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頹然地看向他,將檢驗結果遞給景柏然,道:“你自己看看吧。”景柏然接過檢驗報告單,迅速瀏覽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後一欄,譯成中文的意思便是:他也是帶因者。
景柏然狠狠倒抽一口涼氣,“大衛,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也救不了你的女兒,Eric,我建議你回國去,那裡有你們的血庫,只有在那裡才能找到配型的骨髓,我們實在無能爲力。”大衛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束手無策。
景柏然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他還記得抱着囝囝溫軟身子的感覺,那樣弱小那樣輕盈,爲什麼她剛生下來就要承受這些痛苦?頹然的站起來,頹然地走出辦公室,景柏然在想,自己該怎麼說服莫相離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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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走出醫生辦公室時,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外的莫相離,她整個人一直在發抖,也許是聽到他們的對話了,他走過去,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幾日,他承受的痛苦隨時都能將他擊倒,可是他不能倒,如果他倒下了,莫相離該怎麼辦,囝囝該怎麼辦?
莫相離泫然若泣,她死死地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景柏然,你告訴我,我聽錯了,囝囝沒有生病,她沒有。”
景柏然垂下眼瞼,他做了那麼多,怕的就是見到她現在這副痛苦卻又隱忍的模樣,如果可以,他寧願獨自承受痛苦,可是已經瞞不住了,“阿離,你沒有聽錯,囝囝確實是患上了地中海貧血症。”
聽到景柏然的話,莫相離只覺得天塌地陷,她身子晃了晃,幾乎站不住,景柏然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的身子撈進懷裡,急道:“不要擔心,她會沒事的,我不會讓她有事。”
莫相離沒有哭,她知道現在哭也無濟於事,她從景柏然的懷裡掙脫出來,她平靜地看着他,“我們回國吧,那裡是我們大中華的血庫,我一定會找到跟囝囝相配的骨髓的。”
她已經軟弱了太久,從現在開始,她要堅強起來,她的孩子需要她。
景柏然看着莫相離強自鎮定的臉,他多麼希望她能夠放下一切,躲在她懷裡好好哭一場。可是他知道,他再也不能爲她遮風擋雨。時小新看着莫相離倔強的背影,她能感覺到她心底的絕望,她疾走幾步追上去,道:“阿離,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話你的。”
莫相離強打起精神來,她衝時小新笑了笑,道:“我不哭,囝囝還等着我去照顧她,我不能倒下。”
時小新心尖一痛,老天爲什麼這麼殘忍?阿離有多期盼這個孩子出生?爲什麼囝囝會得了那麼恐怖的病?
莫相離走回病房,在病房裡轉了圈,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她去收拾衣服,收拾了一半,她又想起書上說過,孩子吃母乳能加強抵抗力,這幾日因爲孩子一直在嬰兒室,她沒來得及喂孩子母乳,現在她要加強營養,這樣對能更好的餵養孩子。
想到這些,她看到時小新提着保溫桶進來,她又去拿保溫桶,打開蓋子,她顧不得燙,就開始往嘴裡灌,時小新看她這樣,險些落下淚來,知道囝囝生病了,阿離纔是最痛苦最難過的吧。
可是她卻強忍着痛苦難過,逼自己堅強起來。此時她多麼希望她大哭一場發泄一下,也好過她這樣不知所措。
莫相離喝着湯,喝了一半,又將保溫桶放下,此時見到景柏然從外面走進來,她直直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好像要將景柏然分解了。
景柏然走進來,看着她的神情,他目光裡揉雜的全是痛苦,他寧願她衝過來打他一頓,也好過這樣強逼自己鎮定。
莫相離直直地看了景柏然好一會兒,終於說出那句話,“我記得洛琳懷孕了,那是你的孩子,他能救囝囝吧?”
034回國,愛恨癡纏
莫相離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若是可以,她寧願自己永遠不會提起這個人,景柏然怔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找到話,“她的孩子不是我的,阿離,你別慌,我的骨髓不行,大中華有那麼多骨髓,我們一定能找到最適合囝囝的。”
莫相離臉色發白,她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給她打電話吧,是不是隻有醫生才知道。”
景柏然咬牙,最終卻沒再說話,莫相離現在這個樣子很讓人擔心,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會崩潰的,時小新並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從前,莫相離事無鉅細都會告訴她,而現在,她學會了隱藏,將自己的心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就連在她面前,她也把自己躲起來了,現在聽他們的對話,原來景柏然早已經對不住她,難怪她會不顧一切地消失。
三人僵在原地,時小新有許多疑問想問,最終卻沒再吭聲。現在這個情況,她最好少說話少添亂,事關孩子,阿離肯定又痛苦又着急,她多問一句都會讓她更不安,所以此時無聲勝有聲。
護士來敲門,將三人之間的沉默打破。三人齊齊望向護士,護士感覺好像有六把利刃從耳旁齊齊射過,她驚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顫巍巍道:“景先生,莫小姐,你們可以抱走孩子了,請跟我去辦手續。”
莫相離騰一聲從牀上站起來,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她疼得直吸氣,卻已經顧不得,大步走到護士面前,“護士小姐,謝謝你,小新,你陪我去抱囝囝,好嗎?”
時小新點點頭,攙扶着莫相離向嬰兒室走去,景柏然站在她們身後,看她們離去的背影,拿出手機道:“吳秘書,我待會兒傳份文件給你,你把文件打印出來送到檢驗中心去,請他們儘快找到能配型的骨髓。”
掛了電話,景柏然去辦出院,囝囝的病他們耽擱不得,必須儘快回國,然後進行治療。看到莫相離這麼痛苦,他心裡也不好受,如果可以,他想爲她遮風擋雨,讓她一世快樂無憂。
嬰兒室外,莫相離看着護士將囝囝抱出來,然後遞給她,她半天沒敢伸手去接。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孩子,孩子因爲早產,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很醜也很小,抱在懷裡,她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她濃眉大眼,此時睜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小小的手舞來舞去,就好像在跟她打招呼。
莫相離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她俯身親了親她,囝囝咯咯笑起來,好似怕癢一樣,直往她懷裡縮。“囝囝,我們回家了,好不好?”
時小新在一旁看着,驚奇地撐大雙眼,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小的孩子,她被抱毯包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小臉,她驚奇地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卻被莫相離一巴掌拍開,“洗手了沒,沒洗手不要碰她。”
時小新委屈地癟癟嘴,乖乖地站在一旁,看囝囝做着怪動作,她心情甚好,“阿離,你看她長得像誰?我覺得她這雙眼睛跟景柏然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以後長大了準是個美人胚子。”
莫相離聞言,沒有搭她的話,徑直低頭逗着小傢伙,小傢伙一個勁的笑,連看也不看時小新一眼,時小新鬱悶了,“果然是親媽魅力大,阿離,我去洗手,洗完手你讓我抱抱。”
時小新說完,立即跑去洗手間洗手,莫相離搖頭失笑,抱着囝囝回到病房,景柏然正倚在門邊等她們,見她們回來,他伸手要抱孩子,莫相離手一避,避開了他伸來的手,徑直進了房間裡,她在病牀旁坐下,一會兒,時小新去而復返,她搓着手,一臉猴急的模樣,“阿離,給我抱抱。”
莫相離將孩子抱向她,一邊還不放心地叮嚀着,“小心點,一手托住她的頭,一手托住她的**,不要晃動,別嚇着她了。”
莫相離不說還好,一說時小新就緊張起來,她抱着孩子的姿勢怪異極了,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做着鬼臉逗囝囝,囝囝不給她面子,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放聲大哭起來。
“哎呀,阿離,我把她嚇哭了,快抱走快抱走。”時小新眼見囝囝嘴一癟,放聲大哭起來,她急得手足無措,差點就將孩子丟出去。
莫相離連忙抱住孩子哄起來,事實上每個女人都有做媽媽的潛力,她雖是新手媽媽,這會兒也知道要輕輕搖寶寶,讓她安靜下來,可是囝囝這小傢伙脾氣暴躁得很,不僅大哭不止,兩手還使勁的揮舞,一點也不給她面子。
莫相離手忙腳亂,一邊哼着歌哄她,一邊搖晃着,可不管她怎麼哄她,囝囝就是閉着眼睛使勁哭,景柏然在一旁看着,出聲提醒道:“阿離,你看看她尿布是不是溼了?”
“哦。”莫相離此刻也顧不上再跟景柏然置氣,囝囝哭得她心都擰在一起,她只想快點哄住她不哭,她將她放在牀上,然後解開抱被,摸了摸尿不溼,果然尿了,她看着尿不溼,卻不知道該怎麼給她換。
景柏然已經從旁邊的椅子上拿了尿不溼出來走到她身邊遞給她,莫相離接過去,仍然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孩子那麼小,她都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景柏然嘆息一聲,雙手罩上她的肩,將她推到一旁,道:“讓我來吧。”
莫相離不甘不願,可是看到不舒服直扭來扭去,又哭泣不止的小傢伙,她只能讓賢。景柏然的動作很嫺熟,三兩下就將已經溼了的尿不溼扒下來,然後將新的尿不溼換上,又給孩子包好抱被,囝囝這纔不哭了。
“囝囝很愛乾淨,但凡尿了就會鬧,阿離,帶孩子慢慢來,你很快就能掌握她每一個哭聲下代表的是什麼訊息。”景柏然見莫相離怔怔站在一旁,教她慢慢來,這幾日囝囝雖住在嬰兒室內,但是餵養換尿不溼這樣的活計都是他在做,所以特別有心裡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