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和長生的天師升級試設定,相比之前的道長升級試要複雜許多,試題牽涉到了道家諸多門派派系,杜門主請了其他同行道友裡道法高深的人來幫忙,從各方面考覈他倆,不止實戰,道法參悟和道術口訣均在考試範圍內。
知道考覈方式後,天寶和長生苦悶了一小會,還是豁然開朗了,雖然聽起來很麻煩,不過都是需要修習的道法道術,知道考試範圍總好過沒有盼頭。
一晃三年後,長生與天寶確認過,就跟他約好要一同去考級。
天師門邀了相關人等來師門暢談道法,同時在前殿大廳擺了兩個比武臺,把這事弄成了道家一次集會一般的熱鬧法事。
清晨敲過長鳴鐘,衆弟子在殿外站齊圍觀,考官也在一旁客座落座,身後跟着一同來觀戰的同門弟子。
讀令的弟子替門主問過他們是否確定要開始考覈,天寶躬身行禮答了是,長生則是考慮之後跪下磕了頭。
“門主,長生有一不情之請,請您允許我說。”
滿場譁然,天寶轉頭看着自己的師弟,除了驚訝之外,不知爲何有了一些預感,倒沒有特別大的反應,他有些習慣了長生這樣特立獨行的性子。
杜門主本欲阻止,長生已經挺直腰說出了口,“若今日我各項考覈均比師兄優異,是否可以有機會與師兄爭奪門主之位?”
天寶一言不發,轉頭看着門主而未再偏頭看長生。
長生此言太過狂狷桀驁,不說天師門一直是由天師推選門主,並無爭奪之事,他竟說自己各項考覈均會比自己優秀,天寶臉色有些難看。他不明白長生這又是演的哪齣戲,他從來沒聽長生說過想當門主這種事,因爲整個天師門的所有人都知曉,他天寶遲早會是下一任門主。
每一回輪迴回到天師門的翟,只要壽命長過三十五,都成爲了那時的門主。
有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還有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臨考在即,他不想分心。
“長生,休得胡言,你只需回答是否要考升級試即可。”鍾天師喝斥了他一句。
“我天份比師兄高,道法也比師兄高,今日考試時門主及各位師叔就會看到,誰更適合做天師門下一任門主。”長生說時站起身行了禮。
杜門主臉色鐵青,“這些皆是後話,考覈開始吧。”
讀令的弟子立刻大聲宣佈考覈開始。
兩側客座上的同行面面相覷,離得近關係好的還低聲談笑了兩句。長生考道長升級試時的事早已傳遍道家,往常他們來天師門開會時,也會問及哪個是長生,今天這一幕大出意料之外。
天師門弟子素來以純善守矩聞名道家,長生以往的表現更是師門典範,對前門主尊敬有加,事事聽從,更不曾觸犯過任何門規,連下山閒逛也只有唯一那次。
不過伴隨他的傳聞全都很驚人,道長升級試困住本師門鍾天師,外出任務和翟一起力克女神仙,偷偷下山則是遭遇伏擊,還被妖王大人所救。當時大家只當他是因和翟在一起纔會有這麼多機緣,如今看來,他自視甚高,甚至未將這位千年來的道家第一人翟放在眼裡。
可能也因爲長生口出狂言在先,第一關道法參悟時,許多人都輪番刁難了長生,與他辯到了甚至連自己都未參透的道法問題上,不曾想長生面不改色一一作答,沒有一個人將他考倒。
這倒是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要知道有的門派甚至是掌門人來參會,有些問題甚至是大家一起論道時,都沒有答案,沒想到長生竟能應對如流。
天寶那邊則沒有這麼多人同他爲難,他逐一解答後,很快就得到了考覈通過的答覆,還有了空聽長生那邊的論道。有很多問題他聞所未聞也從未想過,更不可能答得有長生那般好。
思及道長升級試的事,天寶頗爲鬱結,長生對戰的鐘天師是本門目前第二,而且他當真沒有留手,最終是因爲他過於謹慎纔會着了長生的道,被困而輸。考覈他的是張師叔,他並沒有感覺到對方多認真爲難他,就如方纔一般。
他不知道是同行對他的身份有顧忌,還是他們信任他沒有問題,亦或是他們擔心他考覈不過所以放了水,天寶徒自煩惱。
道術口訣考試也沒有區別,長生遇到了各種生僻怪異的口訣提問,他竟然一字不漏答出來了。
天寶不知道他從何處習得那些怪僻的道訣,他感覺能難住長生的恐怕只有咒術口訣,可這兩者並不通用,咒術也不在正規道法範圍內,算是補充類知識。而且天寶甚至有懷疑,長生或許對咒術也有所認識,僅從他平日裡偶與他談起這樣小的契機裡。
天寶從沒戒備過長生,一直都是傾心以對,平時雖會互相切磋,可他從不知道長生的道行深淺。從兩次遇險他的判斷和長生口裡所說不錯,長生遠比他優秀,今日或許會證明,各方面都是如此。
實戰考覈時,長生那邊的情況與之前並無二般,說好的三輪比試,在天寶結束後,他那邊已進行到第五輪。
長生說了那種大話在前,前兩輪又表現超常,因而每個人都想試一試他的深淺,故而一個接一個躍躍欲試,就怕輪不上自己。
長生爲求速勝,數次以鮮血爲引提升道法效果不說,爲了出奇制勝,還強迫自己做了許多高難度的陣法,道術輸出也完全不加控制收斂。
天寶看去時就看到他又受了傷,術法反噬和中招兩者皆有。他這纔想起來,長生似乎一直如此,只要對戰,就仿似不將生死放在心上,只求取勝。
長生擊退第五人後,還有人要上考覈臺,天寶一時怒起騰空躍起擋在了長生身前,“講定是三輪爲勝,爲何處處爲難我師弟。”
他說完後就往門主方向看去,若說是其他門派的前輩有意爲難,那也是本門先師裝聾作啞的錯。
杜門主示意讀令的弟子宣佈了考覈結果爲通過,而後請了各位同行去用膳,此時已經是晚飯時間。
長生在天寶身後勾脣,勾住他肩膀趴在了他背上,“天寶,揹我回去如何?”
天寶對着還站在臺上的同行前輩拱手做禮,而後就背了長生回房。
“爲何要去做那出頭鳥?”天寶替長生治癒傷口後,這麼冷言問了他一句。
長生低聲淺笑,不想咳出一口血來,“我素來如此。”
天寶點個頭,“不過是個升級試,弄得半死不活。你躺着吧,我要去參加慶賀的宴席了,你怕是趕不上了。”
“天寶。”
天寶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背對着他等了片刻。
“你是我師兄,就永遠都是。”
天寶想了片刻,“長生,不會有永遠這回事。”
長生沒再多言,看天寶行色匆匆而去,閉了眼調息。
那天的晚宴,天寶喝了不少酒,被門裡小徒弟扶回房裡時,已經不省人事。
“長生師兄,明日卯時行過天師禮,你與翟師兄要搬去內院同其他天師住在一處,各自有自己的房間院落,門主讓我通知一聲,兩位早些歇下吧。”
長生應了聲,看對面牀上的醉鬼,沒想到他們的同房緣分這麼快就要盡了。
升上天師後,他倆的輩分高了,能去的地方和自由都多了。而像是命數寫好一般,那位女天師沒過半年就仙逝了。
平日裡師門議事不會叫他,而修習道法到了如今已是自行學習爲主,不再同以往一般。長生很少能遇上天寶,聽說他忽然愛上了貪杯,無事時日日天不亮就去了林子裡飲酒,常常夜深纔回,持續了有半年光景。
在女天師的葬禮上,長生才見到自己的師兄。
“許久不見,可有空切磋一二?”葬儀結束後,長生如此問了天寶。
天寶看來似乎是半年之內成長不少,面色沉穩絲毫沒了以往輕浮之色,“不過半年沒見,何必急在一時,約在三年後如何?”
長生眼神轉了兩次,“你可在怨我?”
“怨你什麼,怨你心急?”天寶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
“沒有便好。”長生轉身就走。
“長生。”天寶叫了他一聲,看他轉頭才說,“沒事。”
長生想了想,也沒再說什麼。他倆的關係,還是走到如今這樣更爲合適。下次見到他時,把他的另一個名字叫出來爲好,畢竟所有人都是那般喚他——翟。
這年三界大會,杜門主仍舊沒能抓住長生一起去,而翟也沒再在會後去尋螢說閒話。
螢在妖界早有耳聞來公幹之人提起,天寶和長生考升級試那日之事,在道家同行之人口中,他倆的關係便是難辨敵友,如今觀天寶神色,只能知道他心情鬱結。
朔狐看她會後一直煩心這個事,忍不住問了她,是否要請翟來妖界作客一趟,也好有個機會詳談,當面把話說開。
螢搖頭沒應,同時嚴厲批評了朔狐,“你請翟到妖界作客,道家之人作何想?更不提仙界要如何看待這事?這是我的私事,與妖界無關,你不用過問。”
朔狐的確是考慮不周,但也沒想到螢如此不假辭色,而且最後那句分明撇清了他倆之間有私情的可能性,讓他大受打擊。
螢之後去道家開會談公事時,翟已然是會上之人,可除了公務,會後他們並沒有接觸。螢沒有主動去找他聊事,翟也是開完會就走,似乎跟她無話可說。
小清很久都沒有跟螢去過道家,這次是放心不下這個事纔跟去,沒想到事情竟發展成這樣。她忍不住咒罵這些人類都是兩面三刀的小人,忘恩負義的壞蛋。以前螢如何待翟小清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升了個天師,就自以爲了不起,人模狗樣坐在會上侃侃而談,完全像個陌生人。
朔狐聽了小清的轉述,雖也替螢不值,不過他認爲這事如此倒也好,螢跟翟扯上關係怕也不會討到什麼好。她的麻煩已經只多不少,不必再攬事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