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沉星的猜測,無疑是正確的。陳柔言,她若是一心求死,早已死了千次萬次,何必待到今日?若是要與文帝同歸於盡,只需一杯毒酒便可,何須在勤政殿前用一柄尖刀挾持文帝?
夏日炎炎,楊勇趕到勤政殿前時,汗珠猶如雨水一般從額頭縷縷滑落,幾乎要迷了眼。
遠遠的,勤政殿大門前,一身白衣的陳柔言,似是仙子一般盈盈而立。夏風吹拂起她的衣裙,三千青絲輕揚,半掩着她秀麗而冰冷的容顏。她手中那柄尖刀靜靜地立在文帝的頸前,在她臉上映射出凜冽的寒光。
重重侍衛包圍,陳柔言此刻倘若真的是仙子,恐怕也是cha翅難逃。然而她卻不慌不忙,面上沒有一絲的恍惚,只是靜靜的這樣站着。她並不揚言爲何劫持文帝,面對大內侍衛的放聲要挾,她也並未露出一絲表情,只如一尊玉雕一般靜靜屹立。
“父皇!”大內侍衛們輕輕閃出一條路,而楊勇就這樣急急地大步上前,向陳柔言與文帝衝去。
“站住!”久久靜立的陳柔言終於出言喝止,玉手中緊握的鋒利尖刀又向文帝的頸出緊了一緊:“不要過來!”
“不要傷害父皇!”楊勇雖然心急,然而終究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一個是東宮太子,一個是年齡相仿的皇帝新寵,兩人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然而這一刻,他們卻互相決定着對方的命運!
“勇兒…”文帝剛輕輕擡手,便被陳柔言低聲警告,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文帝蒼老的眸中雖有惶恐,但更多的卻是深深地悔恨。
楊勇的心本就十分慌張,而望着陳柔言冷若冰霜的面容,彷彿勝券在握一般,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中跳了出來。然而無論如何,身爲太子,怎能在行刺陛下的刺客面前表露出惶恐?
強自鎮定了一些,楊勇一拂裙袍,直直而立,語中儼然有身爲東宮太子的威儀:“陳美人,束手就擒吧!挾持陛下,只會是死路一條!”
“呵,”陳柔言
聽聞楊勇這話,彷彿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櫻桃般的小嘴不禁輕輕一翹,露出了一絲冰寒徹骨的冷笑:“太子殿下。你也說了,挾持陛下,是死路一條。明知道是死路一條,還要我束手就擒?”
楊勇一怔,眉目之間不禁含了慍色:“陳美人,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的何曾是我?”陳柔言的眸中凜射出幾分寒意,冷然道:“你來了正好。這些個侍衛均是些沒腦子的,和他們說了也不過是對牛彈琴。要我放了你們大隋的皇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母妃的仇,要如何報?你們大隋,終歸要給我一個說法。”
她一口一個“你們大隋”甚是刺耳,便連楊勇這般好xing子的人,都不禁對這面若天仙的陳柔言心生了幾分厭惡。
“什麼你母妃的事?”楊勇疑惑道。
“哼,沒想到你看着老實,卻也是個懂得裝傻充愣的。此事你東宮已然人盡皆知,何苦不承認呢?”陳柔言的嘴角浮起一絲戲謔,眼神之中夾雜了幾絲輕蔑與不屑。
楊勇好看的眉毛不禁蹙起,心中疑惑不堪。然而他的父皇文帝如今還在陳柔言手中,他不得不強耐着xing子,只得道:“我是當真不知。”
侍奉文帝多年的總管公公王喜站在楊勇身旁,見陳柔言這般模樣,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花白的眉毛隨着他的面頰一下下抽搐着,佈滿褶皺的黯淡眸光中閃着幾許晶瑩:“陳美人,無論如何,你切莫傷害陛下。太子常居於東宮之中,哪裡曉得皇宮之中的事情呢?”
說罷便將林姬如何受寵,而獨孤皇后又如何將林姬發落一事悄聲在楊勇耳畔講了一遍。
當日林姬被處死,陳柔言絕望之餘,在勤政殿前跪求了一整日,可文帝爲了躲避責任,絲毫不聞不問。而獨孤皇后,更是冷語相譏,這等恥辱,陳柔言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唯有這位總管公公王喜,對自己還心存着幾分憐憫,好言相勸。此時看的他幾欲老淚縱橫,不知爲何
,面對這個非親非故的太監,陳柔言堅如磐石的心中竟似是有了半寸柔軟之地,似是早已冰凍的血液也彷彿有了些許暖意,在身體中融融流淌着…
“竟有這等事?”楊勇聽後,不禁微微搖頭。
獨孤皇后對於那些得寵嬪妃的手段,一向是狠毒之極。作爲她的親生兒子,楊勇焉有不知之理?當年之所以白白耗了兩年都沒有將雲凌娶入東宮,便是因爲懼怕獨孤皇后的手段。而薛縈之事,想必整個大興宮人人皆知,無論是尊如主子,亦或是jian如奴婢,心中都存着這個可怕的記憶。
楊勇雖與陳柔言素不相識,此時也不禁微微透露了兩分同情。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該挾持當今陛下!於是只得再次冷起了心腸,放言道:“陳美人,你想要爲你的母妃要一個公正的說法,可以靜下來好好商榷,而不該挾持陛下!若你此時迷途知返…”
楊勇本想說,若你此時迷途知返,可以恕你無罪。然而話到嘴邊,他卻是不敢說出口了。雖然自己身爲東宮太子,在這個時候理當是自己主持大局,說一不二,可是自己這個太子的分量有多少呢?即便是文帝事後不追究,而獨孤皇后,是斷斷不會放過陳柔言的,不將她千刀萬剮便是好事,哪裡會恕她無罪!
即便是救文帝事大,他也斷斷不想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陳柔言彷彿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嘴角不禁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心腸又一次硬了起來:“怎麼,殿下不敢說了麼?我知道,你是怕獨孤伽羅。哼,高高在上,日後繼承大統的太子,竟然如此窩囊,真是沒出息。”
“你!”楊勇又氣又怒,憤聲道:“本宮不敢說恕你無罪,但若你此時放了陛下,可以將你從輕發落!”
“從輕發落?怎麼算輕,怎麼算重?”好歹曾經也是身爲公主,陳柔言太過熟悉宮中的這一套話了,怎會輕易上當,“太子殿下,我不欲與你多費口舌。要我放了陛下容易,不過我要先見獨孤伽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