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王善保木木的笑,連着李貴一起,眉開眼笑的彎了身子,大聲道:“恭喜寶二爺,從今往後,您的身子骨,要比普通的秀才強了太多。”
寶玉點點頭,想從襲人的懷裡出來。
卻不想略微用力,就跳了三尺多高。
三尺多高,是多高?
算起來,
大約是一丈的高度。
以小寶玉的身子骨,寶玉以前不敢蹦跳,骨頭的底子都酥了,生怕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折斷了小腿骨。
這一點,從王善保只是輕輕一扯,就脫臼了他的左手上很有體現。
而如今,寶玉又彈跳了兩次。
一次一丈半尺,
一次瘋了一下,足有一丈半!
也就是……
一丈一尺有餘。
估摸身體的力量,不燃燒才氣的話,已經有了兩百多斤,比普通人強了許多。就算跟同級別的秀才相比,也只差了不過幾十斤的力氣。
這點需要鍛鍊,任何的天才地寶,都無法替代自身的磨練的。
寶玉興奮着,燃燒才氣,看向翻滾在院牆下的一個石鎖。石鎖很大,是王善保和李貴打磨力氣用的,是其中中等偏大的那種。
八百斤,相當於五六個成年大漢的身體重量。
寶玉走過去,單手握住石鎖,猛然用力,
石鎖動了一下。
加上雙手,再用力。
吐氣開聲,
嘿!
高舉過了頭頂!
“哈哈哈哈哈哈……”
寶玉丟掉石鎖,按捺不住的大笑起來。
能夠舉起八百斤的石鎖,他燃燒才氣的之後的力量,穩穩的得有,九百斤之多。
別說同樣剛剛成就秀才文位的了,就算跟剛剛成爲大妖的妖族相比,也不過差了百十斤的力量。
可是,他還可以熬煉身體。
樹參小人充實了他的底子,雖然沒了藥力,
但是,
他可以把身體從一塊璞石,雕琢成一塊美玉。
還需要鍛鍊,只需要鍛鍊啊……
他開的,可是百丈文山,自身的力量加強上去,再加上百丈文山充足才氣的增幅,恐怕單論力氣,都不比一般的妖族差。
至於跟別的秀才比,以後……
“王善保,以後你要教給我拳腳。”
寶玉大聲說道,手指摸了袖口中碎花軟黃玉四方硯光潤的表面,嘴角帶起來一抹譏誚。
要是跟秀才懟起來,以前——
他一直擔心被人上來暴打。
現在,需要擔心的,卻是拳腳上沒有能耐,不能打斷別人的紙上談兵了。
【秀才之間鬥起來,好像都是用紙上談兵的,好像用了拳頭就失了體面。我可沒這種拿捏,真要跟人懟起來,怎麼方便怎麼來。】
寶玉笑着,四處看看,發現寧嬤嬤的屍體不見了,肯定是白南煙拿了走。
寧嬤嬤是青埂峰的門臉,白南煙不放心留在這裡,而且按照妖族的做派,那寧嬤嬤的尾巴……
搖搖頭,寶玉又覺得有點噁心。
讓襲人端了茶水漱口,順便讓王善保自己想借口,去擺平莊子裡好奇的老妖大妖小妖們。別看王善保木木的,那也是府裡多年的老人,這方面最有本事。
寶玉又四處看了,從剛纔寧嬤嬤屍體趴着的地方,拿起來那個帖子。
帖子是白南煙翻找時,跟樹參小人一起翻出來的,但是這個帖子,白南煙只看了一眼,就隨手丟在了地上。
寶玉拿起來一看,也就明白了白南煙這麼做的原因。
上面有五個字:
寶二爺親啓。
沒開封,用火漆封得結實,只在表面上有五個字。
寶玉辨別了一下字體,搖搖頭。
這是林修竹的字體。
圓潤,沒有一絲戾氣,也沒有一絲棱角。
雖然修習的是賈雨村的劍道君子字體,林修竹學到了君子方面的九成神韻,但是劍道方面,卻是半分都要欠缺。
寶玉燃燒才氣,手指的力量加持下,只是一搓,就融開了火漆。
打開信封,上面寫着:
寶二爺,想必您現在,已然身處青埂峰文院,也瞭解到了……
以此等小人行徑對付寶二爺,修竹愧煞,只有此帖,讓三姨嬤嬤在事情過後遞給您……
寶二爺不要怪罪三姨嬤嬤,也不要怪罪修竹的恩師,此事,只是修竹……
洋洋灑灑,足有八百多字,書寫在上好的十扣紙上。
寶玉捏了,這張紙,竟然是價值八百兩銀子的佳品。正是這樣的好紙,才能摺疊了,仍然讓信封薄如蟬翼。
寶玉大略看了一遍,越看,臉色越顯得陰沉,等看完了,一揮手,把十扣紙丟掉。
火焰燃燒起來,在半空燒出明豔的半圓。
王善保大步走來,邊走邊道:“一般的手法,紙上撒了黃磷,只要拆開了,沒多久就會燒乾淨。
爺,這上面寫的什麼,需不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寶玉搖搖頭,臉色十分難看。
突然大叫了玎璫,只是幾個呼吸,就見那隻憊懶的黑驢,啃着燒雞從拐角溜過來……
馬車還是那個馬車,金陵城還是那個金陵。
寶玉掀開窗簾,看那窗外呼嘯而過的閃影,臉上一片陰霾。
…
…
“恩師,”
林修竹滿身狼藉,素白的秀才袍,斑斑點點的都是烏黑的墨漬,特別是左邊胸口挨着心口處,一個漆黑的巴掌印特別顯眼。
賈雨村看着林修竹一身狼狽,向來溫雅的表情有點讚許,又有點失望,笑道:“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恩師教導的,自然都是正確的。”
“你還是要跟着我走?”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弟子有生之年,自然是要跟着恩師走的。”
林修竹暢快笑道:“恩師不用擔心賈寶玉了……弟子出身金陵林家,雖然家道破落,但是在弟子和哥哥年輕時,救過幾只被受傷的白狐。”
賈雨村皺起眉頭,知道林修竹還有後話。
救些畜生的小事,雖然是善舉,但是,林修竹也不是會拿這個出來炫耀的性子。
果然,林修竹頓了一頓,道:“那些白狐,其實是青埂峰的寧嬤嬤。”
賈雨村端着的茶盞咔嚓碎掉,手指沾了滾燙的茶水,還是兀然不覺。
林修竹連忙起身,用袖子給賈雨村擦乾淨手上的茶水,再清理乾淨桌面,嗔怪道:“是修竹不好,讓恩師擔心了……
恩師,不要怪罪修竹,實在是這件事情,修竹也是離開中都城的時候,方纔知曉。寧嬤嬤找了修竹,要報以前的恩情,本來想自己進青埂峰文院的,但是……”
林修竹苦笑一聲,嘆道:“恩師,那青埂峰白狐尊者的事情,您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賈雨村搖頭道:“那等厲害的人物,就算爲師遇見了,也是隨便碾殺的螻蟻。修竹,爲師奉勸你一句——千萬,絕對不要和青埂峰扯上關係!”
“已經扯上關係了。”
林修竹苦笑道:“我給一位寧嬤嬤遞了書信,讓她把賈寶玉帶去青埂峰文院。這樣不好,是小人所爲,但是恩師教導過……
賈寶玉是賈府中興砥柱,是對您有威脅的敵人。我是您的弟子,自然該讓他變得……
毫無威脅。”
林修竹低垂眼瞼,眼底如同深潭道:“您以天地爲棋盤,豪傑作棋子。弟子沒那麼大的本事,但是壞掉一個同輩,還是有這個能耐的。恩師….
.賈寶玉會被帶進青埂峰文院,而且,會……
帶上青埂峰大宮,
他不僅要成爲白狐尊者的裙下之臣,還會成爲青埂峰的內監官,對您再也沒有威脅了。”
“所以……”
林修竹的臉色驀然慘白,呻吟道:“恩師,對賈府,略微留情可好?這是賈寶玉用一輩子換來的。也是弟子用良心換來的啊!”
賈雨村站起來,踱步走動,又伸出手,讓林修竹奉上新的茶盞,一口悶掉。
“修竹,你怎麼……變化如此之大?”
心狠,
手辣!
林修竹的變化,竟然讓賈雨村都有些忐忑了。
把賈寶玉帶進青埂峰文院,事實上,已經就是沒威脅了。
所有青埂峰文院出來的文人,都會成爲白狐尊者的裙下之臣,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是,這些個文人,一生都要爲青埂峰努力,全心全意爲了青埂峰和儒家大周。
就算賈寶玉是賈府的嫡子,只要進去了,也不會再把賈府放在心上。
賈雨村要對付的只是四大家族,既然賈寶玉脫身出去,自然也不再是他們的敵人。
可是,
林修竹不僅這樣做,還要讓賈寶玉做那青埂峰的內監官!
何爲內監官?
公公!
太監!
這就是內監官!
青埂峰的內監官一生無法下山,要老死青埂峰,而且……
賈雨村突然大笑起來,道:“好好好,不愧是我賈雨村的弟子。修竹,我還怕你太善良,想你做個與世無爭的清淨文人呢,沒想到這狠下心來,竟是比爲師更絕。”
林修竹搖搖頭,嘆道:“修竹還是稚嫩,不及恩師萬一。恩師,修竹做不來拿別人的性命佈局的事情,只求恩師,以後也不要拿無辜百姓的性命佈局。百姓良善,受不得這種苦。”
賈雨村張張嘴,想要答應,但是面對自己的愛徒,這個謊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恩師,求您答應弟子。”
“不可能,人要是心軟了,會敗的。”
“恩師,弟子不要良心了,用下作手段算計了賈寶玉,只求恩師饒過善良百姓,那些該死的,弟子不會跟恩師提起。”
林修竹少見的倔強起來,低頭看了心口烏黑的手掌印,慘白的臉,突然多了一絲血色。
“恩師,弟子求您了。”
賈雨村皺眉看着林修竹,恨鐵不成鋼的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既然下了決心,要做爲師這般的梟雄,怎麼平白多了更多的心善?”
這是不肯答應了,林修竹長吁了一口氣,眼眸,驀的,呈現一片灰白。
“弟子不是心善,只是……
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
“弟子,咳咳,弟子說過,有生之年,一定要跟着恩師…..咳咳,走的。
弟子,
枉讀聖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