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初秋,溫哥華的天還不算太冷,餘生便將昨晚準備好的輕薄運動裝穿上了,藏藍色的寬鬆運動長褲,白藍條紋相間的上衣外套。對着鏡子,再將一頭烏黑松軟的長髮齊齊紮了起來,扎得老高,最後便將頭髮編成馬尾辮。
收拾完畢,她滿意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因爲纖瘦單薄,那修身的運動裝更襯得她身姿高挑妙曼,窈窕玲瓏。她的膚色白皙,如今將一頭長髮紮起來,清秀的五官都露了出來,盈盈一笑間,脣紅齒白,就像那舊時巷子裡賣的絲絹小人兒,水靈極了。
她拿起遙控關了窗簾,便出了門,到樓下餐廳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齪。
旁邊有幾個白人女子,正在與友人愉快地聊着天。對面有一對金髮碧眼的法國情侶,完全不顧他人眼光,在衆人面前嬉笑***。還有兩三個可愛調皮的小孩子,在並不寬敞的餐廳裡跑來跑去。她處在喧囂嘈雜的環境中,卻並不被其感染,而是巋然不動,靜坐了半晌,她纔打電話給陸司淳。
陸司淳像是在熟睡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聲音沙啞地接起電話,“喂?”尾音無限拖長件。
“姐夫,你還沒起牀呢。真懶,我已經在樓下等着你了,這裡的餐點花樣挺多的,你要不要來一份英式早餐?”
“可以。”聽見餘生脆生生的聲音,陸司淳渾然一震,意識清醒了幾分,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你先喝一杯牛奶等等我。”
“好。”
餘生想着陸司淳睡眼惺忪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又說:“你可要快點下來,我是個沒多少耐心的女人,要是你不想下來就見不着我,就把拾掇的速度提高。”
“好的,我儘量快一點。”電話裡,可以清楚地聽見陸司淳笑了,說話的聲音也變溫柔了,其中參雜着無限寵溺。
“那我就在二樓等你,還是昨晚那個西餐廳。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曬着太陽,你一進來就能看見我。”
掛掉電話,餘生點完餐,再叫侍應生送來一杯醇香濃稠的牛奶。便愜意地坐在藤木圓椅子裡,曬着初秋清晨暖洋洋的日光,一邊喝着牛奶,一邊看着最新的英文週刊。
其實她的俄語好,英文則說得不是特別流暢,認識的單詞也少,更看不大懂那本厚厚的英文週刊。只是一時之間,覺得無事可做,周邊又盡是些金髮碧眼的紳士小姐在安靜聊天,吃早點。她覺得拘謹,便拿起書裝模作樣地讀起來,表面上故作輕鬆,心底卻是惶然不安的。
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樣子,陸司淳翩翩然過來了,一身深色的運動裝,襯得他挺拔高大的身姿宛如古木青松,溫態玉骨,卓爾不凡。
這時餐點已經上齊了,餘生笑盈盈地看着他,“怎麼樣,正宗的英式早餐,從主食到飲料,一一齊全。”
“還行吧。”他略點頭,懶懶坐在她對面。
“什麼叫做還行?我都不認識上面的英文,能點出來就很不錯了。”餘生瞪了他一眼,眸中閃過清澈的水光。窗下碎碎點點的光,湮滅在了她脣畔俏皮的淡笑中,一灣梨渦,驀然綻開在白皙無暇的臉頰上。
“好好好,不錯不錯。”
看見陸司淳笑着擺手妥協了,餘生這才作罷不再說話。他們正在慢悠悠地吃早餐,突然看着有侍應生搬了鋼琴出來。放好鋼琴後,其中一個俊美的異國青年從位置上走了出來。他穿着很正式,西裝革履,還打着酒紅色的領結。他站在餐廳中央,給大家深深鞠了一個躬,說:“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在這個美麗的清晨,請允許我爲她彈奏一曲《童年的回憶》,謝謝大家。”
在座的客人們紛紛應景地鼓起掌來,有年輕的男孩子還吹起了口哨。而漂亮的女主人公則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揚起脣微笑,一臉幸福的樣子。
那個青年笑着坐下去,修長十指搭着鋼琴,須臾,一首輕快悠揚的鋼琴曲便如流水般徐徐徜徉出來。
悠揚婉轉的鋼琴曲在耳邊徐徐流瀉,周遭的人都靜下來,屏氣凝神地聆聽。西餐廳中燈光起伏不定,幽幽渺渺的,檀木桌椅倒映在熠熠生輝的光線裡,顯得是那樣安然祥和。餘生看着他們,笑道:“真是幸福啊。”
“是啊,的確很幸福。”陸司淳搖搖頭,迎光而語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有情人到底終成眷屬。”
日光從窗外傾瀉下來,洋洋灑灑的,將兩人的身影拖得老長,耳邊婉轉的鋼琴曲襯托出窒悶沉寂的氛圍,餘生垂眸,眼裡的刺痛肆意滋長。她忽然問:“怎麼顯得這樣失落啊,姐夫?有情人終成眷屬?說的好像你與chloe沒成眷屬似的。”
幾縷細碎日光跳到陸司淳額頭上,染得他眉宇間也似帶上了幾分溫潤氣息。他幽幽嘆了一口氣,說:“我只是略有感嘆而已。”
“可是姐夫,無論怎樣,我也是希望你幸福的。”
聽見餘生軟軟糯糯的話語,陸司淳側過臉來看着餘生,此時餘生正埋着腦袋在撥弄自己的細長手指
,不知道想些什麼。窗外,清涼幽渺的日光一束一束照進來,在她白皙的側臉和脖頸上纏上一抹抹光影,斑斑駁駁的。他眉頭微微蹙起一分憂愁,臉色卻柔和了不少,他說:“好,枝枝,你也要一樣。”
良久,餘生嗯了一聲。
聲音低低的,仿若蚊蟲撲扇薄翼聲。
傍晚的時候,兩人在溫哥華素裡市的街道上散步。寬敞寥廓的街道,人跡零星。黃昏時候暮色四合,斜陽映地,素裡市低矮參差的建築物影子被拖得老長。
餘生穿着一襲素色的長裙,外面披了一件復古印花的大紅圍巾,戴景泰藍的手鐲子。長髮中分,披在單薄的脊背上,偶有清風徐徐拂來,吹得她烏黑松軟的長髮在風中凌亂了,絲絲縷縷纏繞。
陸司淳便細心地爲她捋好頭髮。
走到一家冰淇淋店“rain-or-shine”,餘生突然使性子不走了,她拉拉陸司淳的袖擺,柔聲說:“姐夫,我突然想吃冰淇淋了。”
陸司淳回過頭來看她,餘生站在一片紅燦燦的黃昏斜陽中,逆光,只有一縷朦朦朧朧的光暈落於她眼角,透露出一抹清淺的溫柔。看着她懶懶笑着,露出小女兒一般羞赧青澀的模樣,他只覺心都快被融化了。
“好。”
轉身進去買了兩個甜筒冰淇淋出來,餘生笑着接過其中一個,翹起手指剝掉上面的包裝紙,便將冰淇淋遞給他,“姐夫,給——我幫你剝好了。”
他接過來,“謝謝枝枝。”
“不謝。”
餘生再剝去另一個冰淇淋的包裝紙,便喜滋滋地吃了起來。
不過只是一個冰淇淋,她卻如獲至寶一般歡喜,眼角眉梢都亮了起來。脣上站了一點褐色的巧克力,她也全然不顧,舔了舔嘴巴,又開始大快朵頤。像個小女孩一樣。
看着餘生這般模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也開始慢慢的吃冰淇淋。
街道拐角處是一家酒吧,名字叫做“enchanting-night”,並不顯眼。酒吧對面是一間郵局,旁邊則是幾家水吧和咖啡廳。他們二人之所以能夠一眼看到那家酒吧,是因爲它的裝潢文藝氣息十足。
曖昧古樸的木板牆,上面佈滿隨意拼湊的塗鴉,雖然亂,卻別具一格,有一種浪漫隨性的美。門廊上懸着幾個吊籃,裡面盛滿殷紅欲滴的紅玫瑰。酒吧大門口則擺着一個老式腳踏車的雕塑,和幾架搖滾樂器。
“枝枝,上次你怎麼想着去酒吧玩?平常也喜歡去嗎?”陸司淳突然問。
“哦……”餘生知他問的是上次她與青稚去酒吧玩的事,便凝眉笑了笑,說:“上次是因爲青稚獲得影視劇女三號的角色,特意去酒吧慶祝的。”
“少去那些地方玩。”似是不放心,陸司淳眉頭緊攢。
“姐夫……”餘生俏皮一笑,視線緊緊鎖住他的眼,“姐夫,我們今天去那家‘enchanting-night’酒吧玩吧。”
陸司淳沒有說話。
餘生又搖了搖他手腕,柔聲說:“我只是想去看看這邊的酒吧是什麼樣子,又不喝酒又不跳舞,就進去看看。不放心我一個人去,你就一直陪在我身邊吧,時時刻刻看着我管着我,莫非還不放心麼。”
他眉梢一動,“這個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