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了一眼,杜大壯才被電擊了一樣畏縮的看了看我,隨後伸手摸了摸腦袋,然後在前面帶路,似乎鬧不明白我再奧什麼名堂。
其實我突發奇想地想去看他娘只是不想回衡府罷了,那樣的地方面對着楚譽,我感覺自己被壓抑的透不過氣。
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不如就隨便散散心。
杜大壯拿着我的錢買了許多東西,但基本上都是吃的用的,隨後他帶我去看他娘。
路越走越偏,一條羊腸小道通往森林深處,走在其中像是一步步深入野獸的口中,那時候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中了杜大壯的圈套,其實他根本沒有一個快要病死的娘,他只是想把我引過來然後在這沒人的地方將我做掉以後再搶走我的錢財。
不過這種想法我也只是一閃而過,我可以肯定杜大壯敵不過我,如果他想害我的話,那就必須在這林子裡埋伏下幫手。
可不知爲什麼,我潛意識裡就選擇了相信他,也許是他不畏神靈的誓言。
“你可別告訴我你家住在樹洞裡。”
路越走越深,森林漸漸茂盛起來,不斷有蚊蟲飛來飛去,我抓心乾的撓着身上被叮出來的大包,忍不住挖苦道。
杜大壯比我肉多,相比之下蚊子比較喜歡叮他的肉,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皮糙肉厚的原因,他竟然絲毫都沒有被蚊蟲所擾,有時候我看到他身上趴着的十幾只蚊子都忍不住想上前去幫他拍死。
“少俠真會開玩笑,得有多大的樹洞才能裝得下我這塊身板?”
我笑了,這話說的倒是真的。
又走了不多時,便見森林環繞處露出一片破舊的屋角,不過因爲樹木太過繁茂,一眼之下竟也看不出是什麼建築。
杜大壯伸手往哪建築物處一指:“少俠,前面就是了。”
臨到近前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原是一間連牆都不完整的破廟,顯然這座廟已經被人遺棄很久了,至於香火卻是有那麼一隻的。
躺在泥地上的老人正在一隻缺了一隻腳的香爐裡插上了半隻香,然後顫巍巍的從面前的火堆裡引了一星火將那香點燃。
火堆上架了一隻破鍋,裡面用清水不知道煮了什麼東西,綠呼呼的一片看起來倒像是野菜。
我皺了皺眉頭,看着杜大壯一臉殷勤的跑過去將之前買好的吃食和用品全部送給他的孃親。
老大娘似乎眼神不太好,不過她已然看見了我,只是估計是因爲看不清的緣故所以將脖子伸得老長:“大壯啊,這人是......”
“娘,這是咱們的恩公......”杜大壯是這麼和老大娘解釋的。
“恩公?”老大娘在口中將這三字又咀嚼了幾遍,然後皺起眉頭不怎麼和善的看着我。
“敢問恩公姓什名誰?”
這樣的交流方式讓我很不舒服,不過我還是放尊敬的報出了自己的假名:“在下顧玉。”
老大娘點點頭隨後姿態蹣跚的轉了個身背對着我撥了撥鍋裡的野菜,卻故意沒有碰我送來的吃食。
這是對我有戒心,還是隻是單純的在自做清高?
“老婆子有話喜歡直說,公子送了這許多東西給我們孤兒寡母,又大老遠的屈身來這破落地方,似乎不止是施恩這麼簡單吧?”
我勾了勾嘴角,只是用眼角瞟了一眼杜大壯。
“孃親,我已經答應把自己賣給恩公了。”杜大壯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
而我聽着這種話從一個大男人的口中說出更是覺得彆扭,所以杜大壯賣不出去自己不是沒有原因的。
聞言老大娘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手中拿着的燒火棍更是直要往杜大壯身上戳:“你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有手有腳爲什麼養活不了自己,你居然會爲了一些吃的就去賣身爲奴......你......你!杜家的人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對於母親的指責杜大壯只是嘿嘿的傻笑,也並沒有躲避母親的打罵,可以看出來杜大壯是個孝子,而且是一個需要出路的孝子。
“我沒有想要杜大壯賣身爲奴的意思。”
話一出口,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我,老大娘甚至忘記收回手中的燒火棍。
我繼續道:“我出錢解你們一時之困,相對的,你也幫我一個暫時的忙,這樣很公平,也不存在尊嚴問題,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老大娘的態度依舊冷冰冰的帶刺:“我們家大壯雖然長相五大三粗,凶神惡煞,但是殺人放火,胡作非爲的勾當是從來不會做的。”
我勾起了嘴角,果然看到杜大壯被他娘這麼一說臉紅了起來,看來他爲了錢財揹着他娘沒少幹壞事。
“顧玉也是正經子弟,從不做打家劫舍,胡作非爲之事,我要杜大壯的回報是讓他幫我照顧一個人,至於這個人嘛,他住在宣德城裡,是個傻子,我怕有人會欺負他,所以看大壯實在,所以想請他幫忙照顧幾天,當然作爲報酬老大娘和大壯都可以一起住在城裡的宅子裡。”
老大娘還是有一些猶豫,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滿了質疑。
我繼續施壓道:“沒有什麼可懷疑的,老大娘心高,但也要清楚其實像你們這樣的人我到處都可以找到,我只是相中了大壯的實在,如果你們實在有所懷疑的話,那便當作沒見過在下。”
我說完這些話,轉身便走,其實也不是很想他們去,畢竟楚譽即便沒有人照顧也不會有太大的事情。
“等一下,恩公,我願意跟你去。”杜大壯率先發聲,再看那老大娘雖面有猶豫之色但好歹沒有再說什麼。
杜大壯揹着他的孃親跟着我一道回了衡府。
兩個人似乎頭一次踏足這樣華麗的府邸,一時之間忍不住愣在了當地。
我推了推杜大壯讓他跟着我上了二樓,然後便見楚譽還坐在那裡發呆。
我對杜大壯一指楚譽的背影:“以後你就幫我照顧他,只需要打理好府上,另外照顧好他的起居,爲他做好一日三餐,他願意吃就讓他吃,他要是不願意吃也不需要勉強,反正不用擔心他會將自己餓死。再有就是他以前是玩戲法的,就算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也不需要慌張,不過這一點你就要留意到你娘了,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住嚇得。”
實在是他孃的眼光太毒,很難保證她不會從楚譽身上看出來什麼。
杜大壯聽完我的安排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他便殷勤的帶些狗腿的氣息跑過去和楚譽打招呼。
他見過楚譽的一次,並沒有看到楚譽的相貌,於是這一次他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裡將楚譽認出來這人就是當日被他搶過的一人。
和楚譽打過招呼後,便見杜大壯摸了摸腦袋,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看看我。
我知道他是在疑惑楚譽沒有反應的問題。
“你不用管他,他腦子有毛病。”隨後我上前兩步,讓他先下去安排和他孃的住處,然後交代他明天再來照顧,今晚我會在這裡守着。
聽到杜大壯下樓的聲音,我纔看了看楚譽,他似乎已經坐在這裡一陣天沒有動作了,被風吹亂的頭髮上還夾帶着那麼幾隻被風吹上來的桃花瓣。
我伸手幫他將花瓣一一摘下來:“坐在這裡吹風的時候會不會覺得一個人很寂寞?”
整理着他凌亂的頭髮我忽然想到自己找了杜大壯這般粗俗的人,是否能夠照顧的了楚譽這般要求高的人?不過也不用考慮那麼多,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的,便是讓他將就一下又如何?
手忽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我低頭正好對上楚譽的目光。
“怎麼了?”我忍不住笑他:“難不成是失憶症突然好了,然後想起來我是誰了?”
他卻不和我說話,只是站起來然後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緩慢的走着帶我下樓。
此刻已是黃昏。
落日餘暉在天邊燒紅了一大片雲霞,便是衡府的琉璃瓦上都籠罩了一層明豔而不扎眼的橙紅。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這句話,楚譽帶着我來到了院子裡,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帶我在衡府行走,而我們的目標則是桃花樹。
今年的桃花開得早,凋謝的也早。
我仰頭看着滿樹緊促的桃花,淡淡開口道:“今年的桃花開得這樣好,可以多做兩盤桃花酥了呢。”
我承認我是一個沒有情趣的人。
楚譽看看我,然後毫無徵兆的將我攔腰抱起,這樣的動作既熟悉又遙遠,讓我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然後我便感覺到身子一輕,視線流轉,下一秒我和楚譽已然處身於桃花樹上。
那樣細的枝幹不知道有沒有能力承載我和楚譽兩個人的體重。
“楚譽,你幹什麼,快放我下去!”
他纔不會聽我的話,他一直都是這樣,如果是他決定了得事情,是不會被我的意願所改變的,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他對我的話無動於衷,然後抱着我在顫巍巍的桃枝上做了下來,而我被他放在懷裡,他伸手繞過我將我攔腰抱住,然後又是目光無神的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