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春雅的母親驚訝了,她看着任可鑑笑的比陽光還燦爛的表情實在不忍心拒絕,而且這也是她恰恰想要的結果,可是當一切都突然展現在她面前時,她突然感覺那麼的不真實。就像是范進中舉一樣,聽到耳朵裡的話總感覺不是真的。她一時間不知所措,連說了幾個“這”。
可是任可鑑不這麼想,前面的聊天讓他知道,春雅的母親基本上已經接受了他。他認爲,一般而言女孩子在面對男方的追求時都要矜持一下,別人一追就到手,那也太自賤了。那麼作爲女孩的母親,那就更應該矜持一下了。
“阿姨,這也是爲了您女兒好啊,您不是也想讓您的女兒有一個好的歸宿嗎?”
“可是,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對劉傑不太公平啊,我總感覺這怎麼像是密謀一樣。雖然劉傑沒什麼本事,可他也不是一個壞人啊。”這話與之前的言語簡直背道而馳。她從來沒有說過劉傑一句好話,這次竟突然爲他着想起來,說完這話,連她自己也感覺驚訝。也許是剛纔的驚訝實在太讓她驚訝了,竟然忘了劉傑纔是她一直攻擊的對象。
“這樣對劉傑也沒什麼不好的。我可以給他十萬塊讓他自己去創業,他就不必在每日這麼辛苦的爲別人打工了,他這個人很有才智,也很努力,我想他一定有能力將這十萬塊變成五十萬,一百萬甚至一千萬,這只是個時間的問題。等到他富足了,您還害怕他找不到漂亮的女人,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和終生的幸福嗎?”任可鑑越說越激動,好像一個突然成名的鄉下人再發表獲獎感言。
“說的也是啊。可是。哎呀,我這是怎麼了?”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然後又對着任可鑑十分真誠的說:“你也知道,我一直不怎麼喜歡春雅給我選的這個女婿,也一直想讓他從春雅的世界裡走開,可現在真的要這麼做,我還真不忍心了。要不這樣吧,你讓我仔細考慮考慮,現在我的腦子有點亂。”
走的時候任可鑑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而春雅的母親則一臉的道歉。說來也奇怪,別人追自己的女兒,不管答不答應自己都應該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而像她這樣滿臉的歉意,還是十分少見的。
這個結果看似讓任可鑑很失望,可是剛一離開,他的臉上立刻換成了一副凱旋的表情。的確,在他的眼裡看來他是成功了,而且非常成功。
兩人聊天所要達到的結果有時候是很明瞭的,但有時候又是隱藏在深處,不那麼輕易的顯山露水。這種同意但卻不答應的隱晦是東方人特有的,或者說是中國人特有的。相比之下西方人就直截了當多了,他們同意就是yes不同意就是no,從來不需要對方再在心裡揣摩和猜測。
不管他們聊到最後是一個愁眉苦臉還是一個滿臉歉意,總之在他們各自心中今天的聊天是成功的,是值得去慶祝的。
春雅的母親對自己的語言功底大爲讚賞,也深深被自己今天的表現所感動。她剛關上門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興奮,轉身低聲道:“太棒了。”身體的動作和語言配合的相當完美,就像當年十八歲的她剛送走春雅他爸的那個晚上一樣。人們常說男人是長不大的孩子,女人越大就越成熟,所以能讓一個過了不惑之年的女人返老還童,那一定是一件讓她高興到內心深處的大事。
她和任可鑑一樣,都算是老謀深算的人生老玩家了。所以她的方針和任可鑑的出奇的相同——欲速則不達。
當天劉傑和春雅回來的時候她依舊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只不過不像以前那樣總拿眼睛橫劉傑了,也沒有那些個指桑罵槐的言語。這一點讓劉傑很是驚訝,驚訝之餘也多了分感激,心想:雖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總之她能不再討厭自己,真是再好不過了。
劉傑還在心理暗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丈母孃——不,是從現在起就好好對待她。
劉傑心裡這麼一想,一下感覺自己與未來丈母孃之間親近了許多,也不再有什麼隔閡。心裡上的負擔放鬆了,人也感覺輕快了起來,身體各項機能一下都工作正常了,好幾天都沒餵飽的胃口,今天也要一起算賬,於是晚飯的時候劉傑一個人吃了春雅和她母親的飯量總和,然後再乘以二。
春雅看在眼裡是高興在心裡,她是最瞭解劉傑的人。自從上次的矛盾以來,她從沒見劉傑好好吃過一頓飯,她一顆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心想,“劉傑終於原諒我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像劉傑一樣的人,他們一味地追求,一味地向前趕路,一味地與別人爭搶比拼,可是這根本不能實現他們索要的幸福。他們以爲幸福在遙遠的前方,一個無法抵達的前方,而事實上,幸福離他們其實真的不遠,就在他們身邊,一轉身就能看到,他們錯的不是努力不夠,而是看錯了方向。
三個人在一起安靜而祥和的在家吃晚飯,這幅生活的橫切圖任誰看到都會感到無比的溫馨。一生何求啊!哪裡還有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共進晚餐再幸福的事啊!
只是真假幸福的外表都是一樣的,很多時候“假幸福”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真幸福”的錯覺,就像現在的劉傑,這一點即使當事人很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