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太低估司馬長空的智慧,也太不瞭解愛情,當你真心真意去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關注她的一言一行,也會去想她對你的態度,像她那樣肆無忌憚地冷落司馬長空,還要在司馬長空面前邊看信息邊刪,看完信息馬上關機,這麼明顯的掩飾等等,如何能不引起司馬長空的懷疑?她的謊言又如何能有不被揭穿的一天?
她現在想起來都對自己有些心寒,司馬長空早在兩年前就知道她的花心了,可是他卻一直在承受着那種種的打擊,還在苦苦地挽留她,一次又一次。而她可以輕易到一個月內對司馬長空說出十次分手,司馬長空一個月可以爲她瘦去二三十斤,可是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爲此而愧疚過,她只記得自己在那個時候還譏諷司馬長空不是男人,一點點感情都把他打垮,還談什麼闖事業,這樣的男人又怎麼能給女人安全感,她又怎麼會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押在這種風險上。
司馬長空的自信、自尊、還有整顆心都讓她那樣肆無忌憚地損傷着,她都不懂自己究竟哪來的底氣,可以那樣地去傷害一個死心踏地愛她的男人。
然而,儘管她那般對待司馬長空,司馬長空對她的感情卻還是有增無減,這多少又讓她無法真正甩掉司馬長空,那樣的一顆心,誰又真正忍心徹底去傷害呢?但是同時,她也感覺到恐懼和壓力,她活在矛盾之中,司馬長空的那種癡情令她又是感動又是害怕,那畢竟不是她想要的了,所有她也曾故意去打擊他,冷落他,讓他自己退出她的生活。可是,司馬長空終究是一路風雨雪霜地走了過來,在那無窮盡的苦痛折磨裡走了過來,他的心在那無限的風風雨雨裡磨得更加地赤誠,這讓她無法不心軟,所以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徹底地斬斷與司馬長空的關係。
然而,真正的現實的問題在於,司馬長空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書生,他能夠給她一顆赤誠的心,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物質生活,她的家裡很困難,就算她自己不需要奢侈的物質,但是她家裡卻都眼巴巴等着她那微薄的收入去還一大筆的債。所以,她終於還是選擇了一個她認爲的有錢人,這就是司馬長空去黃江見她之時所發生的故事。
如今平靜地想起來,她也不得不承認,在感情上她的的確確把司馬長空傷得太深太深了,如今就算司馬長空過得好了,能夠給她想要的生活了,她又當如何面對他?如何面對曾經的自己?
所以現在,再看到司馬長空的一些改變時,她才突然意識到,這個一直苦苦戀着她的男人,終於不再屬於她了,她終於第一次感覺到失去他的恐慌。可是,一切都已然變成了這般,還能夠回頭嗎?
只可惜她不懂,司馬長空還是一樣的愛她,一樣地爲她傷心,她並不知道,她遇上的那個雙習就是司馬長空,司馬長空已經知道了她的現狀,但是爲了不讓她難堪,才以那種身份去幫助她,這樣於她的生活,於她的心,都是較爲理想的解決方式。倘若直接讓她知道真實身份,並且要以那麼高的姿態去幫她這個曾經那樣傷害過他的女人,她能接受嗎?她會無地自容的。而且,司馬長空現在那種能力,他也不會讓她知道的,否則她一定會心理失衡,會後悔。他還是一樣的愛她,可是他也知道,也許一切都不可能再回頭,所以他寧可自己在她心裡永遠是那個可以唾棄,可以不讓她留戀的無能的男人。這樣,一方面他可以通過雙習的身份幫她,另一方面又不讓她有什麼遺憾後悔的心理,等她從困境裡解脫出來,過上正常的新的生活,司馬長空也就放心了。
沒有人會真正清楚他的心思,也許有人會說他爲何不透露他現在的能力,再去挽回龍碧嫺,只是,他又何曾不想,可是,他想到的首先是龍碧嫺可能會產生的消極反應。龍碧嫺如果真的愛過他,那麼他又從一個被傷害的人搖身而變爲拯救她的人,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龍碧嫺又該怎麼面對他,面對自己的心?
所以,也許雙習的出現,是司馬長空對愛的延續,也是龍碧嫺身心解脫的最好方式了。
龍碧嫺一路茫然地走着,走着,那前面無盡的夜色,豈非正如她的人生,那是看不清的遼遠一深沉。
然而這時,卻有一個人影,由遠而近,緩緩的朝這邊走來。
會是誰呢?也是一個失意人麼?不然他爲何也會在這深夜裡孤獨地走在大街上呢?
悽迷的夜色中,那個人漸行漸近,當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身形之時,龍碧嫺心中已是砰砰狂跳了起來,因爲那個身形她雖然是有些陌生,但也有些熟悉,可是看到那個人的步伐之時,她卻已經非常確定那是誰了。那樣飄逸的步伐,那疾步而行卻絲毫不顯忽忙的模樣,還有那一身潔白的衣褲,她除了見過司馬長空是如此模樣外,還真沒有再見過誰了。
“碧嫺,怎麼是你啊?”來人遠遠地便開口叫了出來。
那聲音沒有多少男人的磁性,可是那種輕柔的感覺,聽在耳朵裡,也柔在心裡。
果然是司馬長空,龍碧嫺心中一喜,快步迎了上去,但剛走出幾步,卻又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腳步又緩了下來。見到司馬長空,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有着這種想投入他懷裡的感覺,只是現在,自己還能那樣做嗎?
“長空,你怎麼也還在街上,還不回去睡嗎?”龍碧嫺問。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她從來沒有在司馬長空面前緊張過。
司馬長空已站到了她的面前,他那高大的身軀,完全把她覆蓋在了影子裡頭。他雙目緊緊地盯在她的臉上,一眨也不眨地盯着。
龍碧嫺從來沒有感覺到他那雙眼睛竟然也有那麼大的磁力,令得她竟然感覺到自己的雙眼皮沉重得想要閉上,雙肩一沉,司馬長空那雙大手已經搭在了她的雙肩之上,他口中微微的熱氣也吹到了她的臉上,她的雙目終於緩緩地閉了起來。
“不!不可以!”當司馬長空的脣就要印上她的脣的時候,她猛然睜開雙目,一把將司馬長空推開了。
司馬長空臉上微微一變,雙眉之間爬上了一抹悽傷之色,後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龍碧嫺,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便又做出若無其實的樣子來,笑了笑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衝動,我……”
龍碧嫺急忙截住了話題:“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我自己的問題。”
司馬長空心中一酸,他知道,不管怎麼樣,龍碧嫺還是拒絕了他。
但是,只有龍碧嫺自己才知道,她不是不想給,而是無法給,她那段街頭討生活的日子裡,已經染上了那些可怕的病了。所以現在,她對於人間真情,早已是心如死灰,不敢奢望了。
司馬長空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一直癡情地思念着她,被她這樣拒絕,心裡只有黯然神傷。略顯悽苦地一笑,說道:“夜太深了,你還是回去睡覺吧,不安全的。”
“不,我是睡不着纔想出來走走的,你回去吧。”龍碧嫺微微偏過臉去,以免司馬長空看到她眼眶裡的那些晶瑩的東西。
“那我們一起走走吧!”司馬長空很想去牽她的手,但是終於還是忍住了。
龍碧嫺沒有回答,幽幽轉身往回走去,司馬長空緊跟上去,與她並肩而行。
沉默,沉默,好漫長的沉默,兩人都似乎在通過腳底下鞋子與地面的撞擊聲來掩飾內心的緊張不安,來打破那種令人難受之極的沉默。
終於還是司馬長空開了口:“如果,我想要你回頭,你願意嗎?”說出這句話後,司馬長空全身有種要癱軟的感覺,但是心裡卻反而輕鬆多了,好像有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他努力去做了。
龍碧嫺低頭而行,沉默着,良久,才又回答道:“可是,你能夠幫我嗎?你知道的,我家需要錢,很多很多,你如果幫不了我,我還是沒辦法跟你在一起,這是現實生活。”
司馬長空很鎮定地回答道:“我可以,你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多少我都可以幫你。”
龍碧嫺努力地搖着頭說:“你別說了,我知道你什麼都願意爲我去做,可是我真的等不了你,給不了你時間,未來的你我可以去等,但是現在我等不了你,現在我不得不爲我家人而活,等我爲家裡盡了心,我才屬於我自己,那時你還要我,我可以是你的。現在真的不行,你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能夠向我保證什麼呢,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自己去拼搏。所以,對不起,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不能。”
司馬長空不說話了,心緒飛得好遠好遠。如果自己現在不是具備了異能,自己又是什麼呢?一定還是那個弱小的書生吧?那麼邱小月,費玉晴,還有藍水仙孟青她們,甚至顏曉曉和顧小梅,這些女孩子都不會是自己的。一個男人只有真心而沒有能力,那麼一切都是免談,別指望能用真心換回真愛。這個世間,只有強者才能夠擁有多姿多彩的生活,哪怕是不能擁有真情,也會活得很瀟灑自如。而像從前的他,雖然真心,雖然癡狂,卻只剩下寂寞,一個人不強大,就只能是一個悲劇。
但是一個人如果一強大起來,那麼他也就不再會那樣癡狂,那樣的純真。現在的司馬長空可以說是真心,但卻再也無法專心了。也許是真的專心過,結果卻那樣的傷心,還付出過生命,可是,又有何用,又博回了什麼?他無悔於所做過的一切,只是現在,他不會再那樣虧待自己,既然世間的真情與癡狂只能存在於傳說,那麼,就盡情地逍遙於現實生活吧!
他挺起胸膛來,盡情地呼吸着清涼的空氣,臉上露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笑容來。那笑容中,有一種傲視天地的霸氣,也有着某種不羈和鄙夷之色。身邊的這個女人,改變了他的一切,他原來可以是一個一心一意癡狂地爲她而活着的,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既然無法活在平淡的真情裡,他也只能向着這個世界進軍了。
“長空,我到了,我跟月華就住在這裡,你也早點回去睡吧!”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然走到了一片住宅區,龍碧嫺轉身對司馬長空說道。
司馬長空看了看這片住宅區,心中卻是不由一動,這裡,不正是自己與龍碧嫺曾經住過的地方嗎?沒想到劉月華現在也住到這裡來了,這是不是巧合呢?心裡不由輕輕地一陣痛,臉上閃過一絲淒涼的笑容:“好吧,那麼晚安了,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一定別客氣。”
龍碧嫺表情變得有些肅穆:“長空,你還是忘了我吧,自己好好去生活。比我好的女孩子很多,而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欺騙你,免得讓你又傻傻地等我,那樣我會更愧疚的。”
司馬長空默默地點着頭,微笑地揮手告別,然後轉身。
龍碧嫺看着他的背影,又一次深刻地感覺得到他變了。從前無論在哪裡分別,都是司馬長空目送着她走遠的,不管他是送人還是被送,他都一定會癡癡地看着她走遠。而那時,她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回頭來看他一眼,她只有種溫馨的感覺,覺得自己很有魅力,也應該享有那樣的待遇。
可是此刻,司馬長空卻是揚長而去,到留下她用目光來送他了。她說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總之很惆悵很失落。或許,曾經那一次次的離別,司馬長空也是這種感覺吧,只可惜,她現在纔有了體會。而這個曾經那樣爲她癡情的男人,不也是被自己一步步逼得變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