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杜芷衡把那孩子交給了戴雨萱並叮囑道:“雨萱姐姐,這孩子這陣子就託了你在後方看着,行動完後我們再做打算。”
戴雨萱笑道:“如何就讓我照看了,難不成這個乾孃你還讓我當定了呀,我可沒有奶水呀,哭了哭了,寶寶是餓了吧",那高家孩子哭
了起來,戴雨萱又搖又哄的,煞有介事,有那麼點像當孃的樣子。
杜芷衡笑道:“韋堂主已經託人在鄉間找尋可靠的奶母了,即刻就帶來了,今兒你這個娘要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你看這孩子,長得
多可愛,將來跟着你和戴莊主讀書,說不定日後是個狀元之材。”
戴雨萱笑道:“你就別給我灌迷魂湯了,你不說這些,這孩子我是要給帶的,真可憐了,才這麼小,一家人都沒了。啊!寶寶不哭,寶
寶乖,寶寶不哭啊”,邊哄着孩子,邊悄悄地拉過杜芷衡來問道:“高家一門都死了,你是如何救下這孩子的?”
杜芷衡嘆道:“我和俞大哥一起趕到高家的時候,看到高家奴僕紛紛往外出逃,後面跟着一夥兵丁追上就砍倒。我們找了個半死的來問,那僕人說,高老爺今日突然遣散全部下人,只叫大家急忙離去,也沒有贈與奴僕家丁錢糧財物,有的人就不願意走,老爺發急衝大家
喊道:是財物重要還是命重要,等發錢糧是吧,你們看吧,你們看府上有什麼能拿的你們儘管拿了,要迅速離開,不然就完了。有的下人不明就離,看着老爺神色慌張奇怪,匆匆沒拿或拿個一兩樣就跑了,有的下人拿着拿着,越拿越多,越拿越貪,恨不得把高府搬空去,老
爺惶急,也不知道忙啥去了,也沒有人來管那些下人,正當大家一箱箱一框框往外搬東西時,院裡來了一批兵甲把大家團團圍了,大家還在發愣,那個兵長手一揮,那些兵甲一擁而上,見人就刺殺,我因聽老爺的話跑出來早,所以被射了一箭在腿上,僥倖逃脫到這裡。”
戴雨萱咬着皓齒恨道:“這些家奴真是可惡,都快死到臨頭了,還惦記着搶財掠物。”
杜芷衡繼續道:“待我們進了高家院裡,發現家丁奴僕枕屍一片,才聽得號角吹起,明白稼軒門的都趕來了,高府裡行刺的人紛紛往外出逃,可我們進了高府,高家一門屍橫遍地,高老爺身中幾劍,要害處在脖頸,他面前死了兩個兵甲,應該是與敵搏殺力竭含恨自刎而死,死時似指人怒罵,眼珠突兀。我和俞大哥四下裡找尋活口,整個高府一片血腥寂然,以爲高家人全死沒了,突然聽到有聲聲微弱的嬰兒的啼哭,我們摸聲辨音,知道來自底下,摸得一個地窖打開,尋到一個蓬頭驚怖的女子,我們好歹纔跟她說了我們身份,只是她出得地窖,看到高府一家老小全部死盡,神志崩潰,不知所語。我三番五次問她是誰,她也不說,只是看着那孩子,失神的落淚。繼而拿手指指孩子,嘴上嚅喏,不辨言語。我只道她精神過傷,過段時日便好,哪知她趁着我們不注意,到了柴房,以三尺白綾,縊死在房糧上。高家
的人咋就這般赤忱熱血,也無愧於他們紫薇天權星曜的稱號,只是苦了那孩子,從此世上,再也沒有了一個親人。”
戴雨萱聽到這裡,不由得暗暗落淚,此時號角又響,各路人馬掣火把,斂刀槍,紛紛而動,杜芷衡也隨了上去,沒多會,戴雨萱在後
面大喊:“杜妹妹,俞大哥,你們大家尋得機會,務必殺了那多鐸,給這個孩子報仇。”
還想再喊,馬蹄嘀嘀篤篤,再看時,只見無數的火把映照着波光搖曳的湖面。
待至九江府下,韋青翼叫衆多人馬在城外歇下,只派了二十個細作喬裝成商旅進城打探消息,過了一個時辰不到,有細作回來報道:“果真如韋堂主所言,多鐸一行人馬果真直奔九江府南,看着是要穿過拾櫻道直奔廬山而去。”
韋青翼得了信,志躇意滿,喚來線人,吩咐他們連着往鄱陽湖東岸搬那溫掌門等兵馬,只留下小部分留作觀察,自己率着本部還有丹
心堂郭均儒等人馬尾隨而上,期那多鐸到得那拾櫻道,三路人馬匯成一股,把那韃子人馬圍死在那,一鼓作氣而剿之。
行動如期而行,未曾出現紕漏,繞過九江府郊,跟雁湯山、莞心堂等弟兄接了頭,大家銜枚藏刀埋伏於拾櫻道兩旁,樹影幢幢,夜風細細,夏蟲振翅,蝗蜢齧莖,泥土潮溼草木氤氳,朦朧夜色裡果然看到一隊人馬,約莫五六十人的樣子。機會來了,己方三路人馬少少也有四百多人,又是以靜待動,又打埋伏,這次完成個一舉而殲肯定成了。再看時,杜芷衡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奇怪,走過來那幫人馬人數馬匹數量倒是不少,只是除了行走於前方那十來個看着威武雄壯有些行伍打仗的樣子,隊伍後面那四十多人身影長短不一,動作參差不齊,看着只是鄉下百姓,並不是有極高軍事素養的軍士丘八。韋青翼也注意到了,此刻正在凝神沉思,大家還在等着他下令:“韋堂主,敵寇已經進來了,咋還不下令?”
韋堂主聽到衆人提醒,心裡正想着會不會中了那多鐸的金蟬脫殼之計,但已經打好埋伏,管它是啥人,先衝上去殲滅了再說。韋青翼揮動令旗,號角吹起,嗖嗖射出箭矢,看着來人不到兩百步,衆人齊聲喊殺,四五百人馬一窩蜂而上,對方隊伍了除了那十多個人拼死力戰,其餘人等,早已經嚇等顫顫兢兢,跪地求饒。有個蠻子頭目用胡話吱哩哇啦大喊,舞刀衝來,看着長得卻像那少年多鐸,他後面跟了十多個死士,也是不要命的向前衝殺。管下我不知道他在喊什麼,笑着問杜芷衡道:“杜妹妹,他鳴哩哇啦喊啥呢?"
杜芷衡面色嚴肅:“他喊,女真的勇士們,現在是我們誓死效忠貝勒爺的時候了。咱們定是中了這多鐸金蟬脫殼的計了,這隊人馬裡並
沒有多鐸!”
此次行動沒有費太大的勁就把對方人馬砍殺得差不到了,剩下那十多二十個看來真的沒有功夫,只是那女真兵長帶在前面的十多個強悍頑強,餘下那些人瑟瑟發抖、長跪不起,一把涕淚的用漢話向大家求饒:“衆大俠好漢饒命啊,小的等並不知情,我們都是聽了個小爺吩咐,說是有一批貨物需要壓出九江府往南送至吉安,需要人手,叫來了小的年輕力壯等四十六人,只說給隊伍充了人數,壯下行氣,哪曾想是要丟性命,如果真知道要丟性命,給多少錢小的也不敢來啊!”
韋青翼問他道:“你事先不知道給你們交差的並不是我們中原漢人?”
那人還是跪地求饒道:"小的等實在不知道啊,給我們交差的那個小哥長得明朗白淨,衣品不凡,講漢話盡是儒家經典,就連剛剛死在衆大俠刀下的那些人,也是這次聽他在衝殺時用的滿語,平時話雖少,但操的卻都是我們中原官話。”
那人還沒有說完,其餘人等都跪地搗首,紛紛附和求饒:“李老哥真的沒有騙衆英雄好漢啊,這都是大家親眼所見了的,小的就是那九江府下鄉下人,可以送了官府確認的,小的等都是被人利用了啊。”
衆英雄等不由都面面相覷,韋青翼攏了衆人,大喊道:“賊人利用鄉民,咱中了他金蟬脫殼的計謀,如此看來,那多鐸定是喬裝打扮,今夜裡必強渡鄱陽湖往九宮山而去。現今鄱陽湖溫掌門撤了防,只留極少人在湖上做觀察細探,當然擋不住多鐸一行人馬,爲今之計,大家趕緊急馳鄱陽湖,才能在那裡截殺了那賊人!”
韋青翼還在發號施令,道兩旁樹影裡突然煙霧瀰漫,砂粉如火焰吐舌,繞煙似赤蛇纏樹,一種奇怪的說不上來的味道,或熾烈沖鼻,又溼溽如糟,香奇芳菲又如漚爛腐臭,吸上了提神上腦,全身酥麻筋軟,讓人如癡似醉。
杜芷衡叫道:“不好!那是南蠱葉家的巫蠱之術,大家趕緊破了衣襟,以酒水沾溼捂鼻,俞堂主帶幾個人跟着我來”,說着帶了幾個人往樹林叢裡摘得小包多菱形的葉子:“給馬兒全部銜上。”
衆掌門、堂主江湖豪傑等照着她的方法做了,韋青翼指揮這人馬慢慢退出拾櫻道,也沒見敵人來伏擊,韋青翼道:“如今敵人設了毒物
煙障,也不來攻,想來只是想辦法拖住我等,好讓多鐸等順利退出鄱陽湖直奔九宮山,也是我們人數衆多,對方不能分出那麼多人手來設
伏,大家趕緊退出林去,往東順着平直驛道,信馬狂奔直抵鄱陽,多鋒並沒有多少人馬,咱趕緊追上,定然能在鄱陽湖上擊斃他。“
大家於是紛紛撤出樹林,一簇人馬緊緊跟着,往鄱陽湖方向而去,跑不上五里,人馬都覺得筋酥骨軟,像涼粉一般,都趴了下來。韋青翼也是乾瞪眼着急:“這嶺南葉家着實可惡,使的是什麼毒招,實在狠毒厲害”,說着勉強又站了起來朝大家喊:“能跑能行的還有多少人,能跑能行的都與我跟上”,說着又要翻身上馬。杜芷衡趕緊拉住他道:“韋堂主先聽我說,現今大家都中了這葉家的煙毒,個個身疲力軟,戰力已經摺了一大半,就是追上多鐸一行人馬,咱卻不能保證取勝,現如今不如整歇一下,我給大家看看毒障之病!”
韋青翼仰天長嘆:“天不助我等,功虧一簣矣!"
杜芷衡給幾個人看了臉色、口鼻眼、舌苔淚腺等,心下邊明白了幾分:“韋堂主,衆師兄掌門並無礙事,只是我現在弄不到那麼多藥材,需得堂主給我安排幾個人,便能醫治好他們。我今有些驅毒怯蟲的藥,數量有限,先給各掌門和堂主分服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