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喝水。”
橘走後,蘇已收到了玉惜類似的邀請,聽起來有幾分命令的意味。
坐下後蘇已喝了水,“橘用仙力加熱後保溫了?”
玉惜點頭,帶了一些感謝和一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對橘的貼心和麻煩她有所感,不過她立刻拍了拍腦門找回神智,“這個我已經感謝過她了。我說了,我有事問你。”
蘇已和她對視了好一陣子,看出她這次意志堅決,“今天一天很累了,很多問題就算了,一個問題的話,我可以回答你。”
“呼……”玉惜長出了口氣,“我生下孩子後,你就會死嗎?”
她到底是把這個問題儲存了多久,蘇已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好像是在日月潭邊那晚的事了,化魔的芙草出現之前。他當時說了句,至少在她生下孩子前,他不會那麼輕易去死。
蘇已思考了好一會,嘆口氣,“不會。”
說實話,他能不能活到她生產,這纔是現在最大的難題,至於孩子出生後……蘇已看不到自己的活路。
如果一切真能恢復正常,鰲那一派必然不會放過他,鳳凰顯然不會保護他;白狐不見得會放過他,原因無外乎是玉惜;就連芙草,說不定也會殺他泄憤,畢竟他曾經試圖殺掉芙草,哪怕是在她成魔失去意識時;至於朔狐,蘇已懷有億分之一的希冀,說不定他會是願意保護他的那個人。
除此之外,天師門的人姑且不論,哪怕鍾靈兒還是想殺他一次也無可厚非,就算所有人都想砍他兩刀他都會無怨無悔挨下來的;更不提其他門派曾經被他戲弄過,或是對他有所求的人,感覺會生不如死。
就算去掉上述所有情況,說不定屆時他有必須輪迴的理由;抑或存在目前還未可知的敵人,乃至其他仍未清晰的情況,他覺得自己立刻死無葬身之地的概率,遠高於輕鬆活下來的可能性。
“蘇已,我是當事人,你不能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有知情權。”玉惜這次深思熟慮過了,她不願意再無知的做決定,尤其是事關他。
雖然她想要這個孩子,可那純粹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她對所有一切都是一知半解,他總是自己一個人承擔,她不要這樣。
蘇已聽到最後三個字,稍微有些愉快,很想直接逗她,讓她去告他,如果她在這裡能找到法院的話。
“我其實瞭解得並不多,把其中正確率高的部分告訴你,可以嗎?”
玉惜點頭。
蘇已催動道術把茶壺裡的茶加熱保溫,感覺還要聊很久,今晚她似乎不準備放過他。
“你體內有個叫時空之門的仙器,裡面封印的是成魔的朔狐,以及一個能預知過去未來的怪。”
說到這裡感覺不妥,蘇已補充,“是否有其他,暫時不可知。”
“你懷了我的孩子,而且是個普通的人類的孩子,這件事也是千真萬確。”
玉惜吞了口口水,給自己添了杯水,這次沒有分神注意到水還熱着,臉上微微泛紅。
“接下來是我的猜測,”蘇已感覺孩子的事他糊弄不過去,“朔狐成魔的媒介雖然找不到封印在哪裡,但你懷上的這個孩子,有可能讓那個媒介通過這個途徑輪迴,一旦他擺脫封印回到輪迴,朔狐和魔物就會分離。”
玉惜現在知道,他對孩子是普通人類嬰兒的態度變化的原因了,最初他似乎是期待孩子是魔物,那樣他就能甩脫她這個累贅,而如今,他有了新的推論,所以孩子是普通嬰兒,他仍舊能跟她一刀兩斷。
總而言之,只要能甩掉她,他就會開心。
“朔狐就能變回他本來的模樣,跟芙草分開?”玉惜大概聽懂了,“不,我是說,從一個身體裡分開。”她並沒有期待那兩人從情感上分開,她覺得還是解釋一句爲好。
蘇已點頭,“需要打開時空之門,放他們回到現世……”停頓一會後,他才接着說,“你也能變回普通人,去過正常的日子。”
玉惜用食指摳了摳桌面,正常的日子,是怎樣?沒有他的日子,也算得上是正常的日子嗎?還是說,就是沒有他的日子,纔是正常的。
“那你呢,你會怎麼樣,還是會去原來那裡做道士嗎?聽月瑤說,你們一般不會調動負責的片區什麼的。”
“我?”蘇已握拳忍住了伸手摸她頭的衝動,那樣會泄露太多情緒,“你應該從前陣子聽說了一些事,我是個很厲害的人,大概不會再去做片區負責那種小事情。”
說着話蘇已攤開右手,眼神也隨着轉向牆邊空無的地方,“應該會抽空考個天師證,待在山上虐待下後生晚輩吧。”
“誒,是這樣嗎?”玉惜不太相信。他現在才什麼年紀,後生晚輩?她怎麼也想不出來那樣的畫面。
蘇已臉色不變點頭。她真以爲他很喜歡工作嗎,其實可以的話,像逗逼那樣躺平了釣魚的生活,他感覺更適合他。
然而作爲孕婦的玉惜,今天智商仍然在線,“那精血互換呢?你不需要做調和了嗎?”就算她體內沒有了其他東西,下一世不再有關聯,至少這一世,他要想活下去,還是需要跟她保持至少每年見一次的聯繫吧?
“如果到時候你老公同意的話,就讓他空出一天給我;不行的話,看來也只能採用芙草的建議了。”蘇已貌似認真地回答了她。
玉惜有些聽不懂,首先她老公是什麼意思,還在說小白那個梗嗎?“芙草給過你什麼建議?”
她到底錯過了多少事情,不是基本上都跟他在一起,是太笨的緣故嗎?
蘇已無奈苦笑,看她困惑加鬱悶的神色就猜到她在糾結什麼,“在海邊的時候,她不是說過,偷情。”
玉惜漲紅了臉,努力試着張口,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說,“你當時不是說,我們是你情我願嗎?什麼偷…偷……我又沒有結婚,什麼老公,小白那時候是順應情勢而爲,根本不作數的!”
看來她暫時是不會回到正軌了,蘇已捂住口打了個呵欠,“困了嗎?”
白狐說出口的話,不作數是絕不可能的,蘇已沒有要跟她解釋這個事,先讓她在這樣小鬱悶和不愉快裡度過今晚好了,之後她還多的是時間來折騰他。
天師門山脈羣裡這處隱居之所的日常暫時略過。時間地點移往仙界和妖界,兩邊的情況有些出奇的神似和雷同。
鳳凰坐那聽一堆人吵成一團,蓮努力平息態勢,然而效果不大。主要是關於淚凝珠失竊以及大會上有人公然搶奪這麼兩個事。
灼偷取寶珠的事尚未做實,目前仍舊只是疑犯。而公然搶奪的人則根本還未查明,畢竟連當時在場躲避的鳳凰都沒有說出疑兇,其他人自然不敢擅加揣測。
有人懷疑灼和後來搶奪的人有所關聯,想要讓他供出同夥。而從邏輯上,前者偷竊後歸還了,後者卻在歸還後又想搶,很明顯不是一卦人。
鳳凰感覺很無趣,無論是爭吵,還是處理,這種事都是無所謂。
他在等,有人提出更要緊的議題,比如,關於有人擅闖成仙之所的事。可惜一連諸日都沒有這種好心人,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來。
“鳳凰大人您怎麼看?”
對於蓮這句提問,鳳凰想回答她,我現在餓了,可惜場所不太合適,“蓮,誰先抓到搶淚凝珠的人,就賞那人一睹淚凝珠真容的機會如何?”
喂,這是什麼先來後到的獎勵遊戲嗎?蓮滿臉掛黑線,然而還是苦哈哈對衆人說,“鳳凰大人所言甚是,大家都趕緊去抓賊,差不多也是時候用膳了。”
鳳凰略微開心勾了脣,還是蓮懂他的心思,這麼多年,沒有白調/教她。
這樣想想,螢不在也沒所謂,反正她從以前就沒有蓮這麼聽話懂事體貼他。不過這個念頭在腦子裡跑過,鳳凰就發現,自己又在想她了。
之前匆匆見了幾次,玉惜最初對他印象不太好,之後偶爾見了兩三回,在餐桌上,並沒有什麼交流。唯一收穫是玉惜至少會直呼他的名字,而沒有再叫什麼仙君大人。
至於妖界那邊,白狐完全放空聽他們吵成一鍋粥,芸冷眼旁觀。
這邊的議題,主要有二,其一是關於王后大人,都希望白狐有個合理的解釋;其二是關於道家的事,芙草重新上任了,而且先去了道家那邊,接下來一定會被追究這千年來妖界殺道家之人的事,尤其是關於白狐殺蘇已的前世們的事。
與仙界不同的是,妖界更爲熱鬧,已經快要在議所打起來了。雖然這兩個事正常人看來都是白狐的錯,就算讓他引咎辭職都不爲過,可是妖是講感情不太講道理的族羣,因而有一批根本不管什麼正確錯誤,堅決認爲白狐一切都對的人存在。
就類似櫻對蘇已說的那樣,她覺得以前的蘇已都是該死,當然她也覺得白狐提前點承認了玉惜是他的王后無可厚非,反正在她眼裡遲早會是這樣。
在他們打起來之前,芸還是開了口,“妖王大人這樣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前者無需再議,後者我們要商議的是如何應對道家的非難,而非追究責任在誰。”
白狐仍舊在放空,他覺得這些事不用他來處理,芸也會做好,就算芙草帶上道家那些老東西過來耀武揚威,他在不在場都是無所謂的事。
然後就有人指責了芸太過庇護妖王,爭論進一步轉了方向,深入到探討妖王大人的問題以及副手大人的問題上,爭吵繼續進行了下去。
“妖王大人您要是累了,可以去吃個下午茶,稍後我會把情況轉告您。”芸抽空給白狐放了假,她感覺他還陷入在相思之苦裡,需要體諒他一下。
雖說並不真實,可現在確實算是新婚後的離別時期,她能理解白狐的心思。
可想而知畫面進展到幾乎要赤膊上陣,對妖王的突然離席又是一陣疾風驟雨地譴責。
吵成一團的人們,散會後很久,才意識到,芸第一次在自己人的會上,用了妖王大人這樣的稱呼,而非以前的,代妖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