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兩聖人

黃花滿路人歸去。

兩人,一傘。

人們站在那裡,看着那布衣和素衣被吞噬在那天地間,似乎,再也不見。

空蕩蕩的前路,只剩下那散落在各處的小黃花,還有那從高牆上跌落的弓箭手屍體,也在瞬間被那黃花所覆蓋。

剩下的事?

百里橫風站在那裡,看着那滿地的黃花,已經是全身冷汗。

收到上面的命令得知那人將會在這裡,他以爲在這個時候那人肯定已經沒有了更多的反抗之力,但是現在,僅僅這滿地的黃花堆積,便讓他的人死傷了大半。

這簡直……

而百里聞春卻站在那裡,一身裹着鮮豔的衣袍,看着兩人消失的地方,手指頭微微的僵硬。

百里橫風沙啞的開口:“我們,也去看看吧。”

看漫野迎春如金甲。

從城門口到那兩座山峰之下,那些散落的黃色花瓣像是一片巨大的織錦。

蘇夢忱和宋晚致站在城門口,然後,擡頭。

兩座山峰相對開,而在那無邊的黑夜裡,卻站着兩個人。

有長風,有冷夜,有遍地黃花,還有,兩道縱橫於高空的劍意和刀意。

是的,劍意,還有刀意。

當踏出這明城的時候,整個天地,似乎都籠罩在這兩道意境裡。

刀爲戾。

劍爲和。

這兩道氣息在荒野中廝殺,他們沒有劍與刀,但是這世上,還有什麼不是他們的劍與刀?

於是,那一花一葉,一縷風甚至是每一寸空氣,都成爲兩人的武器。

即便是宋晚致站在蘇夢忱的傘下,依然能感受到那種無比強悍的力道,哪怕是旁觀,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插入的浩瀚!

而在這個時候,城門口也站滿了人,城門後面的區域,被蘇宋二人擋着,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殺氣。

百里橫風站在那裡,驚愕的看着立在天地間的兩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兩個人身上,然後,一個人哆嗦着嘴巴問:“他,他們是誰?”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瘦骨嶙峋的老夫子擡起頭,那平靜無波的眼底,突然間掀起滔天大浪!

劍意!

刀意!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用劍或者用刀到他們這個地步!

那是——劍聖!

那是——刀聖!

八大聖人之二!

聖人之戰!

最有名的聖人之戰是三十年前的那個耶河之戰,耶河之水三月不平,圍觀者從昭國的這邊繞到了宋國,陳國和樑國的那邊。

即使,最後,並未分出任何的勝負。

而現在,天地間都是撕裂的風,而在那撕裂的風裡,這場戰鬥,早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而在這個時候,那兩個一直站在兩個山頭的人,突然間動了!

不動則已,一動,彷彿要將整個天地都席捲!

而在躍起的剎那,似乎有一道細微的光亮與兩人間飛起。

百里聞春看了宋晚致的背影一眼,然後又看了看身邊的男子一眼,然後,對着百里橫風使了一個眼色,於是,兩個人便低着頭,走了出去,忍受着那肆掠的殺氣,沿着城牆往黑暗中走去。

兩個人已經快到無法言喻的地步了,即便是按照宋晚致的目力,也覺得分外的艱難。

而在那肆掠的劍氣間,宋晚致的雪劍在隱隱約約的發燙,似乎,在感受着什麼。

這裡面,有它所熟悉的?

而在瞬間,宋晚致的心裡一跳,頓時,驚喜的看向那茫茫天地間!

她知道那用劍的人是誰了!

那是,獨孤散人!

那個她未曾有一面之緣,但是卻意外得到了他的“任平生”的劍聖。

宋晚致看向蘇夢忱,蘇夢忱含笑點了點頭:“是,這兩人,便是獨孤散人和百里驚秋。”

然而,就在這一轉念之間,整片天空裡肆掠得殺意突然一收,宋晚致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那兩人從那半空中墜落下來,身子也隨着朝着那遙遠之處滾去。

殺氣在瞬間崩解,宋晚致在瞬間反應過來。

——出事了!

宋晚致和蘇夢忱相對一看,然後便朝着那處飛快的掠去!

掠去的地方,是耶河。

耶河的河水彷彿湛藍的寶石,幾隻飛鳥在天地間慢悠悠的滑過,一根羽毛從飛鳥的身上落下,落入水中,被那湛藍的河水一沾,然後輕輕的一拉,接着,便被吞噬入水中。

鳥羽飄不起。

這是劃開昭國和諸國的河水,這條傳說中的耶河,曾經阻止過其他國家的鐵騎踏入昭國,也阻止了昭國人的往外,而在這條耶河上,曾經的兩大聖人也曾爆發過長達三月的一戰,使得這耶河的水波不平了整整三個月。

而當宋晚致和蘇夢忱掠到那耶河旁邊的小山坡外上的時候,便看到那站在耶河之上的兩個人。

而耶河的河水反射的水光,照在了那兩人身上。

宋晚致只看得心驚。

只見兩人身上橫七豎八全是刀痕和劍痕,鮮血從他們的身上流淌下來,那滿身都變成了血色。

即便是一身鮮血,然而,那兩人也可以看得出那滿身的風華,耶河之水帶着水汽,吹起他們的血衣烏髮,倒是說不出的寫意,容顏也淡的像是那耶河的水,但是唯有那種無法言喻的風采飄蕩在空中。

百里驚秋站在那裡,猛地咳嗽起來,那血液沿着他的嘴角流下來,她擡眼看着獨孤散人,笑道:“你接不了我三刀了。”

獨孤散人搖了搖頭:“你也接不了我三劍了。”

百里驚秋道:“七十年前,當你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想,我要用三招打敗你。所以,現在,師兄,讓我們用三招來定勝負吧。”

這個年老的聖人,即便是滿身的鮮血,然而那眼底,卻依然帶着那種勃發的生機,戰鬥的火焰從眼底肆意的泄出來。

獨孤散人笑了一下,眼底卻帶着一種盛大的平靜,他點了點頭:“好。”

兩人從四個月前的對戰到現在,一路對戰一路觀山觀海,只爲了赴七十年之約,又有誰知道,這兩個人,曾經是同門師兄弟呢?

宋晚致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看着兩個人,心底不由生出異樣的感覺。

蘇夢忱卻席地而坐,然後將自己的下襬理出來,然後開口:“晚致,聖人之間的事,我們不過旁觀。”

宋晚致輕輕的坐在了蘇夢忱的旁邊。

雖然知道百里驚秋是百里家的人,但是聖人修的不僅僅是武力,更是心境,那是和天地一樣的寬廣,和萬物同在的生命,所以,即便在昭國,百里家以殘暴爲名,但是眼前的這個聖人,顯然又超出另外的範疇了。

更何況,這兩人,曾經是同門兄弟。

蘇夢忱拉過宋晚致的手,然後暖着她的手,含笑道:“晚致,你猜,他們該以怎樣的來決定勝負?”

宋晚致看着兩人,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那兩座山峰間的黃花遍地,搖頭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是我唯一能確定的是,眼前的聖人,很顯然不會再以武力爲戰。”

而就在宋晚致的話語落下的時候,那站在那裡的兩個人卻突然間席地而坐。

這個時候,他們誰也受不了對方的三招,鮮血依然慢慢的滲透出他們的身體。

他們,還能支撐多久?

獨孤散人坐在那裡,慢慢的道:“我先出第一招吧。”

“還記得青霞山的風嗎?我們第一次認識便在那裡,那時候你才七八歲,迎着初升的太陽,和我共同拜師,說要做天地間的第一高人,給整個人世,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一筆。”

獨孤散人說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仿又回到了那個最天真爛漫的年代,赤子之心。

而他說完,一道清風便從天地間緩緩的冒了起來,或許,只是起於這耶河的水,清澈而明媚。

宋晚致的嘴角也跟着露出一絲微笑,她轉頭,看向蘇夢忱,而身邊的男子也在看她。

溫暖的初見。

歲月裡那風雪中裹着那一襲布衣,到底是以何種姿態闖入生命?

而百里驚秋卻搖了搖頭,語氣不屑,眼底卻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你還記得青霞山後房裡的火嗎?那個時候我餓得發慌,叫你去將貢給祖師爺的東西給我偷出來,結果你偏偏不肯!你這個人,太迂腐。”

他的話說完,一股炙熱的氣息便掠過黑夜,一片青草也隨着晃盪開,一層層的掠到宋晚致的面前,然後,化爲風盪開。

孤獨散人笑道:“那是我錯了,那人是死的,你是活得。年少時候太聽話,師傅叫我跪着三個時辰我便不會只跪兩個半時辰。我被關在後山要不是你偷了東西來,恐怕此刻我已經死了。所以,第一招,你贏了。”

獨孤散人說完,突然間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兩人全部都已經傷了肺腑,哪怕是簡單的說話和帶起這天地間最微末的劍意,對他們而言,都十分的困難。

百里驚秋昂起了頭:“第二招,我來出。”

“你還記得一個叫做何時歸的師叔嗎?他本來是年青一代資質最出名的人,但是,卻因爲違背了師叔祖,所以,他被廢了所有的武功,他明明是個好人!所以,我不服!”

年少時候桀驁的反抗,少年沒有被世俗所洗滌的傲氣,都在瞬間衝擊而來。

獨孤散人眼底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你還記得那個叫做何時歸的師叔,自然也知道那位叫做風清雨的師叔祖,你可知道師叔祖也是定五洲的人物,然而,你可能不知道的是,當年師叔祖因爲反抗當朝的帝王,然後被關入大牢整整二十年。難道你認爲,這樣的人,會真的因爲何時歸反抗他而將他廢了?”

百里驚秋看着獨孤散人。

獨孤散人搖了搖頭:“從那件事之後,你只請出了師門,從此之後和我們這些人一刀兩斷,並且揚言要將我們全部都打敗,所以,你可曾回頭看看?你那時候在將軍山的一站,奄奄一息是誰救了你?而又是誰因爲你反抗整個皇族而被暗殺的時候暗中護着你?”

百里驚秋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笑了起來,然而這一笑卻又說不出的肆意:“好,第二招,我輸了。”

宋晚致便和蘇夢忱在那裡站着,悠悠的聽着這兩人的話,眼底也帶了一絲笑意。

有什麼比多年後的敘舊更讓人溫暖和懷念的呢?又有什麼是讓人打開心結更讓人釋然的呢?

宋晚致想起當初做過的那個夢,雪中的人呀,依舊很年少。

而此刻那無聲的戰鬥,或許是在對他們的過去進行緬懷,沒有殺意,彼此間,都在回顧。

宋晚致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戰鬥,但是,看着兩個老人臉上的笑意,她卻忽然覺得,這樣的戰鬥,真好。

蘇夢忱轉頭,看着少女眼角的笑意,看着那絲風吹來,吹過少女的眉眼,然後,伸手,輕輕的按住她的發。

想說什麼呢?

其實,什麼也不會說。

只願多年之後,風過雲煙,彼此回首,初心依舊,天地不忘。

而在那邊,兩個聖人卻依然彼此看着,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在笑過之後,兩人的目光又相互切來。

百里驚秋看着眼前的老人,喝問。

“第三招,還是我來出!爲何那些年,你會負了整個國家?!你可知道,不論你現在是聖人,還是之前並沒有達到聖人的位置,然而,你究竟還是昭國人!你踩在昭國的土地上,喝下昭國的水!然而,七十年前,你爲何,要棄整整三萬士兵性命於不顧,就這樣掛帥而去,讓整個昭國邊境承受了整整十年的分崩離析?!你對得起這個國家嗎?!”

宋晚致聽了,卻微微一愣。

獨孤散人現在也有一百多歲,而從百里驚秋的話語中,宋晚致也想了起來,那段歷史被封存在昭國的史書中,成爲一段屈辱。

當年的獨孤散人還沒成爲獨孤散人,已經是整個昭國最爲出色的青年,而帝王在位,將整個昭國最厲害的一支軍隊交到他手中,但是,他卻在接了帥印之後掛帥而去,從此行蹤渺渺。而三萬軍隊,卻在他走後齊齊死去,原因莫名。

所以,直到今天,獨孤散人雖然身爲聖人,年輕一代只記得他的爲名,然而對於更多的昭國人而言,他代表着屈辱的一段過去,甚至有人說是獨孤散人通敵賣國,毀了昭國最厲害的一支軍隊。

當然,原因如何,再也無法探知,但是在宋晚致小的時候,便知道,這個聖人,對於昭國而言,卻是一段恥辱。但是,當後來的後來,她得到那“任平生”的劍法的時候,便再也無法將那個拋棄國家埋葬三萬人的人和這位聖人聯繫在一起。

現在,她也想知道。

坐在那裡的百里驚秋第一次露出殺意,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師兄。

然而,獨孤散人卻坐在那裡,嘴角帶着一絲笑意,那樣的笑意,卻帶着一種深深的嘆息。

然後,他搖了搖頭:“我不後悔。”

不後悔。

三萬人,不後悔嗎?

而獨孤散人卻站在那裡,沒有解釋什麼,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厲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不後悔?!背棄了國家的人,根本不會被原諒!”

“獨孤散人,我們不關你是聖人也罷,不是聖人也罷,現在,我們將要殺死你。”

“爲昭國那三萬人而復仇!”

這句話來來自耶河對面。

而席地而坐的兩個聖人也端端正正的坐着,接着,將目光看向了說話的方向。

一葉小舟,從河水之上渡了過來。

那片羽毛飄蕩不起的河水,就這樣,緩緩的渡來一葉小舟。

而小舟上,站着一個人,而在他的身後,耶河的對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迎着河水而來的黑衣人看着席地而坐的兩個人,慢慢的開口。

“二位已經油盡燈枯,所以現在,我要殺了你們。”

“獨孤散人,請接招吧。”

“你永遠,別想再踏入昭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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