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對她的衝擊有多大,只有她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崇拜着父親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這簡直是要將她的人生與信仰都顛覆,她怎麼可能讓自己的信仰顛覆,她不會相信白少棠是她的父親,絕不會相信。
景柏然已經來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低聲安慰,“阿離,你還記得你從樓上摔下來嗎,那時你失血過多,你的血型又很特殊,血庫裡存血不足,我是請白先生去救你的,不管他有多卑鄙,他是你的父親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莫相離眼淚不停的滾落下來,她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景柏然,“景柏然,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爸爸叫莫鎮南,我的媽媽叫英歡,他們都死了,他們已經死了。”
英歡聞言,哽咽出聲,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是當年她沒有遇到莫鎮南,若是當年她沒有紅杏出牆,若是當年她沒有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今天的這一切是否都不會發生,怪她都怪她,她沒有給女兒一天幸福的日子,她給她的是無盡的傷害。
白少棠前半生性子溫潤,可經歷了一夜之間家人全葬身在火海里,心愛的女人又背棄他後,性子就大變,變得殘忍噬血,現在面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所能想到的,便是逼迫她承認自己是他的女兒,不管用什麼手段。
他一把扯過她,然後不停的搖晃,“你的爸爸是我,是我,是我!不管你相不相信,這都改變不了,你除了接受現實,別無他法。”
“不是,你不是,我沒有你這樣殘忍的父親,我也不會認你是我的父親。永遠都不會。”莫相離絕決地說完,抱着一直在哭的囝囝向別墅外跑去。
結局二
莫相離沒能成功跑出別墅,她剛到花園,就見到景甜一襲白衣嫋嫋的站在前面,她腳下微頓,然後重新邁開步子,從景甜身側擦肩而過,景甜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輕輕笑道:“姐姐,這麼久沒見,何必急着走。”
姐姐?這倒不像是景甜的作風,她以往連嫂子都不屑叫她,莫非是被囚禁了兩個月,轉性了?不管如何,莫相離現在的狼狽也是不想任何人看見的。她哽咽道:“甜甜,跟我回家吧。”
“家?我現在還有家嗎?姐姐,你知道我被囚禁的這兩個月都在幹什麼嗎?我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們可有半點想過要來救我?”景甜咬牙切齒的道,真恨不得撕爛她虛僞的臉。
“我……”莫相離不得不承認景甜說中她的軟肋,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她連自己跟囝囝都顧及不過來,又哪裡有時間去顧及景甜,再加上景甜對她一直多有成見,她向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即使此人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只要她對自己不好,自己也未必會對她好。
“說不出來話了吧!”景甜的聲音陡然拔高,她冷笑數聲,“姐姐,你等着,我吃了多少苦頭,我必定會加陪奉還在你身上,既然姐姐急着走,那我也不多留了。”
她的聲音就像來自地獄地鬼魅般,讓她遍體生寒,莫相離怔了怔,什麼也沒說,抱着囝囝向外走去。腳步還沒邁開,她已經被人拽進一副溫暖的懷抱裡,熟悉的溫暖氣息讓她心口一熱,眼底一陣泛酸,“阿離,爲了囝囝,認他吧。”
這句話讓她心頭剛升起的暖意頓時煙消雲散,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景柏然,見他一臉淡漠,她驚聲道:“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是的。”景柏然輕點了一下頭,“從囝囝第一次發病開始,我就知道了,那時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想着怕你受到打擊,阿離,爲了囝囝,認他吧。”
景柏然知道自己這種理由太過荒唐自私,可是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滴落下來,看着懷中可憐的囝囝,她不忍心讓囝囝受苦,可是要讓她認白少棠,門兒都沒有。
“景柏然,我的心很亂,我……我要仔細想一想。”說完她掙出景柏然的懷抱,將囝囝交到景柏然的手裡,衝出去了。景柏然看着她狼狽而逃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煩亂。
他頓了頓,才追出去,追到外面時,只看到莫相離匆匆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呼嘯而去,他抱着囝囝站在外面乾瞪眼,回頭看了看白家別墅,他終究還是擡步走了回去,英歡坐在沙發里正翹首以盼,看到景柏然抱着囝囝回來,後面不見莫相離,她的臉上立即浮現一抹失望,再看白少棠,他臉上同樣也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她拍了拍他的手,勸慰道:“一時半會兒她接受不了事實是可以理解的,你跟她說話也別太兇,畢竟……我們有愧於她。”英歡近來跟白少棠的關係本來因爲景甜差點被人**而緊張起來,這會兒倒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白少棠回頭滿含歉意地望着她,“歡兒,對不起,我被仇恨矇蔽了心,我……”
他欲言又止,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對她的折磨,就覺得心中有愧,如果他不那麼剛愎自用,情況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複雜。英歡不再說話,她做了很多錯事,又豈能將這些錯全怪罪於他?
景甜回到屋子裡,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嗤笑一聲,然後道:“好一對狗男女,枉爹地把你當成他的摯愛,枉爹地將你當成他的好友,你們背地裡卻幹下這種勾當,真是不可饒恕。”
說完她哼了一聲上樓去。白少棠臉都青了,站起來剛要喝斥景甜,英歡已經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對景甜她是打從心裡覺得愧疚,若非當年她造下的孽,又何來她如今的苦痛?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種下的因,卻由她們來嘗惡果。她這個當母親的,真的很難過。
景柏然抱着囝囝折回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白少棠,警告道:“白先生,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沒經過我們的同意把囝囝劫走,若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白少棠站起來,與景柏然兩相對峙,他的身高與景柏然相當,兩人互瞪着對方絲毫不曾閃避,良久,白少棠敗下陣來,他拍了拍景柏然的肩,道:“好,我答應你,但是我想見我的外孫女了,你要第一時間給我送過來。”
“憑什麼?”景柏然抿緊了脣。
“就憑我是她的外公,我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景柏然,你很聰明,從你策劃怎麼將莫鎮南送進監獄時,我就很欣賞你,只可惜你枉給別人作了嫁衣裳,許多事都不曾像我們所看到的那樣,誰纔是真正的高手,要到最後才能得知。”白少棠一番話說得極其隱晦,似在提醒他什麼。
景柏然知道他搬出這個理由自己就無法拒絕,但是他也有一個條件,“可以,不過前提是不能讓阿離知道,白先生,我相信你也不想讓阿離更加厭惡你吧。”
白少棠點頭同意,景柏然偏頭望向英歡,他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光芒,“白先生,我媽媽既然沒死,那請你將她還給我們,否則我告你非法囚禁他人人身自由。”
白少棠哈哈大笑起來,“你若能奈我何,又豈會等到現在?歡兒我是不會還給你的,要不你也可以問問你母親,看她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景柏然聞言,立即將目光投向英歡,英歡躲開他的視線,在最初被白少棠囚禁時,她想過回去,可是後來……,被白少棠侵佔後,她的晚節已經不保,更對不起景天雲曾經傾心以待,如今她更不可能回去,就讓景天雲以爲她死了吧,這樣對大家都好。“然兒,對不起,我……”
“媽媽,你沒死的事很快就會傳揚出去,如果你不回去,爹地會怎麼想?你與他20年的情份,不管你發生了何事,相信他都能諒解你,跟我回去吧。”景柏然那日看到景天雲的背影蒼老而蕭瑟,他知道英歡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他希望英歡能在爹地身邊好好陪伴他,然後再不分離。
英歡的退縮立即被現實逼了回來,是的,無論結局如何,她都不可能再詐死,可是要讓她回去面對景天雲,她仍舊心有慼慼。雖非她所願,可是她到底是對不起他。“然兒,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景柏然沒再逼她,不管這一切她是被迫也好,心甘情願也好,她總要回去向爹地解釋清楚。
最近他感覺到景天雲對莫相離的態度變幻莫測,家裡又住進一樽大神,他不往英歡這方面想也不行,如果換個立場來看,他倒是能理解景天雲的氣憤,跟着自己20年的枕邊人,最後卻以詐死回到舊愛身邊,怎可不氣,怎可不恨?
莫相離從別墅逃了出來,然後坐上出租車呼嘯而去。車上,她怔怔地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逝的景物,這一代是富人居住區,每一棟別墅都別具特色,此時春末夏初,燦爛的陽光似爲它們鍍上一層金,到處金光燦燦的。而不可否認的是,這裡的地價也確實堪比金價,能住得起這樣的豪宅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然而莫相離的心思卻未放在這些充滿夢幻般的小洋樓房上,她的腦袋很亂,像是一團亂麻擠在腦海裡,她試圖想要從中抽出一根來理順,卻發現自己越理越亂,頭疼得不行,索性不再想。
開出別墅區,司機再次問她,“小姐,你要去哪裡?”
前面有一個十字路口,向前走是海邊,向左轉是郊區,向右轉是城區,她怔怔地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紅燈轉綠,逼迫她坐決定,“去西山吧。”
西山是莫鎮南的墓地,此時此刻,莫相離發現自己只能去看望父親,也許父親能給她一個答案。來到西山時,頭頂白燦燦的太陽,可是墓地上卻像是陽光永遠照射不到似的,陰森森的。莫相離站在父親的墓碑前,身後陰風陣陣,她卻不覺得害怕,將一束白菊花放在墓碑前,她低低道:“爸爸,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們說的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你纔是我的爸爸,你疼了我這麼多年,呵護了我這麼多年,你怎麼可能不是我爸爸呢。”