沒有錯過,想到向家對自家一向的照顧,心裡不由一動。
由於次日就是人市的日子,第二天大早,阮綿綿就拉了向母進城。
到了人市所在的梅家橋,阮綿綿便看見一大塊空地上或蹲或站地堆滿了人,乍一眼望去,很像現代的勞動力市場,其中有不少是頭上插着草簽自個兒賣自個兒的,臉色無一例外都是面黃肌瘦的。
阮綿綿從未買過人,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向母卻是馬上拉着她匆匆走過,並低聲告誡她:“這些個自賣身價的多半都是從很遠的外地來,不是說家鄉遭了水災就是旱災瘟疫啥的,也鮮少有文碟憑證,真假很難辨。要是碰上個面向老實內裡奸詐的,回頭要是將主人家的錢財卷跑了人一溜,連個討說法的地兒都沒有。咱們還是通過人牙子買的比較好,價錢雖然會貴一點,可卻能買個放心,我打聽過了,有幾個牙子都是很可靠的,聽說貴人們挑人也都找他們幾家的。”
這買人放在家裡,確實是得慎重些。
阮綿綿從善如流地跟着向母往左邊那些分成一堆堆的人羣走去,瞧見每羣人面前都有一個衣着光鮮的,知道那必定就是所謂的人牙子。從神色上看,那些被繩子圈起來的奴僕也較外頭自賣的那些窮人木然許多,畢竟自賣的還能挑一下主人,可他們的命運卻完全掌握在人牙子的手裡。
雖說把人比作貨物挑三揀四地未免有些不人道,可既然來了這個時代,有些觀念還是得入鄉隨俗的。畢竟自己當初要是穿的身子再慘一些,說不定此刻站在這裡任人挑選的就是自己了。
比起被人挑選,自然還是選擇當挑選的人更好。
阮綿綿正了正神色,斂起眼中的憐惜和感嘆,儘可能客觀地打量着這一圈圈一排排的男男女女。
這買來的丫頭小廝,以後可都是得和自己生活的,自然是需要自己先看順眼的才行。
除了順眼,最重要的便是實在了。她是女的,老爹也不是風流種,買丫頭主要是爲了能從洗衣做飯打掃等瑣碎家務中脫離出來,因此除此之外,針線活必須還過得去,還要會梳頭。至於長得可人不可人,那完全不在考慮之中,不要太難看就行了。
向母很贊同她這個最低標準,看來看去後,建議她選周牙子那家一個已經十三歲,模樣平凡但身板兒還算結實,低眉順眼一臉老實相的少女。
阮綿綿猶豫:“才十三,是不是太小了?”這可是童工啊童工。
“十三歲怎麼還會小?你看這市上比她小的還多着哩。”向母不以爲然,“再說了,你和你的巧依姐到她這個歲數,家裡什麼活不會幹了?尤其是你,忙完了家裡還要給郝家那婆娘裡裡外外地收拾呢,也從沒見你叫過一聲苦。何況年歲大了主見多,不好調教。我且先去問問牙子她是哪裡的,要多少銀子。”
環顧四周,確如她所說,阮綿綿只好愕然無語地點頭。
由於這個少女長相普通,技藝也不出衆,以前又從未有過做工經驗,不過是個尋常的農家女,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阮綿綿只以十二兩的價格就買下了這個名叫春草的少女。身契一交割,春草就口稱主人,跪下來結結實實地給阮綿綿磕了三個響頭。
知道這是最基本的認主禮儀,阮綿綿雖然渾身彆扭,但還是忍住一臉淡然地接受了。
考慮到將來是要開書畫鋪子的,而來買這些東西的基本上都會是男子,需要一個機靈的夥計,家裡的體力活總也需要人,還有若同樣是男子照顧老爹也方便,接下來阮綿綿便開始挑小廝。這一回由於要求高,她是左挑右挑之後,才選了一個曾在飯館裡當過幾年學徒,後來因爲爹孃都相繼患病而亡,欠了親戚鄰居一屁股債沒法償還,這才只好把自己賣給人牙子來還債的十五歲少年。
少年名叫任秋生,看起來還沒有從父母雙亡淪落爲奴的悲傷中恢復過來,磕了頭之後就默默跟在阮綿綿身後,倒是春草質樸地叫了他一聲哥哥,主動來拉關係。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