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國狗賊居然趁着大昭舉國同慶的時候聯合夏國偷襲邊境。齊將軍始料未及, 而且寡不敵衆,在一夜之間連失三城,已經氣到吐血, 一臥不起。
更要命的是, 信上還說, 邊關要塞雍城也快要抵擋不住了。
雍城地處河西谷地, 被一條又深又急的河流穿城而過。河流兩岸被兩山夾持, 河面上一座大橋連接雍城南北兩岸。
從位置上來說,雍城向東北不到三百里,是啓國重鎮平邑;西北兩百多裡, 是夏國重鎮安陽,雍城恰恰成了昭啓夏三國的交合地帶, 是關外啓國、夏國進入大昭的咽喉要道, 也是大昭北部的屏障與根基。
而雍城一旦失守, 大昭就相當於失去了保護自己的天險。到時候啓軍和夏軍就可以毫無遮攔的長驅南下,一路打到都城懷城。
老王爺沉吟片刻, 恢復了冷靜,斷然命令道:“諸位大人先行回去,切記不可將消息泄漏。叔欒,你快去請丞相大人和楊尚書過來……”
話未落音,寂靜的夜空突然被一陣尖銳急促的鐘聲劃破。
衆人驟然沉默, 呆若木雞的望向王宮的方向。待六聲鐘聲落定, 老王爺驚悲交加, 猛然呼吸粗重, 傷心欲絕的喊了句王上, 身體便軟軟後倒。
“老王爺!!”
衆人驚呼一聲,忙搶上前來托住他的身體, 手忙腳亂到不知如何是好。邊境危難,昭王駕崩,老王爺又悲痛過度昏了過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難道是……天要亡我大昭?
一想到這裡,幾個人都紛紛淚如泉涌,泣不成聲,哭的更加傷心。
章之傑乍聞昭王歸西,雖也傷神難過,但心知此時慌亂不得。於是嗚咽起身,靜神拭淚,對着王府的下人吩咐道:“你們兩個,按照老王爺說的,速去把丞相大人和楊大人請過來。還有你,快去通知七王爺!”
幾個下人雖然陡遇變故,也嚇得六神無主,但好在分得清輕重,昂然領命,四下跑開。
後院新房內
李知荀行完繁瑣的禮節後,終於在一片起鬨聲中進入了新房。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立刻恢復了淡淡的表情。
其實他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只是頭有些暈,又疲於應付客人們的恭賀,索性就一裝到底,正好躲掉衆人敬過來的喜酒。
黎天瑜緊張的坐在牀畔,看見一雙腳向自己走來,一顆心突突的跳了起來,情怯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全是夢想成真的欣喜。
李知荀頭疼的揉捏着眼睛,覺得渾身疲累。今天一天他都在不斷地對客人報以微笑,聽他們說着幾不重樣的恭祝之詞,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他們以爲他聽到這些恭賀和讚美的話會很開心,可是天知道,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的確如他們所說,天瑜是有傾城容貌,清雅溫婉又才藝多端,而且還是丞相之女,她的身份對自己以後將會大有助益。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偏不喜歡。
李知荀靜靜的站在牀前,伸了兩次手,都又收回。他知道自己要爲她的一生負起責任,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手便如是在空中定住了,再也一動不得。
他在怕,怕紅蓋頭下不是他想見的那張臉。
黎天瑜遲遲等不到李知荀挑下蓋頭,雙手放在腿上緊緊的絞着手帕,微顫的肩膀帶着濃烈的期許和不安。
李知荀望着她,心裡暗歎。
天瑜她是無辜的。她和普通的女子一樣,把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自己,也會期待着丈夫的憐愛與疼寵。從今天開始就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也將會是與他一起度過餘生的人。他只能給她呵護,卻萬萬不能辜負。
可是現在,他就是打破不了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
正在他猶疑未決的艱難時刻,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渾厚清亮的鐘聲。
李知荀臉色鉅變,同時心裡又一陣輕鬆,急匆匆的甩了一句“我出去看看”,便大步流星的落荒而逃。
黎天瑜也一陣心驚,昭王一駕崩,懷城即將大亂,那麼王爺也就要陷入險境之中了。
她猛地一下扯開蓋頭,顧不得禮數和儀態,慌慌張張的跑至門前,對着背影長聲呼喊:“王爺萬事小心,我等你回來!”
李知荀聞言停下腳步,遠遠的對她點了點頭,又恰好遇見前來通報的小廝,面色一沉,來不及再多說,和小廝一同離去。
沈清沉和陸玠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也都聽到了喪鐘敲響,一個興奮無比一個略顯憂慮。
沈清沉興奮地是他的復仇之舉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幸好他早有準備,命五萬南山軍秘密潛入懷城附近,等候號令。而陸玠憂慮的是,拾彩從上馬車到現在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一直閉着眼睛假寐,可是微顫的睫毛卻出賣了她的緊張和心虛。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眼前的人的確是阿彩沒錯,可他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阿彩?”他輕輕喚了一聲。
錦瑟的心陡然一跳,佯裝從睡夢中醒來,發出濃濃的鼻音:“怎麼了?”
他想了想說道:“方纔在喜宴上都沒怎麼吃飽,我還想吃上次去南山時你做的虎扣龍藏。”
“好啊。”錦瑟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虎扣龍藏是天下名菜,她略有耳聞,不難做。
她暗自慶幸順利度過第一關,可是下一秒就立刻彷彿置身於積雪常年不化的南山雪頂,刺骨的冷意令她脣齒驚顫。
陸玠一把抓住她的雙肩,濃濃的殺氣透體而出,眼睛若吃人的虎豹:“你到底是誰?真正的阿彩去哪了?”
錦瑟故作鎮定的笑了笑道:“西厭妹妹你說什麼呢?我真的是阿彩啊。”
陸玠抓着她的手捏的更緊,好像要把它就此捏碎一般:“你還給我裝,我們在南山根本就沒有吃過虎扣龍藏。”
錦瑟心中一凜,面色卻如常,呵笑道:“這麼快就暴露了啊……主子還讓我至少瞞過你兩個時辰呢,看來真是低估了你對拾姑娘的瞭解。”
陸玠見她痛快承認,心中更是又氣又痛。氣的是剛纔自己爲什麼不走上前去確認一下,居然到現在才發現阿彩被擄走了;痛的是不知道阿彩現在在哪裡,受傷了沒有?體內的毒有沒有事?
都是他該死,明明說過要保護好她!
他恨的一拳打在馬車上,手背上擦出了血痕,卻不及他心上痛的萬分之一。
他撩起車簾往外看了看,嫌馬車行的太慢,顧不上憐香惜玉,將這個冒牌的拾彩反手捆了起來,命車伕把她送給尋影閣處置,自己則輕功一展,先行一步,飛向自遠方來去找馬匹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