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的中原武林由義俠山莊一家獨大,而曾經的九大門派,由於崑崙、峨眉的滅門,以及其他幾個門派的沒落,加上曾經的邪派首領天心教改邪歸正,都已經逐漸成爲了江湖老人們的回憶。
至於雪氏諸子所掌握的九州分堂,則各自在當地冠稱一時。
而義俠山莊之內,雪溪的五位夫人中只有莉雅不會武功,所生次子雪天寶自幼性情隨和,爲人寬厚,也是兄弟姐妹中最不被排擠的一個。
22歲那年,雪天寶娶了華山派掌門田志的獨女爲妻,夫妻倆自從成婚後非常恩愛,可直到十年之後才生下了唯一的女兒,且女兒誕生後妻子就因病去世。
愛妻死後,雪天寶獨自撫養兒女長大,無論任何人如何勸說,堅決不肯再娶。而他所掌管的義俠山莊雪影分堂,也是九大分堂中最單薄的。出了獨女和兩個徒弟,就只有十個他從義俠山莊帶到雪影的幼時之交。
兩個徒弟中,大徒弟郭連風爲人忠厚,樸實,對師弟和師妹向來都很照顧,而且漸漸把師父交代的分堂事務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二徒弟楊琛天生聰明好學,把雪天寶一身本事學的頗爲有模有樣。加上這個徒弟從小和女兒青梅竹馬,因而心裡便多了幾分關愛!
在義俠山莊九大分堂中,雪影向來敬陪末座。不僅因爲實力薄弱,更因雪天寶爲人低調。就算明白分堂在江湖中的意義,也從來不願過多幹涉江湖事情。索性岳父所掌的華山派也是武林一大豪門,倒也讓他省事不少。
但眼見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又將舉辦,雪天寶近幾天心裡不免鬱悶。無論如何他總是武林盟主次子,這就在自己家裡舉辦的武林盛會他怎麼也不合適不出現。但如果僅僅只是去看望父母,他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排斥。但想到不僅江湖,連自己和兄弟們的子弟都不得不在會上考校武藝,他心裡就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閒步出門,看到兩個徒弟正在互相比試武功,而女兒則坐在一旁加油叫好。
雪天寶心裡一陣厭煩,當即上前喝阻:“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三人一陣詫異,女兒雪露當即跑到父親身邊攔着他胳膊半撒嬌說:“爹!大師哥和二師哥說馬上就要到武林大會了,這次他倆一定要給咱們雪影和你爭臉面,所以當然要努力練功嘍!”
雪天寶聽了眉頭一皺:“胡鬧!誰要你們去爭什麼臉面了?我收你們爲徒,教你們武功,難道是爲了讓你們去和別人好勇鬥狠?”
兩個徒弟聽了低垂着頭不敢反口,女兒雪露向爲父親和兩個師兄愛護,所以總有點嬌慣!但她也知道父親歷來每當武林大會時都會有些煩惱,所以這時候是絕不能惹他生氣的!
“爹!您別生氣嘛!師哥們也是爲了給您爭口氣,不想讓人小看了咱,您怎麼還要罵他們?”
看了女兒一眼,雪天寶悠悠長嘆:“哎!我並不是責怪你們的孝心,你們都是我從小養大的,我豈會不知你們並非奸狡?可風兒,琛兒,爲師希望你們明白,我從來不希望你們去和別人爭名奪利,也不求你們爲我爭什麼氣。在我眼裡,你們兩個和露露一樣,都是我最關愛的孩子,只要你們能一直平平安安過日子,我就什麼都不圖了!”
“是!師父教誨,弟子必當謹記。”
郭連風對恩師的囑咐向來都是只會無條件的遵從,可楊琛卻不免有些年輕氣盛:“師父!我真不明白,您幹嗎總是這麼委屈自己?這麼多年每次回義俠山莊您總是對每個人都讓來讓去,可人家表面雖然客氣,卻根本從心眼兒裡瞧不起咱們,您怎麼就能這麼甘心情願的忍氣吞聲呢?”
“師弟!不能對師父無禮……”
微微擺手,雪天寶看着二徒弟問:“你覺得,咱們自己的日子好不好,是要看別人看不看得起咱們麼?”
“當然不是!自己的日子總得自己過,別人怎麼看又有什麼大不了?弟子只是不服氣,明明大家都一樣的,可其他分堂的人每次看到咱們都總是一副趾高氣揚。師父,咱們爲什麼就非要忍着受氣呢?”
輕嘆搖頭,雪天寶慈祥的笑看着徒弟:“琛兒!你畢竟還是年輕,有些事現在恐怕還不能瞭解!你覺得別人給你氣受了,那只是因爲你自己太在乎別人對你的態度,說到底也只是自己找氣而已!可就算每個人見到你都是唯唯諾諾的,難道你就真相信他們對你是尊敬?你們記住,人活着不可能永遠和風細雨,總會遇到不同的問題。可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都用不着放在心上……”
雪影分堂距離華山派只有兩裡地路程,原本雪天寶每天都會親自帶着女兒和徒弟去看望岳父。可今天一早佃戶突然來說官府要增收,但今年莊稼本來就歉收,所以請他前去代爲交涉,臨行前雪天寶交代徒弟和女兒務必要去看望老人。
此時三個年輕人一起來到華山派,田志如今也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早年喪女雖然讓他悲痛,可女婿對自己的至孝,外孫女的嬌柔可愛,都讓他老來得生活頗算稱心。
見到外公,雪露甜如蜜的小嘴哄得老人紀委高興。但看女婿的兩個徒弟似乎情緒不高,想了想田志問:“你們倆今天是怎麼了?往常還有說有笑,今天這是吃壞什麼東西了……?尤其琛兒,今兒沒聽你胡說八道,還怪不習慣呢!哈哈……”
聽老人逗趣,在場諸人都不禁莞爾!雪露輕輕爲外公揉肩,低聲道:“外公,今兒二師哥讓我爹着實數落了一頓,心裡正不舒服着呢!”
“哦?能讓你爹生氣,他小子看來還真是惹了禍呢……”
聽了外孫女的講述,老人心裡也不由暗暗嘆氣!
“哎!這也怪不得你師父,他從小就善良,敦厚,從來不曾和別人爭過什麼!以前在義俠山莊的時候,兄弟姐妹裡他就是最老實的一個!不過琛兒,你師父罵你也是爲了你好。他只是想告訴你,人活一輩子不可能永遠順利。與其總去跟別人慪氣,倒不如把自己的日子過好。說一千道一萬,人活着平平淡淡纔是真啊!”
楊琛自然不敢對老人過分反駁,只好恭敬聽從教誨,可心裡仍舊很不爽快!
回到雪影的路上,看楊琛始終悶悶不樂,郭連風輕嘆勸說:“師弟!咱們從小就被師父收養,師父對咱們向來視如己出,精心培養!他老人家只是不願意咱們隨便惹禍結仇,你可不能對師父的好意記恨啊!”
看看師兄,楊琛苦笑搖頭:“大師哥!我怎麼會記恨師父?而且我也並不是真想和人比什麼高低,只是我心裡爲師父抱不平啊!這麼多年來了,咱們走到哪好像都得低人一頭,那也還算了。可師父無論如何也總是雪影一堂之主,別說其他分堂的叔伯,連他們的子弟又何嘗對師父有過半點尊重?看着那些人的嘴臉,難道你就真一點都不生氣?”
“哎!咱們師父向來寬厚,慈祥,對誰都是禮讓謙遜,那正是他老人家的君子之風!別人不知禮數,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你生哪門子氣?”
雪露聽了嘻嘻一笑,夾在兩個師兄之間:“大師哥從小就最像爹,寧可自己委屈也要謙讓別人,十足要立地成佛的樣!二師哥,你好歹也是爹從小養大的,怎麼就這麼小家子氣?”
楊琛聽了心裡一氣:“我小家子氣?你這大小姐看着別家姐妹到處受人吹捧的時候,難道就從沒跟我抱怨過?”
雪露聽了臉上不由一紅!的確,每次回到義俠山莊,雪露總是隻會躲在祖母的身邊享受關愛,根本極少回去和其他姐妹交往。
相比之下,其他叔伯,姑姑的女兒,甚至女弟子,不僅在人前衣着豔麗,僕役隨從,更引許多武林年輕才俊爭相追捧。
同樣都是雪家千金,自己別說和其他姐妹相比,甚至都不如她們身邊的得寵丫鬟風光。
不過,雪天寶從來不會介意別人的輕視,甚至更希望永遠沒有人注意自己纔好。他既然這樣,女兒和徒弟又怎麼可能被人另眼相看?
感到氣氛憋屈,郭連風只好勉強打破尷尬:“好啦!你們倆就別鬥嘴了,幹嗎非得去管別人家的眼光?自己日子過舒服,比什麼不強?還有我可要提醒你們倆,這陣子師父心情本來就不好,可千萬別再惹他老人家生氣,否則就別怪我這大師哥不饒!”
雪露聽了對着楊琛吐吐舌頭做個怪樣,楊琛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的鬱悶絲毫不減。
他不願意恩師被人輕賤,這其實也無非出自一片孝心!然而師父自己就甘心受委屈,讓他也是無可奈何!
其實如果僅僅只是普通人,或者自己一家一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倒也並不困難。但問題就在於,平等地位上呈現出天差地遠的對待。
明明都是同樣的身份,地位,可爲什麼偏偏自己非要低人一頭?如果自己就真活該處處不如別人,那又到底爲什麼要苦練武功二十年?
恩師如父如母的辛苦栽培,傳授武功,自己身爲弟子不能報答恩情,光耀門楣,那師徒彼此努力上進又到底爲了什麼?
所謂“立場”無非就是世俗風向,而原則也只是通過行動去表明的某種東西。這一切在古今以來始終可以並行不悖,就算髮生了些矛盾也可以化險爲夷!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王敗寇”,這一世俗唯一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