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納悶怎麼來了這裡。自己死了十幾年,她的房子已經易主了吧。
思索間,她不由自主穿過小窗。
小臥室不到十平方,藍灰相間的被套,牆上掛着黑白畫,飄窗上隨意擺放着幾本書和手伴……
跟她死之前沒有任何差別。
她又飄向客廳,小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居然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範超。
範超有所思地抽着煙。
範超跟她死前見過的模樣也沒有變化……
荀香有些瞭然了,這個空間不是過了十幾年,而是隻過了一兩年,甚至幾個月。
這套房子被判給了前世媽媽。
不多時,門鈴響了,範超起身開門。
前世媽媽走了進來,皺眉嗔道,“超超,你怎麼又來這裡了?”
範超回頭坐去沙發上,懶懶說道,“想我姐,就來了。”
前世媽媽坐去他身邊,“香香已經死了一年多,你怎麼還這樣?”
範超把菸頭在菸灰缸裡掐滅。
“因爲我良心痛。你也是我姐的親媽,若你和她爸爸早些送她去醫院,她就不會死了……我姐真是,她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他又搖搖頭自嘲道,“我也不是好東西,姐活着時沒關心過她,死了才突然感覺我還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姐。
“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住在這裡,最後孤獨地死去,我從來沒有關心過她……”
媽媽的聲音哽咽起來,“媽媽也沒想到會這樣。我沒去送香香,還不是害怕被傳染後再傳染給你和你爸……
“超超,媽媽聽你的話,留下這套房子做紀念,而你姐的存款和車子都被那幾個不要臉的分去了。別人說這套房子是鬼屋,你晚上住這裡不害怕?”
“護士說了,我姐不是在這屋裡死去的,你幹嘛說的這麼難聽……”
聲音越來越小,荀香又不自覺地“飄”走了。
重活一世,荀香早放下了前世的一切。看了那一出“戲”,荀香沒有對其他人生出恨意,相反對那個弟弟有了一絲好感。
真是意外的收穫,沒想到前世除了姥姥,還有個記掛她的親人。
原來,那個空間和這個空間的時光不同步,這裡的一年應該是那裡的一個月。
這個夢讓她很累,不多時就沉入無盡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荀香再次“甦醒”,又出現在一間簡陋的小屋。
裡面坐着董夫人和韓啓。
韓啓高大黝黑,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氣勢看着比儒雅的董義闔還要剛健,比上次見到的還顯滄桑。
董夫人的臉色比走之前好多了,穿着一身布衣。
母子兩人手牽手敘着話,桌上放着荀香畫的兩張全家福。
韓啓說,“船已經準備好,明天娘就啓程去沙巴島,兩個孩子想祖母想得緊……”
董夫人道,“我也想孫子和兒媳。唉,想到從此後再也見不到平兒、佑承、香香、紅棉,心裡就難受……”
韓啓道,“我也想他們。時間還長,以後做完該做的,我們來這裡,他們也來,咱們再團聚。我們等不到那一天,就讓我們的後人來,總有團聚的日子……”
荀香又陷入一片黑暗。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被一道強光驅走。
荀香身處一個石窪中。
這裡陽光燦爛得讓她有些不適應。她眨了眨眼睛纔看清,四處大石林立,滿樹的蘋果花開得正豔,旁邊一棵枯樹,樹冠巨大樹枝纏繞,另一邊的大石上長着十幾根黑色藤蔓……遠處有野獸嚎叫聲,還有各種鳥鳴聲。
這裡是飛飛的家。
突然,蘋果花裡飛出一隻小鳥兒,飛去枯樹,站在飛飛的窩裡。
小鳥七色羽毛,漂亮極了。
有些像鸚鵡,又有些像翠鳥。
它啁啁叫着,唱着歡快的歌。
這時,枯樹的一根樹枝晃動起來,像是一陣風吹過。一條細長的紫色長蛇迅速爬上枯樹,再爬向那隻鳥兒。
荀香的心都揪了起來,想喊“快跑”,就是喊不出來。
紫蛇爬去鳥兒身邊,衝它吐着蛇信子。
小鳥兒不僅不怕它,還用小尖嘴啄蛇的頭。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一蛇一鳥玩了起來。小鳥一跳一跳在前面跑,再飛下樹,岩石上、蜜香脂上、縫隙裡,滿石窪裡逃躥,小蛇在後面追得歡……
荀香想起來,這條蛇是紫龜龍,是靈物。
荀香心裡很過意不去,冬天飛飛回去,紫龜龍不能出來。而此時它出來,飛飛又不在,只能跟這隻小鳥兒玩。
以後讓飛飛夏天回去住一段時間……
看它們玩得歡,荀香也高興,像是回到小時候。
小鳥張開走翅膀飛到蘋果樹後的巖壁上,窄窄的岩石縫隙裡有一顆綠色植物,特別眼熟。荀香之前在那裡看到過兩次,都被她挖了出來。
不錯,是人蔘上面的葉子。
不多時,紫龜龍沿着岩石爬了上來。
小鳥又啾啾叫着跳去另一邊,紫龜龍追了過去……
荀香正看得高興,一陣“咕咕”聲傳來,接着一隻大鳥落在紫龜龍前面。
是飛飛!
紫龜龍高興得前半截身子都立了起來,一下子掛去飛飛身上。飛飛帶着它飛上天空,小鳥跟在後面。
二鳥一蛇玩得開心極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又把荀香強拉走了。
她似沉入無盡的深淵。
又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隱隱傳來哭聲和叫“香香”的聲音,爺爺的哭聲最大。
聲音越來越清晰,荀香想答應,想睜眼睛。
可就是說不出話眼不開眼。
但意識清晰,她不能死,她這一世有那麼多她愛和愛她的親人……
第四天早上荀香還沒醒,早上皇上皇后再也坐不住,微服出宮來東陽公主府看她。
邱望之先帶人去東陽公主府檢查。
巳時初帝后出發。
保護他們的幾個貼身護衛中包括孫與慕。
聽說荀香昏迷不醒,孫與慕也急得要命。不僅讓母親去探望,他每天下值都要去公主府。進不了內院,只嚴家令在外院接待他。
邱望之也是天天下值去東陽公主府,見不到荀香,只能聽嚴家令介紹病情。
每次都是幾個字,郡主還沒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