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爺子歪着身體,胳膊下面墊着一個小方凳,半倚半靠坐在短腿的四方小矮桌的一邊,望着邊瑞端上了來的菜笑着說道:“還是小邊有招,你看一會功夫也湊夠了四個菜,還都是下酒的好菜”。
除了龍蝦之外,邊瑞說的的糖西紅柿,蒜泥拍黃瓜都在用的還都是大海碗,一碗能盛兩三根黃瓜拍的黃瓜條子。還有一個菜是鹹鴨蛋,一整個蛋一分爲四,用了四個蛋擺出了蓮花瓣的樣子,美美的碼在雪白的盤子中。
鹹鴨蛋並不是邊瑞醃的,而是四伯家裡醃的,送給了邊瑞小半籃子,被邊瑞今天摸出來湊了一盤菜。
味道還可以,但是邊瑞一般來說不喝酒也不吃這個,就算是早上吃粥的時候,最喜愛的佐粥小菜也是鹹菜而不是鹹鴨蛋,所以這半籃子鴨蛋都擺了很久了,邊瑞才吃了不到五個,今天正好拿出來湊上一盤子。
從邊瑞家裡後院的地窖裡捧了一罈酒出來的巫老爺子這時美滋滋的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一邊小心的拆着酒罈口的泥封,一邊接着巫老爺子的話頭說開了。
“再給這小子十分鐘,他能弄一桌子菜出來,不過這已經很好了,西紅柿、拍黃瓜還有鹹鴨蛋,喝小酒的四大將現在就缺花生米了”。
“要不我再給您弄去?”邊瑞嘴上這麼說,但是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明顯是懟老頭呢。
巫老爺子也不介意,大家都處的熟了已經到了忘年交的層次,所以邊瑞沒大沒小的也就不算是個事情,更何況今天是兩個老頭饞酒了,過來蹭邊瑞的酒。
小心的拍開了封泥,然後解開了裡面的塑料封,塑料斗封之下還有一層反扣的油泥封口,小心敲開了封口揭開了反扣的瓷碗,頓時一股酒香撲面而來。
“哇,這酒!”
巫老爺子眯着眼睛,把鼻子湊到了酒罈子口,一邊輕嗅一邊用手把壇口涌出來的酒氣往自己的鼻子前扇。
“爲什麼你的酒藏出來就是比我的好喝呢?”巫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邊瑞道:“可能是我這裡的窖好吧,要不把你的酒也藏在我的窖裡?”
一聽邊瑞說讓把他的酒藏在自家的窖裡,巫老爺子頓時一臉糾結了起來,一看便知道老頭有點捨不得。
邊瑞看了不由的失聲笑了起來,邊瑞很喜歡兩個老爺子的這種不做作,捨不得就是捨不得,像是一個老頑童似的反應,讓邊瑞心裡非常的暢快。
“你看,小氣了吧!”邊瑞笑着懟道:“我還能黑了你的酒不成?”
邊瑞這次是真想幫忙,邊瑞覺得自己要不把他的酒窖一窖,那自己的酒找不定過不到七月底就要光壇底了。
“真不黑?”巫老爺子現在雙手抱着酒罈子,臉上全都是糾結。
老頭想把自己家的那些酒窖的更甘醇一些,但是又怕邊瑞黑了他的酒,要知道這酒幾乎就相當於限量供應的,如果讓老頭敞開了買,他一人就能買下半窖子的酒。
顏老爺子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是真心喜歡上了邊家村酒,以前喝什麼酒他也沒有這麼饞過,現在居然連把酒放人窖裡都怕人家黑,這明顯是愛極了這種酒,用現在小年青的話說就是真愛。
“邊瑞還能黑你的酒去?你這老東西莫不是腦子不好使了?”顏老爺子笑道。
巫老爺子琢磨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小子的客人太多了,指不定就會有人捎上兩罈子,萬一有人捎了我的酒呢?”
“給您做個標記成不成?”邊瑞回道。
“丟了怎麼說?”
“我賠您的總成了吧?”邊瑞說道:“你這老頭,在窖裡藏了兩箱老窖酒都不心疼,心疼我們一小山村自釀的酒”。
“喜好這東西和錢無關的,要不這樣,我把那兩箱子窖酒都送你,你把你窖裡藏的老酒送我一半,不!三分之一”巫廣龍老爺子說完直勾勾的盯着邊瑞,那一雙老眼中全是希冀。
邊瑞怎麼可能同意,這酒他是會釀,但是釀這玩意太複雜了,而邊瑞又不像巫廣龍老爺子愛到這種程度,所以邊瑞根本不可能自釀。
不能自釀,這酒邊瑞每年也得向四爺爺家買兩次,每次雖然都是十來罈子,用來招街好友卻是足夠了。當然了這好友不能像巫老爺子這樣時不時就來蹭一頓,他這樣的好友一多,家裡開個酒廠都不夠喝的。
“別扯了,別扯了,快點倒酒啊,等什麼呢?”顏老爺子輕拍了一下桌子。
巫廣龍老爺子開始倒酒,酒罈裡的酒現在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二,巫老爺子小心的拎着壇口,把三個三兩多的分酒器給小心的滿上了。
老頭倒的真是太仔細了,就算是壇口的殘酒他也要抖下來,抖到自己的分酒器裡,然後見自己的分酒器要溢出來,伸頭把嘴巴湊上去沿着邊吸了一口。
邊瑞和顏老頭兩人都見怪不怪了,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滿上之後,便舉杯對飲了一杯,一杯見底拿起筷子吃菜。
“小邊,有沒有興趣參加畫展?”顏老爺子說道。
“我?”邊瑞聽了笑道:“我那些都是臨的,不是自己的東西,參加的哪門子畫展吶!”
巫廣龍老爺子如鯨吸一般吸乾了杯中酒,然後嘶哈的喘了兩口氣,回過酒氣之後,先給自己滿一杯然後說道:“你們兩傢伙也是絕配,一個臨摹起來那是筆走龍蛇,自己畫起來就是鬼哭狼嚎,一個架式擺的有模有樣,但是畫出來一點靈氣都沒有,匠氣太重怎麼也改不了,你說你們要是中合一下,說不定就能成爲一個大家”。
“傢什麼家的有什麼意思,咱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在乎這點東西?”顏老爺子說道。
“假!”巫廣龍老爺子說道:“你就不想畫史留名?”
“這怎麼可能不想,但是想歸想,畫畫這東西還是得自己先喜歡……”顏老爺子說道。
邊瑞一言不發,豎着耳朵聽兩老頭爭論,一般來說年青人容易爭論,但這兩老頭卻都是槓精,湊在一起沒有一會兒就要找個東西爭辨一番,尤其是喝酒的時候,邊瑞已經習慣了,所以一邊飲着小酒一邊旁觀,時不時的做一下裁判什麼的,各打五十大板。
爭着爭着兩老頭就喝高了,半桌子的菜也都入了三人的肚。
邊瑞拍了拍手,把嘴裡的鴨蛋殼子吐了出來,伸手推了一下兩個老頭。
一個鼾聲如雷,一個是嗯嗯了兩聲趴在桌上是安靜的出奇,邊瑞知道兩老頭喝到位了。
反正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邊瑞都熟練了,等兩老頭醉倒先架着一個出了門,放到了三輪車上,又把另一個給加了過去,把兩老槓精並排放到三輪車斗裡,邊瑞騎着往半坡小院的方向去。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下來,連狗叫聲都聽不到,邊瑞騎着三輪車在小道上走的時候,只能聽到吱吱的蟲鳴,呱呱的蛙聲。
到了半坡小院,邊瑞的身上衣服已經是溼透了,可別小看了這點起伏的山路,後面兩個老酒鬼真的挺沉的。
“吳老師,吳老師,睡了沒有?”邊瑞先拍了一下巫老爺子家的門。
屋的吳老師睡的淺,聽到邊瑞的叫門聲,立刻披了衣服走了出來。
“是小邊啊?“
”是我,巫叔又喝高了“邊瑞說道。
”這死老頭子!“吳老師小聲的數落着老伴給邊瑞開了門。
等着邊瑞把巫老爺子扶進了屋裡送上了牀的時候,吳老師說道:“這怎麼又拐你那裡去了?”
“想喝酒了唄”邊瑞說道。
“這老東西,誒!”吳老師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擱有些人就要怪邊瑞了,但是吳老師知道這事邊瑞根本就拉不住,別說是邊瑞了就她自己在場也拉不住,好在這酒邊家村的所有老人都喝,有些更是頓頓不離每天都要喝上兩三兩的,到現在也沒有發現有人有什麼問題,所以吳老師也就能忍老頭一個月小醉這麼一回。
“您照應着一點,我把顏叔給送回去”邊瑞說道。
見吳老師揮了一揮手,邊瑞帶着小跑出了院子,推着車子往最裡面的小院走去。
拍了一下門,顏嵐的母親餘阿姨走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顏嵐。
“不是說捉龍蝦去了去,怎麼又喝上了?”餘阿姨說道。
邊瑞見老太太的語氣中有點責備自己,只得乾笑說道:“和巫叔爭論着就有點急眼了”。
“這兩老東西!”餘阿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顏嵐不滿那是完全擺在臉上的:“你就不能勸一勸?”
“我真的想勸來着,但是這兩位我哪個勸的住,老樣子爭急了開始斗酒,兩人也都不是什麼海量,兩個分酒器沒喝完就這樣了,巫老爺子我已經送回去了”邊瑞說道。
顏嵐道:“搭把手,把我爸送牀上去”。
邊瑞聽了架着顏老爺子,輕鬆的把他放到了牀上平躺着。
等出了院子的時候,邊瑞到了門口,顏嵐追了出來,叫住了邊瑞。
“什麼事?”
“下次再喝酒的時候叫上我,每一次你們喝他倆就準醉,到時候我把控着一些”顏嵐說道。
邊瑞打量了一下顏嵐:“行,那下次叫上你!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