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膝蓋手肘都痛得要死,褪下衣服一看,膝蓋腳踝早已青紫,身上也多多少少擦破了皮。
我一邊呲牙咧嘴的往傷腿處擦紅花油,一邊又情不自禁的想起方纔在醉賓樓的情形。
楚譽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他是不是已經被花鈴逼瘋了呢?
疲憊一夜睏意來襲,擦完藥我便蜷縮在牀邊睡熟了,只是感覺還沒睡多少功夫,外面便有丫鬟來傳話,說是我哥回來了,叫我一起去前廳用飯。
草草收拾了昨夜疲憊的痕跡,來到前廳時,果不其然看到卓採好端端的坐在我哥身邊。我知道昨夜是宋箏混入了宋毓修的行列擄走了卓採,只是折騰這一晚上也不知道我哥和宋箏他們三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卓採昨夜被擄的事情我雖心知肚明,這會兒也仍舊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和她噓寒問暖了兩句,卓採低眉順眼的跟我解釋了半天,也只說了一通可有可無的廢話,而我哥沉着臉只管往嘴裡扒飯,我便再沒多問什麼低頭吃飯。
各自散去的時候我哥才囑咐我道:“王上已經下旨宣你和宋妃入宮,明日一早你啓程便是。另外趙萱兒入宮來者不善,恐怕對你不利,你到時做事一定要和宋妃商量好,不可莽撞行事,萬事都要以保全自身爲重。你要知道你沒事哥纔會沒事。”
又要回到寂寞深宮?我靠在門框上看着滿院落盡的紅纓,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永遠的寄人籬下,永遠的被別人所左右?可是我能做什麼呢?我又有什麼可以奮鬥的目標呢?我哥只讓我好好活着,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就那麼在院子裡坐了一天,也想了一天。想着宋箏爲什麼要擄走卓採,爲的不過也是想在進宮前再見我哥一面。我有時候也在想爲什麼宋箏總是有這樣的勇氣,而我卻不敢?後來我覺得可能是因爲我的對手太過優秀,我沒有自信能勝過她。可再一想,宋箏的情況又何嘗不與我相似,卓採是林軒血脈至親的妹妹,宋箏又怎能比得過她?
所以,爲什麼宋箏敢,我卻不敢?爲什麼?
第二天,王宮的轎攆停在了顧家門前,我哥親自送了我上馬車這才作罷。
馬車上關於卓採的事情宋箏對我絕口不提,我也就權當不知情沒有多問。不過她告訴我,我哥會在三個月後出征陳國。
王宮裡多了一位娘娘,還是出於顧家的丫鬟身份,從此僕人與主人共侍君王,想必這些事情一定會成爲各宮娘娘茶餘飯後的笑柄。
不過沒想到的是冤家從來路窄,我和宋箏剛回宮便碰到了在御花園散步的萱兒。萱兒本名趙萱兒,此刻進了宮便是媚世婦。
萱兒的地位畢竟低於我,我和宋箏自然是看都不看一眼自她身邊走過,只是從眼角餘光裡我還是能看到萱兒低眉頷首時嘴角噙着的不屑哼笑。
我哥說萱兒心機深沉,善於隱忍,不得不防。
我回到王宮裡七天都沒有再見到林軒的影子,聽說繼安蘭若之後,懷柔也懷了龍胎。林軒便在她們兩個之間輪流轉,期間新得寵的萱兒也嚐到了不少甜頭。
而我和宋箏像以往一樣,時常流連在馬場之內,修習一些簡單的防身術,如此倒也避免了不少後宮中的明爭暗鬥。
只是很多時候你不去找麻煩,麻煩卻總願意來騷擾你。
下午,一直和我不怎麼友善的懷柔率先登門,說是在外面走累了,忽然口渴想要喝水,便順便進來討口水喝,最好能再有些點心吃。
她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肚皮,笑的嬌媚:“娘娘是沒懷過孕的人,自然不知道這懷孕的苦楚,像臣妾這樣帶着孩子的人,就喜歡多吃多喝。只是不知道這孩子生下來以後臣妾要發福成什麼樣,到時候色衰愛弛......唉,想想還真是有些怕呢。”
我坐在主位上淡定的笑,聽着她裝模作樣的把一番話說完也不多做表示。
懷柔愣了一刻見我沒動靜才又對我笑:";娘娘,難道連口水都吝嗇給臣妾嗎?";她說完又低頭柔笑着撫了撫自己的小腹:";臣妾身份卑微娘娘看不起是應該的,可娘娘多少也要看在龍種的面子上包容一下臣妾啊。";
我面上沒做什麼表情,只是坐的離懷柔老遠,她雖用龍胎威脅我,可我並不怕她,要說龍胎渴一下是出不了什麼事的,但若是懷柔因爲喝了我這口水而至龍胎死命,那我豈不是百口莫辯?
我知道,這宮裡本就是人吃人的世界,只要我稍加鬆懈,藏在暗處的對手就會一擁而上把我生吞活剝。
";真是不好意思,本宮這纔回到宮中不久,宮人們還沒有準備好待客的茶水,妹妹現在懷有身孕身嬌肉貴的恐怕本宮是招待不了了,不如妹妹再往前走兩步,前面就是安妹妹的寢殿,她那裡的東西對妹妹纔是最好的。";
我說完便隨手拿了針線繡帕子,不再搭理懷柔。懷柔的臉色陰晴不定了好半天,才猛地拍了椅子扶手發狠道:";娘娘真的要如此對待懷柔!";
我歪頭看她,淡淡的笑:";妹妹何出此言?姐姐可是完全爲妹妹着想,龍胎是大事,姐姐沒有經驗自然是不敢輕易爲妹妹準備飲食,我看妹妹還是先移步別處吧,若是妹妹乏了,那姐姐這便派人去你宮裡叫人來接你。";
語畢,我隨即招手喚了宮人:";還不快去雕蘭殿請人來接懷妃?";
";不勞姐姐大駕了!";懷柔猛地站起滿面怒容:";姐姐不喜臣妾,臣妾走便是。只是姐姐也好好想想回頭怎麼和王上交代。";
我並沒有起身,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妹妹慢走,姐姐不送。";
懷柔本來都走了出去,見真的沒有人送她她又自己轉回身來:";顧君珏你別以爲你是王夫人就可以目中無人!現在後宮裡誰不知道你連自己的一個丫鬟都不如,我要是你早就羞的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倒是你還有臉在這裡給我擺架子!";
我難得好脾氣的依舊繡帕子:";懷柔,你來我這裡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明知道這點又何必上你的圈套呢?";
懷柔冷笑了一聲:";娘娘這可是血口噴人,無中生有。";
";血口噴人也好,無中生有也罷,你要做什麼事情自己心裡最明白。不過我也奉告你一句,我在宮中不過只是想圖個安身立命罷了,妹妹要是把大把爭鬥的心思用在我身上纔是白費心思。正如妹妹所說,我並沒有子嗣,所以即便我位份再高也不會威脅到你。相反你該學學惜蘭殿的那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情誰不想做?";
我起身直接去了後殿:";姐姐還有句話要奉告妹妹,懷胎不易,養胎更不易,妹妹如若不把路走穩了,才真是後悔莫及呢。";
到得後殿不久便有宮女來報,說是已經遠遠看着懷柔回雕蘭殿了。
宋箏聽說這件事後不是很理解,甚至認爲我有些事是不是做過頭了。哪裡會有母親要用自己尚在腹中的孩子害人的?
其實我也不太能確定,這裡是王宮,後宮佳麗三千想要懷上王上的孩子何其不易,又怎麼會有人願意輕易斷送自己孩子的性命只爲栽贓嫁禍我?可我總有一種感覺,在這深宮之中很多事情是不可以以我們平時的認知來判定的。
就像趙萱兒,她在我家的時候就是一個及其聰明的女子,如今她不畏羞辱入得宮來又怎會不知自己的處境,她願意來只是因爲這裡有她爲之一搏得可能。
勝之榮華富貴一身榮寵,敗之粉身碎骨一敗塗地。
若生爲飛蛾,便註定撲火。
我想懷柔來到我這裡的目的可能只是想單純的嫁禍我,安蘭若的孩子只要一出生便是嫡長子,而她的卻只能永遠的屈於老二,或許是因爲不甘心她就想用她的孩子發揮更大的作用,那就是搬倒此刻位份最高的我。也許她抱有僥倖心理,她的孩子不一定會保不住,而我卻一定會因爲照顧不周而被王上責罰,相反,她也會因爲受到傷害而得到王上的更多垂憐。
這就是深宮,所有的心計可以往深了想,也可以往淺了想,但都逃不過兩條利益,一條是恩寵,一條是富貴。在這兩點之間,人性似乎顯得過分多餘。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回到王宮後第一個和我正面交鋒的會是懷柔。安蘭若爲了她的嫡長子深入簡出也就算了,我沒能料到的是和我關係微妙的趙萱兒卻淡定的一如不知我的歸來。
不過這樣也好,她不來招惹我,我也省得將對付她的一系列對策用出去了。當然我還是深深的希望她能永遠這麼安分,而不是在暗處想着怎麼才能一招制敵。
院子裡海棠花開了不少,紅豔豔的一片開的格外喜慶,低頭聞了聞清甜花香,忍不住便想如果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恬靜該多好啊。我正在院子裡準備挑選些花瓣制香包,宮外卻傳來公公尖細的嗓音。
";王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