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溪長到二十歲,平生可以說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都不過分。雖然沒有父母兄弟,沒有親人朋友。而且連師父除了傳授武功之外,基本都很少見面。
不過,武聖古慧神隱居天山的五十年中,也曾多次暗中外遊,收服了不少武功極強,但爲人尚還不至於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加上數十年中慕名前往天山挑戰的高手,一兩百人向來都僕役般伺候着雪溪。
而且,每年中雪溪還有半年在三仙島度過,那裡的日子更加逍遙自在。尤其是邵秋風三人爲了和古慧神鬥氣,也將收服的武林高手全部給他做僕人。並且爲了了雪溪還派人到中原各地尋找資質、品貌上佳的孤兒,一起帶回島上給他作伴。
二十年的生活,說雪溪過的日子像王子也不爲過。可在他心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法填滿心底深處莫名地方,那彷彿與生俱來的空缺!
所以,雪溪不斷的思索着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只是希望可以彌補心靈的那一點點的缺失。就是這樣,他甚至突發奇想,要以殺人籌集金銀填滿天池。
可是,無數的金銀沉默,無數性命爲自己的雙手送別這個世界。但他心裡越來越覺得,就算這件事完成了,恐怕也只是個過程,根本不能成爲自己的終點。
他想不通自己缺少的究竟是什麼,更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想到的無數辦法,甚至爲了尋求刺激故意讓對手打傷自己,但一切似乎根本都是毫無意義的……
“你是在擔心查不出真相?還是在發愁一旦完事,就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麼有趣的遊戲了?”
淡淡一笑,不用看雪溪也知道,世界上敢這樣嘲笑自己的人只有一個!
月光灑在堅硬的山岩上,微風拂過撩動着少女的如雪白衣。站在那,整個人彷彿全身都散發出一片聖潔的氣息。
沒人真正親眼見過仙女,但見過她的人都會自然而然想到仙女!純潔無暇,清麗脫俗的絕世容顏,像是豔陽下閃爍着無限霞光的皚皚雪原!直到今天,雪溪仍舊覺得自己當初給她取名“雪裳”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緩緩回頭,雪溪微笑看着那張平淡到彷彿可以讓人憧憬死亡的面孔!
“也只有你纔敢笑話我!”
“那只是因爲你覺得自己生活太乏味,所以需要一個我這樣的人!”
“也許!不過……說不定哪天我不僅需要你給我調劑生活!”
“那我或許就會成爲第一個被你逼死的女人……”
笑了笑,雪溪無奈聳聳肩:“老實說,我不知道你究竟爲什麼這麼討厭我!不過我一點都不介意,因爲你是唯一討厭我的女人。無論什麼事,總是要嘗試一下才知道有趣沒趣!”
“你還是一樣自以爲是!”
苦笑聲,雪溪臉現落寞:“可能出了自以爲是,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能怎麼過吧……?”
沉默半晌,雪裳冷冷看着他:“我本來只想對你說一句話,師父們年紀大了,你是她們最愛惜的人。可如果你還是個人,就不該讓她們爲你那麼操勞!”
笑了笑,雪溪上下打量她一眼:“我聽說世間父母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兒女成家立業。你讓我不要讓師父操勞,究竟是想告訴我什麼呢?”
雪裳聽了不由臉上一熱,當即側身氣哼:“我雖只是個下人,但也不會隨你欺負。如果你把我當成青絛、紫蘇,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雪溪心頭苦笑,暗暗想起了十年前!
十年前,邵秋風從手下帶回島上的二十幾個孤兒中看到雪裳天生麗質,且聰明溫婉,當時便決定收她爲徒,並陪伴雪溪一起練功。
本來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還沒到懂得人事年紀的孩子,在一起嬉笑玩耍得極爲投契!
可不過兩三年之後,雪溪突然發覺雪裳對自己開始日漸疏遠。而且對自己的態度,也變得和其他人一樣,疏離的恭順。
那時候雪溪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只是那個晚上,他和一向貼身伺候自己的青絛、紫蘇二女同牀共眠了。
幾年中,雪溪擁有過的女人數都數不清。可能讓他見不到時心裡會偶然想起的,始終只有雪裳一個。他從沒認真考慮過是爲什麼,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想,雪裳同樣也可以成爲那無數女人中的一個。可是,他雖根本想不明白,卻覺得自己並不希望雪裳變成那樣!
或許人生就是如此,總會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但也沒關係了,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罷了……
清晨從帳篷裡走出來,人們見到他態度都親熱了很多。
雪溪明白,人在沒有明確利益牽絆的時候,總會愛心氾濫。因爲可憐自己的身世,所以他們纔會對自己自然而然感到同情。
不過雪溪對這些並不介意,只是看到雪裳仍舊和那些“下人”站在一起,心裡感到一絲落寞!
看到他,童秀薇忙關心問:“雪兒,昨晚聽燕兒說你中了毒,怎麼也不說一聲。現在怎樣了,快讓我看看……”
“二師父,我沒事的……”話雖如此,可手已經不由分說被童秀薇抓了過去。
半晌,童秀薇緊緊蹙眉看向時有傷:“老時,你也是精通醫術的,你怎麼看?”
沉吟下,時有傷緩緩道:“小姐!我也曾爲公子診治過。可這毒奇怪之極,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是覺得此毒與公子內功似乎天生牴觸一樣。所幸公子內功深厚,又有武聖冰心咒護體,相信應無大礙!”
微微搖頭,童秀薇皺眉道:“我看沒那麼簡單!此毒非常奇怪,在體內隨氣血而行,可並無發作跡象。冰心咒雖可護住心脈,但終究不能根除毒素……”
霍應清聽着奇怪問:“對了雪弟!昨天你爲何不向嚴闊海討解藥呢……?”
看諸人都臉現疑惑,雪溪緩緩搖頭:“如果我沒估計錯,嚴闊海根本沒有解藥……”
“什麼?”
諸人聽了大爲驚疑,雪溪沉吟着解釋:“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嚴闊海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地位超然,即使對劉子玉早有不服,也完全沒必要牽連那麼多人喪命!同樣,連清孺在天心教的地位,如果僅僅只是一己私仇,我不認爲他有必要非得毀了天心教。所以我如果沒猜錯,世上應該有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否則就算再多錢,或者什麼威脅,也根本不可能讓那麼多神秘高手誓死效忠……”
昨天晚上除了雪溪,基本上可以說沒人睡着。而霍應清和童錦燕,則把一直以來遇到的事,以及雪溪的推測告訴了諸人!
此時童仙龍沉吟問:“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想法?”
點點頭,雪溪看向霍應清等人:“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天在那個小鎮上我抓到的人?還有天心教大會時死掉的奸細?”
“當然,那些人可真夠強悍的……”
“我倒是覺得,他們所以強悍,並不是因爲每個人都不怕死……!你們應該不會忘了那些死人腦袋裡爬出的奇怪蟲子吧?”
想到當時的情形,童錦燕不由身子一顫:“那麼噁心的東西,你還提它幹嘛?”
“噁心是沒錯!可卻解釋了爲什麼當天鎮上我抓住的那個人被殺了滅口後,還要把屍體搞得稀爛,想必正是爲了掩飾那腦中的怪蟲!”
霍應清聽了疑惑問:“可當時那人不僅腦袋,連四肢和衣服也都沒了!”
“假如我猜的沒錯,當天鎮上那個人被殺是爲了滅口,砍頭斷肢也是爲了掩飾線索。可更重要的是讓我沒法確定目的,只能瞎撞。我想當天應該是分別有不同的人帶着人頭,四肢和衣服走向不同方向。本來如果不是爲了儘快了結天心教的問題,我當時一定會追查下去,所以這也有些陰差陽錯。但他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眼看不能阻止我去天心教,就想早日把大局定下。只是他們沒想到我雖然隱藏了行蹤,但卻公開出現,而且先一步擒賊擒王。幸虧如此,才能及時發現了秘密!”
諸人面面相覷,童錦鳶試探問:“你是想說,那些人其實都是被人用毒控制的?”
“只有這麼解釋才合理!”
“但連清孺的腦袋裡並沒發現怪蟲啊?”
“所以我說現在只能是猜測而已!不過我覺得連清孺城府極深,想逼他服毒恐怕只有打草驚蛇,暗地裡也未必能成功。而如果那個人足夠了解他,也會明白他對天心教的仇恨足以讓他寧死也不會泄露秘密,所以下毒這種妄作小人的事也的確是大可免了!至於嚴闊海,如果他和連清孺是一樣的角色,顯然也不具備擁有解藥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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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話,諸人心裡暗暗尋思,雖感有些懸乎,但眼下事態詭異。只要是能想到的可能性,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寧信其有的!
半晌,邵秋風緩緩問:“那雪兒,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嚴闊海的狐狸尾巴已經開始露出來了,可是除了少林、武當和華山三派,其他門派多已被他控制。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那我們就一個一個門派去找。”
“沒那麼容易!如果事情真像我所料,那麼大的秘密他也絕不會告訴別人。往各門派去找,頂多只能證實他曾經插手過各門派掌門事務,但他也大可以爲了維持大局爲由,根本不疼不癢!倒不如直接去找他……”
諸人聽得發愣,童仙鵬點頭笑道:“好個釜底抽薪!與其被他暗中算計,倒不如直接去他面前,讓他自亂分寸!哈!果然不愧是古老鬼的徒弟,膽大而且心細!”
“多謝前輩誇獎!不過,單此也不足以制勝。因爲如果我要和嚴闊海對峙,他背後的人反而更容易暗中行動……”
“這倒也是,萬一被人搶了先機,最後就算查到什麼恐怕也爲時已晚了!”
“所以我要雙管齊下!先前我已經把天心教十天堂的人派到各地,稍後我的人也會潛入江湖暗訪。另外,我還想請林老前輩幫忙。憑貴派的實力,至少江湖門派應該不敢放肆!”
林振東點點頭:“我明白,你是想讓我到江湖上挑事,設法引蛇出洞?”
“沒錯!只有各行其是,分進合擊,最後才能趁機裡應外合。就算有什麼突發事件,也可以有備無患,不至於措手不及。”
諸人聽了點頭贊同,童秀薇卻道:“我要先回天心教一趟!”
“二師父!”
“你別說了,你身上的毒不解,我這心怎麼也放不下。我要親自去查查那怪蟲到底是什麼東西……”
心知這二師父爲人雖向來溫和,但卻極爲固執,決定的事就斷然不會更改,雪溪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童仙鵬想了想輕嘆口氣:“哎!我也幾十年沒回去過了,反正也就是到處搗亂,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當下,時有傷也忙稱要一起回去研究那毒蟲。雪溪明白,他揹着自己通知了三位師父趕來,如今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突然發難,所以想趁機趕緊逃開。如果日後可以製出解藥,起碼也能功過相抵。
不過如今想來,如果不是三仙突然感到,自己的事情也未必能如此順利,所以也算是錯有錯着,何必還會去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