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卻徑直望着若棠發呆:“棠妹妹,我……”
“該說的話,上一次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若棠一見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就深感無力。雖然被人如此喜歡,是個女人都會生出虛榮心來,可是。謝斂的這種喜歡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她的生活,這令她十分不舒服。
且他竟還對着自己的妻子承認他喜歡她這件事,如此不成熟又傷人的表現,實在讓人有些不齒。
若棠看着他復又臉紅耳赤手腳無措的模樣,淡淡道:“謝斂,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這話就如當頭棒喝,將謝斂那點拖延的小心思轟的渣都不剩,他記得的。他怎麼可能忘記呢,棠妹妹對他提出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他離她遠遠的!他藉由要事邀約她出來,除了擔憂她的安危。又何嘗不是……不是想要見她一見?
然而這樣的心思落在棠妹妹眼中,除了厭惡,就只會讓她瞧不起了!
謝斂用力閉了閉眼睛。方纔又急又快的說道:“除夕那晚你是不是要進宮赴宴?”
不等若棠回答,他又接着道:“你千萬別去,聽我的話,晉王要造反,你若進宮了,會非常危險的!”
“你說什麼?”若棠一驚,唯恐自己聽岔了,“晉王要造反?”
“沒錯。”謝斂鄭重其事的告訴她,“所以除夕那晚,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宮!”
“你這消息是從哪裡聽來的?”若棠皺眉,想起楚千嵐也曾跟她說過,等到了除夕。皇帝就沒有精力關注他們了,她那時候還在疑惑除夕那晚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大事,難道,晉王要造反的事,楚千嵐早已經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是誰送信給我的,但空穴無風,且又是這樣要緊的事。寧可信其有啊!”謝斂急聲說道:“你一定要信我,千萬不要進宮……”
……
謝斂正努力勸說若棠相信他,萬萬不可以進宮的當頭,萬佛寺的山腳下,兩路人馬正急急地往寺裡趕。
“王爺,那馬車上的徽記是謝府的。”如意策馬靠近端坐在馬背上的楚千嵐,“裡頭的人,想必是謝大奶奶。”
“讓人想法子拖住她。”楚千嵐冷眼瞧着被趕的幾乎要飛起來的馬車,長眉一斂。“本王先上去。”
如意將阻攔謝大奶奶的工作安排下去後,才揚鞭追了上去。
“王爺。”
“說——”
“一會見了王妃和……您一定要冷靜些,這就是個陰謀,不然不會同時送信給您與謝大奶奶,策劃此事的人,許就是爲了挑撥您與王妃夫妻不和。”
楚千嵐冷哼,恐怕那人的目的還不止於此,送信告訴他若棠跟謝斂在萬佛寺幽會,自然是要離間他們的感情,而令謝斂的妻子也趕來萬佛寺,其目的只怕是要將此事鬧大,宣揚的人盡皆知——原本若棠就被構陷過勾引謝斂的事,再將此事曝出來,其後果,只怕若棠再不能平安站在大楚的土地上。
發生這樣的醜事,皇帝第一個就不能容忍,皇室是沒有休妻,但卻有賜死!
策劃此事的百里文瀚想要的,自然不會是賜死若棠這個結果。
楚千嵐冷冷勾脣,不過瞬間就已經將百里文瀚的用心猜了給個七七八八。
“他休想!”
將若棠逼到絕境,再帶她離開大楚?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如意正要詢問一句這聲休想是何意,就見楚千嵐楊鞭催動身下的駿馬,如離弦的箭,轉過山道,瞬息不見了蹤影。
如意急忙也催動身下的馬兒,急急追了上去,剛接近那轉彎處,就聽見一陣兵器交戈之聲傳出來,一掌拍在馬背上,人已如炮彈一般朝着聲音的方向彈射了出去。
並不寬敞的山道一面緊挨着巖壁,另一面,則是無遮無擋的懸崖峭壁。一羣武藝奇高身法詭異的黑衣人正團團圍攻着楚千嵐一人。
如意心頭大驚,難道這纔是那幕後之人策劃此局的用意——利用王妃將王爺引到此處,其目的並不是王妃而是王爺?
顧不得多想,如意已經猱身撲進了激烈的戰局中。
高高的峭壁上立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他俊美冷漠的容貌與楚千嵐很是相似,此時負手立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頭沉默卻激烈的廝殺。
“殿下,湘王的身手,再加上他身邊那侍衛,恐怕我們並不能夠將他斬殺在此處!”他身後的女子亦凝神注視着下方的動靜,見又一個自己人倒下後,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我刺殺他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百里文瀚淡淡說道,“若真能這麼輕易就殺了他,我還能容忍他到現在?”
“那爲何還命人截殺他?”女子忍住焦急問道:“底下那批人,是我們裡頭身手最好的,明知殺不了湘王,還命他們……”
“送死嗎?”百里文瀚冷凝的眸光輕輕一劃。
那女子忙就低下頭去,“屬下只是覺得可惜……”
“沒用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好可惜的。”百里文瀚不以爲意的冷哼一聲,目光往下一掃,正好看見已經轉過彎來的謝府的馬車,“放謝府的人過去。”
女子忙掏出隨身攜帶的樣子古怪的小指般大小的哨子來,放在嘴邊吹出三長兩短的急促的哨音來。
下方纏着楚千嵐與如意的黑衣人羣立刻撕開了一道口子,謝府那輛馬車驚慌的穿了過去,趕車的馬伕沒命一樣的抽打着馬屁股,在馬兒吃痛的嘶鳴聲中,一下子就跑過了山道,將廝殺遠遠地拋到了身後。
眼看着謝府的馬車飛快的往山上去了,楚千嵐下手愈發的狠絕起來。“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他往高高的山頂看了一眼,一劍狠狠扎穿了又一人的胸口,一腳蹬在他胸口時順勢拔出長劍,頭也不回的反手將長劍精準砍下了身後偷襲的黑衣人的腦袋。咬牙切齒的看着謝府的馬車跑的早沒有蹤影,踩着前頭提劍砍來的黑衣人的腦袋,飛身朝着謝府的馬車追了出去。
黑衣人雖然死傷慘重,但仍然不屈不撓的拖纏着他,直到山道擺滿了新鮮的屍體,楚千嵐才得以脫身往山上追去。
他的坐騎早在剛纔的刺殺中被黑衣人砍斷了腿,就是爲了阻止他騎馬追過去。
如意的坐騎自然比不上他的,早嚇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王爺,謝府的人已經過去了。”如意抹一把臉上的血,將長劍哐噹一聲入鞘。
“本王長了眼睛,看到了。”楚千嵐腳下不停,窩着一肚子火,忍不住遷怒道:“不是讓人拖着謝府,怎麼辦事的?”
“對方能在這裡設伏攔阻咱們,謝府那裡,想必也是那人伸出了援手,助了謝府一臂之力。”如意追着楚千嵐往山上跑,一邊解釋道。
“本王還用你來教,還不給本王跑快點!”楚千嵐一口氣追到萬佛寺門口,見謝家的馬車安靜的停在門口,顧不得喘口氣,不管來得及還是來不及,他總要站在她身邊。
告訴她,不管別人怎麼說,他相信她!
……
楚千嵐滿身鮮血一身風塵的趕到若棠暫住的禪院時,驚呆了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
數萬佛像的採青顧不得怒視如意,目瞪口呆的看着楚千嵐殺神一樣的衝過來,“王、王爺?”
楚千嵐理也不理她,揮手將她推開,就往屋裡衝去。
採青被他推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個四仰八叉,幸而斜旁伸出一隻手來,穩穩地扶了一把她的腰,等她站穩了,那隻手便立刻收了回去。
採青還沒看清救她的人就忙忙道謝,“謝謝……”
待看清楚扶了她一把的人正是面無表情的如意時,採青頓時石化了。宏頁吉弟。
石化了一會的採青突然跳起來就往屋裡衝,“這是幹什麼呀,一個兩個都跟娘娘殺了他們全家似的,說往裡闖就往裡闖……”
如意追在她身後,眉頭微皺,一把將咋咋呼呼的採青拉住,“主子們在裡頭,你進去做什麼?”
怎麼做奴才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就這麼衝進去,萬一看見了不該看見的,聽見了不該聽見的,還能有小命拿菜刀威逼他?
“不獨娘娘跟王爺在裡面,還有謝家大奶奶呢。”採青也顧不上跟吉祥之間的私人恩怨,急聲說道,“那謝家大奶奶跟王爺一樣,冷着張臉二話不說就往裡衝,攔都攔不住。我正要進去看看什麼狀況,王爺就又衝了進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如意冷冷瞥她一眼:“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
楚千嵐氣勢萬千的衝進屋裡時,若棠正若無其事的給謝君氏倒茶。
聽見動靜,擡眼朝他看過來,見他一身是血滿身塵土的略有些狼狽的模樣,顧不得手上滾燙的茶壺,起身就朝他跑了過去,一臉急切並擔憂的問道:“受傷了?”
擡手就要往他身上摸索,楚千嵐抓住她的手,目光往屋裡一掃,就足夠見不大的屋子看的清楚明白——這屋裡竟只有她與謝君氏兩人,並不見謝斂的身影。
心裡提着的一口氣這才鬆了下來,“沒事,你這裡有客人?”
若棠打量他並無大礙的模樣,雖然還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仍是順着他的話語答道:“謝大奶奶也來萬佛寺上香,聽聞我在這裡,便過來拜訪。”
楚千嵐看也不看站起身來神色略有些侷促的謝君氏,淡淡道:“謝大奶奶可拜訪完了?本王與王妃還有話要說。”
謝君氏自是識時務的低下頭來,福了福身,“不敢打擾王爺與王妃說話,妾身這就告退。”
說罷,領着她身後的丫鬟婆子,呼啦啦的一大羣人,走出了若棠的禪房。
走出一段路後,謝君氏回過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身邊的婆子有些擔心的說道:“奶奶,怎麼大爺並沒有與那湘王妃在一處?難道是送信的人騙咱們的?”
“必然不是騙我的!”謝君氏冷着臉,淡淡道:“否則湘王爺不會這般匆忙的趕過來!”
“那,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沒有看見大爺,咱們還找嗎?”
“找什麼找!”謝君氏深吸一口氣,她收到消息,怒火中燒趕過來,是要抓現行的,如今現行沒有抓到,還大肆在萬佛寺裡翻找謝斂,這叫什麼話?再叫謝斂知道她前來的目的,只怕他們之間那點薄弱的夫妻情分也要因此而斷了!“回府!”
“就這麼回去了?”婆子有些傻眼。
謝君氏往前走了兩步,已然冷靜了下來,“你說的沒錯,不能就這樣回去——既然我們是來上香的,那就先去添個香油錢吧。”
……
“王爺,出什麼事情了?”謝君氏一走,若棠便拉着楚千嵐坐了下來,將自己用過的茶杯遞到他手上,“身上這些血,又是什麼人的?”
“謝斂那混賬東西呢?”楚千嵐就着若棠的手將茶杯裡的水一飲而盡,顧不上回答若棠的問題,漂亮的桃花眼一睜,那股子凌厲的殺氣就格外的駭人。
倘若謝斂此時在這裡,若棠相信楚千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扭斷他的脖子。
她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他走了啊。”
“走了?”這就是說,她的確已經跟謝斂碰過面了。
可是依謝斂對她的執着,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怎麼捨得那麼輕易就走了?
“他把他要說的話說完了,還不走要留着幹什麼?”若棠挑眉望着他,仍是笑微微的模樣,“等着你們一個兩個前來抓姦、夫淫、婦嗎?”
楚千嵐打量了一眼屋子,眉頭皺的更深了:“沒有窗戶與後門,他從哪裡走的?難不成是從大門口大搖大擺出去的?”
“的確沒有窗戶與後門,但誰規定這屋裡不能有暗格的?”若棠鬆開他的衣袖,走到屏風後頭的博古架旁,兩隻手輕輕一推,博古架一分爲二,露出個昏暗的暗室來。“他從這裡離開的。”
若棠轉頭瞧着跟過來的楚千嵐,見他仍是一臉不虞,“你放心,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經出現在這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