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均梟在公司裡一派生人勿近的模樣,一回到家裡馬上就變了一副形象。他脫下大衣就先去了嬰兒房。圈圈正睡得香甜,這些天營養很好,雖然先天不足,可是如今的圈圈也顯得白胖了許多。
剛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着寒氣。
權均梟把手搓熱了纔敢去捏了捏兒子的小包子臉,呢喃着說:“寶貝在家乖不乖,有沒有想爸爸?”
新請來照顧寶寶的保姆姓林,是個十分有經驗的育兒專家,雖然是做家政工作,不過看起來很文雅幹練。那林阿姨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笑着說:“權先生真是個好爸爸。”
權均梟只要回了家,不管是對着家人還是傭人,都是和顏悅色的表情。他直起腰來微笑着說:“讓你照顧他一整天,也辛苦你了。”
林阿姨熟練地過來爲寶寶掖了掖被角,柔聲說:“小少爺很乖很聽話,而且祁小姐也經常抱着他。我呀,倒是很清閒呢。”
最近雲裳在家,一顆心全撲在寶寶身上,這是好事,可是權均梟也不希望她爲了孩子就沒了自我。他們這樣的家庭,也不需要雲裳做全職主婦來照顧寶寶,她還是應該有自己的精彩人生。
現在的權均梟,爲雲裳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她的安全,更不僅僅是佔有慾。他希望她的人生可以有自己的精彩,希望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對漫長的人生。
權均梟問:“雲裳在家都沒有別的事嗎?”
林阿姨馬上說:“是啊,祁小姐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孩子身上了。”
權均梟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晚飯過後,權均梟是要到書房處理公事的。
祁雲裳又到嬰兒房去看寶寶,正拿着小玩意兒逗孩子笑,房門被輕輕敲了敲,“雲裳,跟我來一下。”
祁雲裳擡頭,看到權均梟一臉正色,不知道他今天是要做什麼。這段日子他對她一直是好聲好氣的,或許偶爾還有點不正經,突然這麼嚴肅,讓她覺得格外不習慣。
腦袋裡還在胡思亂想着,可是耳朵聽到他的聲音,人已經不由自主地跟着他進了書房。她瞪大眼睛問:“怎麼了?”
“先坐。”權均梟指了指一側的沙發,自己繞到辦公桌後坐着,兩手拄着桌面,眼睛盯着祁雲裳,那樣子正式的像是要談判。
祁雲裳越發摸不着頭腦,木呆呆地坐下來,又問:“到底有什麼事?還非要到書房來說。我正逗着圈圈玩兒呢,你快說完我還回去呢。”
“我就是要和你談談圈圈的事。”權均梟的聲音也是談判時候的四平八穩,完全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他循循善誘地問道:“雲裳,你這樣每天圍着圈圈轉,你不覺得你快要失去自己了嗎?”
這話讓祁雲裳一愣,身爲一個新媽媽,而且寶寶出生的時候還是八個月早產,差點保不住。現在孩子總算平安無事,她當然願意時時處處保護着他。她不解地問:“我是他媽媽,他現在就是
我的全部,圍着他轉有問題嗎?”
“那你自己的夢想呢?”權均梟反問,“圈圈出生之前,是誰說要完成自己的設計夢想,要有自己的事業,給寶寶做出好的榜樣?怎麼才幾個月,你就忘了這些了?”
是啊……權均梟這樣一說,祁雲裳才茫然地想起來,自己還有過那樣的夢想。生孩子不過短短的幾十天時間,可是那軟軟嫩嫩的一團佔據了她的全部,現在提起那些夢想,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遙遠。
如果不是權均梟問起來,恐怕她真的都要忘記了。
祁雲裳茫然的模樣讓權均梟微微皺眉,他往前傾了傾身子,繼續問:“怎麼?難道你真的忘記了?之前爲了這個,做過那麼多,現在打算放棄了?”
祁雲裳想起自己醉心設計稿的時候,那種沉迷的成就感。還有跟着婆婆去擴展客戶,跟着權均梟去佈置公司,那樣的日子,真的是快樂而充實的。她不是不懷念,可是圈圈……她猶豫着問:“可是我要照顧寶寶啊。”
權均梟這才微笑着說:“寶寶咱們不是請了專人照顧?雲裳,你嫁到權家來,我不希望你只做一個家庭主婦,這樣對於你的設計才華來說,也是一種浪費。你的人生裡不該只有寶寶,不是嗎?”
應該有事業,還應該有……他。
當然,後面那句權均梟不可能說出口,他只盯着雲裳問:“你自己覺得呢?”
祁雲裳想到寶寶睡熟了安詳的臉,又想到自己曾經嚮往過的充實的人生。她知道,孩子早晚要長大,早晚要離開她。她不是孩子的所有者,只是暫時陪伴他的人。而自己是真的該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業。就像尼采說過,一個人的劇本,不該是他父母的續集,不該是他子女的前傳,更不該是朋友的外篇……
祁雲裳終於點頭說:“是,我想我知道我該做什麼了。”
權均梟這才笑了笑,他知道雲裳是個悟性很好的女孩,點到爲止,她已經明白過來了。其實他也懷着私心,畢竟設計公司是他幫助她在做,她能把重心轉移到事業一部分,那麼和他的接觸當然也會多起來。
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真正可憐。想和自己的妻子多多接觸,居然還要打着別的幌子。可是能怪誰呢,都怪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沒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有了權均梟的提點,祁雲裳又開始忙碌起設計公司的事。在她生寶寶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工作,而她休息的這段時間裡,權均梟也一直派人在跟進。所以現在重新撿起來,倒是很容易。
圈圈交給魏婉茹,她正是求之不得,雲裳倒是歉意地說:“媽,這段時間就麻煩您多費心了,我白天要去忙設計公司的事。”
魏婉茹抱着孫子,笑得合不攏嘴,“傻孩子,能天天抱着孫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說什麼費心不費心的?你們年輕人,還是事業最重要,孩子就交給我們這些賦閒在家的老傢伙,放心去忙吧。”
“
我知道了媽。”
“嗯。”魏婉茹點點頭,打量了祁雲裳一會,又問:“裳裳,你最近和梟兒怎麼樣啊?”
祁雲裳不妨婆婆這麼問,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們挺好的啊。”
不管他們小夫妻之間怎麼樣,都不能對老人有什麼不好的影響,這是祁雲裳一貫的想法。老人家年紀大了,怎麼還能讓他們爲自己的事操心?
可是魏婉茹繼續說:“裳裳,你們貌合神離,別以爲我看不出來。我是梟兒的媽媽,我也不是要爲他說好話,可你們兩個孩子這樣,我真是放心不下。”
祁雲裳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和魏婉茹關係好,可這畢竟是婆婆不是媽媽,心裡的委屈,總不能和她說。
而魏婉茹又說:“梟兒這孩子我明白,他表面上冷酷,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這麼多年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孩子上心過,你是第一個。而且現在你們也有了圈圈,好好的一家三口,他以前要是有什麼不對,你就原諒了他吧。”
祁雲裳連忙說:“他……他沒什麼不對,是我覺得自己不夠好。”
說到這裡,祁雲裳默默地低下了頭。這樣的話從來沒有對人講過,說出來只覺得分外尷尬,“媽,均梟對我好,我也能感覺到。但是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好,值得他這樣。我也怕有一天他自己發現了,我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到時候他……”
“傻孩子!”祁雲裳沒有說完,魏婉茹已經打斷了她,“喜歡一個人是心裡的事兒,誰能說清楚理由呢?再說了,你有什麼地方不好?”
“我……”祁雲裳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好,也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不好。她現在的自卑,幾乎是莫名的。
魏婉茹又說:“你得相信梟兒。也許之前他做了看似讓你難過的事,但是你仔細想想,也許他有別的原因呢?”
魏婉茹這句話可謂是別有深意。權均梟爲祁雲裳默默付出了那麼多,她這個當母親的看在眼裡自然是心疼的。雖然她喜愛兒媳婦,但是內心深處最疼愛的肯定還是兒子。雖然權均梟不希望她把那些事告訴雲裳,但是她這樣提點她一下,總是沒錯的。
果然,祁雲裳疑惑地問:“媽,您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魏婉茹淡淡地笑着說:“有些事不只是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聽,還需要你用心去想。如果你肯相信梟兒是真的喜歡你,那麼你就不難明白我的話了。”
祁雲裳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她迷茫地望着魏婉茹。
而魏婉茹拍了拍她的手,繼續說:“一時想不明白沒關係,不要永遠不明白就好了。梟兒對你的真心,試着去看看,嗯?”
祁雲裳恍惚明白了一些,不管真相是什麼樣,她都要仔細看清楚不是嗎?現在這樣躲着權均梟,不敢接受他的好,根本就是逃兵。她不能繼續這樣由着自己在自卑裡渾渾噩噩,她要做回那個勇敢的祁雲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